第五十一章 筹谋

廿九去武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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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杨谷大营去往彭脱大营的下山道路最近、最平坦的就只有这么一条,便是张辽与其麾下二百余虎贲将士,因考虑到马匹奔走的安全性也只能从这条道上来去,故而以这张姓汉子为首的二十六人奔不得多时,便正与山下夜袭归来的虎贲骑士们撞了个正着,更巧的是,其中驰骋队前,迎面而来的又正是这二十六人方才一番议论的张辽。

    夜色沉重,白雾弥漫,二十六人当中为首的张姓汉子虽也早早就望着了前处密布火光,却是于领头之人,甚至于其中旗帜所书皆看不真切,然既知有那么一支队伍上得坡来,况且计较之余乃知其中人数且不在少数,心中当即一凛,只道是那彭脱受了汉军深夜劫营,一气之下竟引蛾贼大军朝着杨谷大营来了。

    如此想来,只听其沉声喝止道:“且住。”

    这二十六人本就挨得极近,加上夜间静谧,这张姓汉子的一声喝令虽然声音并不太大,但是众人听来却也极为真切。几于一瞬之间,众人当即惶恐止步,饶是先前如何嬉笑言语,此刻却是连呼吸之声都不敢过重,片刻之余,听闻其中一人轻声问道:“张大兄,可是蛾贼趁着夜色,杀上山来了!”

    张姓汉子心中亦是紧张不已,如何能与身侧之人有何分说,当即摇头轻声道:“我也不知。”

    须臾之间,又叹了口气道:“也许是吧。”

    如此一来,众人尽皆色变,若要说在杨谷的大寨当中,于外尚有壕沟鹿砦作为阻碍,于内更有坚营利器以为防护,且不论到底能否抵挡蛾贼这数万大军,就眼下形式来看终不至于顷刻身死,可是如今自己身处野地,无论是于前还是于后都不过如此一条道路,舍命向前妄图冲破蛾贼军阵大概率便是死路一条,可是往后退却呢?这不计其数的壕沟鹿砦就在眼前,又与早间的蛾贼又和差别?

    正当众人各自心思,心怀惴惴之际,突闻前处一声极为响亮之音破空而至:“上坡之路陷阱机关无数,夜中行路,可要小心些,若要在此地受了皮肉伤势,便只能往那彭渠帅营中讨问那大贤良师的符水了。”

    又闻其中一阵欢笑,又有一清亮之音问道:“可是听闻那大贤良师尚在冀州,如何能有符水于此地,便是当真能有数碗符水于此,想那彭渠帅也难取之与我等弟兄享用。”

    先前之音轻笑一声,再道:“那是你心中不诚,若是与我和十余弟兄这般,亲往彭渠帅营中讨要,你看他如何做派?”

    “如何做派?”

    “刘大兄,你且与他说道说道。”

    为其呼唤的刘姓之人闻言,当即大笑言道:“彭渠帅亲率亲兵三十纵马列阵营前,自然是亲自相迎。”

    话音刚落,又闻那起初之声高声大笑,乃言:“如何?这般场面,讨要区区几碗符水,可是难事?”

    寥寥几句,坡下之人再无他话,皆乃欢声大笑,不言其他。然而如此一番,直叫坡上二十六人心惊胆战,叫苦不已。

    只听张姓汉子声音极低,似在暗自下令:“坡下定是蛾贼精锐无疑,我等若是想要活命,只得佯装逃兵,主动投降了,尔等以为如何?”

    众人与先前坡下几人的言语听得真切,现下又闻张姓汉子这般说辞,如何敢有半句分说,一时之间竟是听不得半句辩驳之词。

    张姓汉子见状,也是长出了一口气,再一次低声令道:“且与蛾贼首级全数卸去。”

    众人闻言,争相将尚未悬挂于腰间片刻的蛾贼首级全数取了,掷于地下,仿佛是在厌弃什么不吉利的东西似的。

    张姓汉子见状,眉头一皱,沉声低喝:“轻取轻放!这般粗鲁形状,莫不是要我等败露行迹,好叫坡下蛾贼拿捏现行嘛?”又见其人环视片刻,再道:“且寻些草木树叶,遮蔽首级,这般敞露此地,定叫蛾贼生疑,我等依旧是小命难保!”

    众人又是依言照做,只怕稍有差池便要身死当场,以至于先前那番关于杨谷营中乡梓亲朋的安危设想尽是抛诸脑后了。只是这二十六人的队伍虽然难称庞大,可于这坡间狭道当中却也算不得少了,前处张辽所携劫营而归的虎贲军本就距离这二十余人不算太远,如此须臾过后,更是挨到了跟前,虽说时下天色依旧黑云浓密,雾气沉重,但是道旁响动到底难以逃脱精锐如斯的虎贲将士之耳目。

    “道前有异动!”其中与张辽并行在前的一虎贲队率率先察觉异样,当即便勒住缰绳,驻马当场。

    虎贲将士素来军纪严明,行止步调也是极其一致,此刻闻得队首处这般言语,当即便收束行装,止了笑语,只等首领张辽发令。

    张辽也是眉头一皱,饶是他初生牛犊,胆大无比,于这夜晚之间山林狭道上的细微动静也是不免心生疑窦,“或是蛾贼与自己一般,定计夜间奇袭汉军大营,如今既已得手,便又安排了其中精锐埋伏山林左右,正好可以击杀自己。”然即便是这般想来,张辽却又不禁摇头暗道:“且不论彭脱营中松懈,绝无夜战出击可能,便是眼下当真是蛾贼进犯杨谷营寨,也决计不会派遣那么一支部队埋伏于山林,或是山间猛兽出没,故而有了这些个动静?”

