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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有梁氏杨玉梅的事儿在先,所以秦氏姐妹的事儿,不止凌峰,连徐璐都已能够平静面对。
凌峰甚至还半开玩笑地道:“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至,秦氏姐妹固然可恨,可未人能抛下读书人的身份,扛起属于自己的责任,未曾不是好事。”与徐璐的心疼愧疚不同,凌峰反而是格外赞成徐珏的行为。觉得徐珏身为读书人,能抛下读书人特有的清高傲气,摆地摊卖字挣钱还债,是难能可贵的。
“娘小时候就与我说过,当一个人能够放下面子,懂得承担起属于自己的责任,说明已经真正懂事了。你那兄弟这么早就能懂事,你应该高兴才是呀。”
徐璐白他一眼:“我自然知道未人能抛下面子挣钱,是件好事,是真正能屈能伸的男子汉大丈夫。可是看在外人眼里,怕是爷要被人戳背脊骨呢。”
安国侯府的小舅子,居然靠卖字画为生,这要是传了出去,那凌家苛刻姻亲的名声怕是跑不了了。
凌峰淡淡地道:“嘴巴长在他人身上,我管他们说什么。不过那秦氏,哼,这种人,恶人就得恶人磨。”
讨论了对杨玉梅,秦氏,以及杨康等人应对策略后,本来时间已很晚了,可夫妻二人却仍是没睡意。
躺在床上,徐璐忽然长长叹口气:“外人都只瞧到咱们表面过得风光,其实谁又知道,这世上哪有一帆风顺的事儿呢?”
凌峰把双手枕在脑后,“没办法,谁叫咱们家树大招风呢?”
“你这是在得瑟?”
凌峰哈哈一笑:“以前我们家还只是伯府的时候,高不成低不就的,倒也无人关注咱们,平时候也就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儿。可是后来娘渐渐展现出她惊人的商业天赋时,不免就挡着了别人的道路,那时候就时常被暗箭所伤。后来凌家真正崛起后,或明或暗的敌人那就更多了。
可以说,站得越高,敌人就越厉害,这是没法子避免的。”顿了下,又笑道:“咱们家现在可比以前好多了,那时候圣上才刚做了太子,宫中有得宠的贵妃,外头又有一批成年的皇子,太子简直就是个活耙子,咱们这些东宫辅臣,更是人人除之而后快的对像。那时候呀,才是真正的惊险刺激。相比现在,也可以称得上是一帆风顺了。”
这倒也是呢。
凌峰又说:“想要不受人欺负,就得把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因我是庶出,凌家好些亲戚都认为我好欺负,人人都想来占点儿便宜,分杯羹。父亲那边的几个姑母,母亲那边的大姨母,都同副德性。对这些人可是不能手软。”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自己不够强大,家世不够硬,所以才让这些女人明张目胆来找自己茬,可除了杨玉梅外,这些人又很有分寸,只是伸伸爪子,逮着机会给你添点儿堵,恶心下你,你又没办法拿她怎样,这样的人更令人讨厌。
就像先前的徐梦雅,后来的陈慧心,再到现在的秦氏姐妹。
徐璐郁闷至极。
徐夫人秦氏这类人,处处针对徐璐,固然有心胸狭隘之嫌,却也侧面证明,徐璐本身就非常优秀,所以让她们妒嫉了。
至于杨玉梅之流的,也只能怪自己的男人太过优秀,处处让人惦记。
徐璐巴着指头,数了下爱慕凌峰的女子,忽然又觉得不公平了。
下了床,徐璐来到境子前,左右观察自己,皮肤白晰,五官柔和精致,虽然算不得惊艳,好歹也是耐看温润型的,怎么就没人像爱慕凌峰一样爱慕自己呢?
凌峰又笑着安慰她:“别气了罢,不是庸才,不遭人妒。她们之所以针对你,也就是妒嫉你你她们过得好。你应该高兴才是。”
徐璐白他一眼,嗔道:“你要我怎么高兴得起来嘛,秦氏针对我也就罢了,居然连未人都不放过,想到这里我就生气。”
偏又还没法子反击回去,这才是令人郁闷的地方。
凌峰挑了挑眉。
杨玉梅以那样的方式向徐璐下毒,那女人着实恶毒,那样的场合,还着实让人防不胜防。
但徐璐却能观察入微地发现她微颤的双手进而疑心于她,不得不说,徐璐是个很细心的女子,善于观察入微,并且够警慎。这样的她,令凌峰欣慰。
凌峰最怕的就是柔弱需要保护的女子,不是这类女子不好,而是因为太需要保护,他不是保护不了,而是怕时间一长,会感觉厌烦。
徐璐看上去柔和,实则厉害着呢,就算有人害她,怕也找不着机会下手,更不说,她还是个从不吃亏的性子。
就算受了委屈,找不回场子,她也能冷静理智地分析报复回去是否会对凌家造成影响,而不是只顾自己痛快不管不顾地报复回去,或是逗他帮她出气。
那些威震一时的世家大族,之所以落败,有相当一部份原因就是因妇人或不成器的子弟亲戚在外头受了委屈,不肯忍耐,进而挑起双方恩怨造成的。
但徐璐从不这样做。
无论是先前的徐梦雅、周杨氏、文太太,还是此刻的杨玉梅、秦氏,徐璐也让这些人添了不少堵,但她从未怂容他替她出气过。
从来没有。
甚至还处处拦着他,与他分析事情利害,有可能会造成的后果。
她处处替自己着想,一心为凌家,凌峰怎能不爱呢?
