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抽薪

廿九去武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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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刘辩也迅速展开了行动,当天便于何皇后处商量营救史子眇的对策。

    何皇后其人,深得皇帝刘宏影响,对禁中宦官那是极其信重的,这其中无论是之前的曹节亦或是现在的张让赵忠,虽然私底下各有立场,但是何皇后到底为天下之母,气度雅量堪称一绝。

    更何况如今事关生死之人乃是史子眇,那可是看着自己长大,更是自己拖子照拂的史道人!如今既然关系到她的生死,身为皇后,如何能够视而不见。

    不出刘辩所料,自己这位母亲对于史子眇被抓的这事,简直可以用高度重视来形容。

    “阿母这就去和陛下商量,要陛下这就下旨去放了史常侍。”

    “此事万不能惊动陛下,母亲可知,抓史子眇的是何人?”

    “不知。”

    “乃是汝南袁绍,袁本初。”刘辩低声言道:“此人可谓是天下楷模,党人领袖,母亲可知,这些个党人最为痛恨的便是阉宦,如今好不容易抓到了这个机会,便是陛下下旨,他们也未必便肯轻易罢休。”

    “可是史常侍是个好人!”

    “孩儿与母亲一般心急如焚。”刘辩叹了口气道:“可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阿辩,你从小就有想法,陛下、蔡公都说你有智计,有远虑,依你之见,需要阿母怎么做?”

    “孩儿以为,此事虽不可让陛下出手,却也不能不让陛下知晓。”刘辩皱眉言道:“母亲自须将这义舍的来龙去脉与陛下诉说清楚,须叫陛下明白城郊义舍乃是史子眇一番好意,至于这流民生乱,却是始料未及之事罢了。”

    “甚善!”何皇后点了点头:“史常侍为人忠厚善良,如此说辞,陛下定然信服。”

    刘辩亦是点了点头:“但是如此只能叫袁绍有所顾虑,却也不见得可以救得史子眇。”

    “若是不能救史常侍,又有何用?万一那袁绍如当年阳球那般酷烈,史常侍不就……”

    “不瞒母亲,我已遣人去求人相助了。”

    “所求之人可靠得住么?”何皇后对于此事竟是比刘辩显得更为急迫。

    刘辩不由一懵,实际上,阳球靠不靠得住,他还真的没有考虑过:“或许靠得住吧。”

    “什么叫或许靠得住,这可是事关人命的大事!”何皇后不由恼道。

    刘辩不由尴尬,咧嘴苦笑。

    “你寻的是什么人?”何皇后眉头紧锁,问道。

    “便是母亲口中的酷烈人物,卫尉阳球,阳方正。”

    此言一出,直叫何皇后跌坐在案前。

    “阿辩,我看你是犯糊涂了。”何皇后满脸愁容:“这世上怕是找不出比这阳球更痛恨阉宦的人了,你为何会去寻他?”

    “史公到底数年前王甫一事与其有过些许恩惠,阳球虽然刻薄酷烈,总不至于如此薄情吧?”刘辩尴尬言道。

    “成年旧事,如何能指望那阳球感恩?不成不成,阳球不要借题发挥便算是谢天谢地了。”何皇后焦急之态,溢于言表,乃于案前来回踱步:“阿辩,你可寻过你那舅舅?”

    刘辩闻言一愣:“未曾。”

    “你那舅舅为河南尹,正该主持此事。”何皇后复又回到案前,将跪坐在地上的刘辩拉起身道:“阿辩,你此刻便去寻你舅舅。”

    刘辩力小,自然而然被何皇后一把拽起,却一脸不情愿道:“不瞒母亲,两年前我与舅舅有些伤感情的话语,此番去求舅舅,倒是没有脸面。”

    “你这孩儿,怎地如此愚钝。”何皇后神色严厉,急声言道:“那可是你舅舅,身为长辈如何能与你这个小孩子记什么恩怨,只怕你所说之事,你这舅舅早就忘记了。更何况史常侍有恩于我何氏一族,此时你信得过阳球,反而信不过你舅舅?”

    听闻何皇后所言,刘辩也是心中一动,其一乃是因为母亲之言着实在理,其二则是突然想到了另一事。须知后世这袁绍乃是何进提携,为何进征召出仕,虽然在这个时空,袁绍的出仕提前了一年,可其人到底有可能依旧是为何进征召的。既然如此,倒是求何人都不如求何进了。

    想到此处,刘辩态度急转,忙朝着何皇后俯身一拜,急匆匆出宫去了。

    到得何进府上,已是黄昏时分,何府门前小吏见是皇子刘辩,竟是连通报都不曾通报,直接就引着刘辩进入内堂了。

    刘辩老远处就见到自己这个大舅舅站在廊下,似是在戏鸟逗趣,便高声喊道:“舅舅,好兴致!”