    正当其思索之迹,却见前方异动之处忽地窜出数个人形,借着火光依稀看出其中汉军模样装束,只是其中铁甲多有血污,似是经历了一场浴血厮杀侥幸活命一般。

    然不待张辽回神问话,前处闪出人形越来越多,竟至于一瞬之间却已生出二十余人,这些个人又是齐齐跪倒在地,朝着张辽便拜,口呼将军。

    张辽既已看的真切,心中更生疑虑,故而出言问道:“尔等莫不是杨队率营中将士,如何身于此处?莫不是彭脱那贼子当真命人趁夜劫营,杨队率大营有失了?”

    于地上跪着的为首张姓汉子暗道了声不妙,谁想这山下拼杀汉军竟会是张辽,如此一来,之前自己的多般计较到底还是弄巧成拙了,眼前又遭张辽盘问,一时之间竟是不知如何答话,只是一味的支吾言道:“在下……在下……受了黄队率……黄队率之命,于…于这……营外……”。

    张辽心中焦急,听这张姓汉子这般支支吾吾,更为不耐,喝到:“你且说大营可是有失!”

    “没有!没有!”张姓汉子早已是大汗淋漓,赶忙挺直上身,径自往张辽马前跪着爬了几步,眼中竟是惶恐,又道:“张将军饶命!小人乃是张将军雁门乡人,张将军饶命呐!”

    张辽初闻其人言称汉军大营未曾有失,一颗悬着的心当即落了下来,此刻又见其这般惊恐,不由好笑道:“你有何罪?且不论你我或为同乡,如今我虽为军中统帅,却也不能随意治你的罪啊。”说罢,稍一摆手,便即示意张姓汉子起身退去。

    张姓汉子见状,心中大喜,忙又朝着张辽磕了两个头,旋即呼喝身后二十五人,就要转身折回杨谷大营,然未待其人行得五步,却闻张辽高声喝止道:“尔等稍待。”

    众人听闻,尽数止步,却无一人敢回过身去。张辽驱马上前,到得那张姓汉子三步之远处,笑着言道:“同为雁门乡人,张辽却还不知老兄姓名。”

    张姓汉子长出了一口气,稍待片刻终是转过身来,也是笑道:“想是与张将军祖上渊源,小人却也姓张,单名福字。”

    “张福。”张辽兀自喃喃道,复又抬起火把,俯身将那火光映照在张福脸上,依旧是笑言道:“为何老兄面庞之上有这许多血污,莫不是受了黄队率之命,也是下山做了劫营之事?”

    孰料张辽这好似调侃戏谑之言却叫张福吓得不轻,只见其人面无血色,双腿一软,又是当场跪地,口中连称道:“张将军饶命!张将军饶命!”

    张辽眉头一皱,方知眼前之人定有蹊跷,然到底因为年纪尚幼,且知这张福乃是雁门同乡,当场问话发落终归不忍,复又朝着其人身后那二十余人扫了一眼,问道:“这些个弟兄可都是雁门乡人?”

    张福连连点头,颤栗答道:“都是乡梓同胞。”

    张辽长出了一口气,连连摇头,叹道:“既是尔等受了黄队率之命出营行事,现下既已做成,这便快快回营去吧。”

    张福好似不能相信耳中所闻,一双迷惘大眼竟是怔怔的望着张辽,半晌说不出话来。

    张辽又是轻叹一声,将手中火把朝身下张福轻掷过去,高声道:“营外壕沟机关重重,尔等因无明火故而这般天色不得回营,且于我部多取些火把,也好照明归路,谨防受伤。”

    言罢,旋即转身命令身后虎贲骑士上前递送火把,这才勒马转身再道:“可与杨队率诉说今日我部劫营故事,明日晚间我意再次整队夜袭彭脱大营抢夺同袍尸身,是时还需倚仗杨队率相助。”

    话音刚落,张辽却是再也不待张福做何表示,径自拍马退回虎贲将士队伍当中,高呼一声,纵马往西北小营而去,片刻便没了身影。

    张福依旧是呆立当场,长望张辽远去身形出神,许久才闻身侧一少年问道:“张大兄,现如今,我等又该做何决断?”

    张福回望了众人一眼,又是长望了一眼坡下依旧是火光延绵的黄巾大营,长叹言道:“张辽尚不能容下我等,那杨谷却又如何能容得?要回汉军大营,谈何容易?”

    “正是如此,我等先前不就有过商议,决计不能再回杨谷营中吗?”

    “既是于此碰上了张辽,为何就不随其人回那小营去呢?”

    “我看这张辽亦非什么义气之人,如今受了殿下恩惠便就目中无人了,哪里还能管我等同乡死活。”

    众人分说一番却也不能做出决断,最终还是齐齐静默,听凭张福决议。

    “汉军既不能容得我等弟兄,却还能有什么出路?眼前决断,不过一条路罢了。”张福眯起了双眼,直愣愣的看着远处坡下的黄巾大营,月影之下,只见其嘴角生起了一丝狡黠:“张辽不是说了,明夜还要去劫那彭脱大营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