    自两年前,刘辩与何进禁中私谈之后,刘辩就少与何进有什么来往了,何进倒也识趣,虽在朝堂之前依然义无反顾的支持刘辩,但是私底下却也并不与刘辩有丝毫亲近,这样的距离感倒让刘辩也觉得自在。

    至于今日之事,舅舅外甥二人实在是心照不宣,廊下寒暄两句,便进入内堂,唠那些所谓的家长里短去了。

    “袁本初可是为舅舅征召为司隶校尉的?”

    “汝南袁氏,天下世族之首。”何进笑着摇了摇头:“我何进出身粗鄙,如何能有这样大的面子,去征召那天下楷模袁本初?”

    “袁本初如今为司隶校尉,当真不是舅舅所为?”

    “不是。袁司隶乃是朝廷征辟,陛下亲封。”

    刘辩眉头一皱,显然是陷入了极大的不解。若是说袁绍提前一年出仕还可以理解,但是其人并非受何进举荐,乃是受朝廷征召,这就绝难让人理解了。须知这位天下楷模乃是拒绝朝廷征辟,独善其身了数年之久的,如何说出仕就出仕了?

    并且若是其出仕原因与何进并无关系,那接下来的事件走势就是不是自己可以预料的了,从黄巾起义,到诸侯割据,再到后来大大小小的各种战役,这一切对于刘辩这个大汉预言家来说,就再也没有先知的优势了。

    “殿下为何有此一问?”何进之问打断了刘辩的思绪。

    刘辩苦笑摇头:“只是希望事有凑巧,袁本初若是为舅舅举荐,那营救史常侍自然能多上几层把握。”

    “我以为史常侍不可救。”何进断然言道。

    刘辩听闻确实满脸诧异,惊道:“为何?”

    “殿下,史常侍到底是个阉人。”

    “你说什么?”刘辩目瞪口呆,怒言道:“阉人如何?阉人未尝救济过你何氏一家,阉人便没有好人吗?”

    “史常侍确实是个好人。我何尝不想救他。”何进长叹一口气:“只是袁司隶这次所为,无疑是一举诛宦的大好机会,史常侍之死若能促成如此大事,倒也算是慷慨之举,想来也不会怪罪你我。”

    “慷慨之举?”刘辩双目泛红,俨然怒极:“命都没了,还要什么慷慨义气?舅舅,你何尝是如此薄情寡义之人,个中言语想来是你府上私吏所言吧。”

    何进叹息一声,轻轻拍了拍刘辩肩膀,愁容满面:“殿下,人之生死,或从大义,或如微尘,若能死得其所,倒也是人生快事,殿下不用如此愤愤不平的。”

    “终究是你们这些人的一腔私愿。”不知觉中,刘辩脸上竟然滑下泪来:“你们以为的死得其所,可曾问过史子眇了!他愿意死嘛?他觉得死得其所吗?”

    “殿下……”

    “舅舅不必再说。”刘辩擦了擦眼泪,沉了沉气息,问道:“我只问这其中言语是你府上属吏之言,还是舅舅本人之言。”

    何进叹息连连:“正如殿下所言,史常侍与我何进恩同再造,若非他昔日救济与我,我和你母亲怕是早已饿死街头了,如何能有今天。”

    “既如此,舅舅今日之言确实你属下私吏所言了?”

    何进面容阴沉,沉默不答。

    “竟是何人?”刘辩之问,字字铿锵。

    “何人之言,又有什么要紧呢?”何进眉宇不展,似是有些怒气:“我只知此番乃诛杀阉宦、匡扶社稷的绝佳时机,身为汉臣,断然不会辜负如此良机。”

    “善!”刘辩猛然起身,便要行出门去。

    何进见状,一把拉住刘辩衣袖,就刘辩回身,又赶忙松开手,旋即站起身道:“请殿下不要怪罪,此中因果,只怪史常侍福薄了。”

    刘辩怒容满面,一震袍袖,言道:“舅舅与我这般说辞,我还能有何话说?只是母亲那边,你该如何解释?”

    “皇后是个念旧情的人。”何进叹声言道:“明日我便进宫与她诉说其中因果,终不至于因此叫我兄妹之间不能和睦,殿下宽心便是。”

    “但愿如此。”刘辩转身一甩袍袖,大踏步出得府门。

    待行至十余步,复又转身回至何府门前,对着廊下兀自呆立的何进朗声言道:“舅舅,昔日北邙山下,史子眇曾言,我非但不是凶兆,乃是富贵天命之相,你可曾记得?”

    何进闻言,浑身一震,愕然望向刘辩,见其人虽稚气依旧,然面容威仪,颇显气度,遥想昔日北邙山下之言,却是如梦似幻,竟是痴了。

    “你若不记得,我却记得,昔日我不过二岁,今日我已八岁,区区六年,荏苒如梭,总有一日,我无须同今日这般与你商议琢磨,今日你为我舅,我自当敬你重你,可他日我若为君,你是何人,望你自知。”刘辩言罢而走。

    待到何进追出们来,却早已不见刘辩身影。

    夕阳之下,刘辩这小小身躯终是再难坚持,一个激灵竟是双腿一软,瘫坐在铜驼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