忽然心头热热的,暖暖的,
灯光下,妻子仍是对着镜子忿忿不平地喃喃自语着。
他耳朵尖,依稀听到“……为什么男人还比女人吃香呢?真不公平。”
凌峰苦笑,望着妻子忿忿不平的脸儿,打死他都不会告诉她,其实,也不是没男人爱幕她,只是那些人对他构不成威胁,如此而已。
凌峰催促徐璐上床,徐璐偏不肯,她仍是很气忿来着。
灯光下,徐璐只着中衣的身子,依然带着苗条的曲线,加上刚才加眸的俏眼一瞪,那饱满的脸颊,艳红的唇儿,似嗔含怨的语气,凌峰忽然就口干舌燥起来,再一次催促道。
“这还不简单,只要你过得比她好,就是对她最大的反击。放心,爷会一直对你好的,让她们妒嫉死你。”凌峰拍了拍床铺,“歇了吧,不然可就别怪我不怜香惜玉了。”
徐璐可不敢逼他露出真身,这家伙一但变出真身,那可是会折腾死她的,明天她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
次日,徐璐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也亏得武夫人今日一大早就出去巡检各大商行,不然要是让婆母知道了,可怪不好意思的。
徐璐起了床,吃了碗燕窝粥,发放对牌,处理了些事儿,就到了午饭时间。
徐璐吃了午饭后,又坐了轿子,去了东城门的丰台街口。
听旺福讲,徐珏就在这个街口卖字,听说生意还挺好的。
丰台区有个大型花卉市场,紧邻花卉市场的,还有一条专卖金银珠宝、胭脂水粉、布匹衣料,刺绣、西贝货类的巷子。客流量非常大,在这儿进出的皆是家底殷实的有钱人家,徐珏把摊子摆在街口,倒也占据了地理之便。
这时候正是日入时分,天气转凉,出来逛街的行人越发多了。那些摆着摊子写字的老先生们,生意也都还不错,有的给别人润笔,收几文钱的润笔费,也有的帮忙读信,或是代笔写状子类的。
徐璐让轿子停在一处不显眼的老槐树下,看了好一会儿,也大致得出了这些老先生们的生活并不容易,给人读一封信,得一文钱。帮人写信,得五到十文钱,给人写状子,得三十到五十文钱,帮人画像,数十文钱不止,也有的卖字贴或书画,但生意只是一般。徐璐从某间西洋商行出来一瞧,那位邻近巷子的那位老先生,也才卖出两张字画,价格还极低,也就不到一两银子而已。
所以徐璐实在难以理解,徐珏的字为何就能卖出高价。
看看天色,徐珏应该快要下学了,不愿让她瞧到自己,就折进另一间珠宝铺子里,看着柜台里打造得美不胜收的珠钗头面。
店小二瞧徐璐穿着非不是最华丽,但衣裳的刺绣,身上戴的珠饰,无一不显示出身份的不凡,可不敢怠慢,上前殷殷地招呼着。
徐璐虽喜欢这些珠饰,但大致看了看,这些珠好看归好看,却少有适合自己衣服的,她每订做一套衣裳,通常都要请人量身打造同款式的头面。也不好让人家店小二白白把时间浪费在自己身上,就歉然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并不是来买珠饰的,只是想借贵地呆一会儿。我可以借贵地歇歇脚么?”
店小二愣了下,虽然奇怪居然还有人会在自己的店子里歇脚,不过瞧徐璐通身的气派,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依然满脸赔笑道:“没问题没问题,奶奶尽管歇就是了。”甚至还搬来一张椅子,让徐璐坐。
徐璐道了谢,从容坐了下来,觉得这店小二还挺和气的,丝毫没有令人难以忍受的势利眼。
徐璐坐在大门口靠后的位置,刚好可以瞧到街口的情形,而这间珠宝店,也迎来了不少客人。有男有女,当然,女人居多。
徐璐坐在那,衣饰简洁别致,气质不俗,身后还跟着两个穿金戴银的貌美丫鬟,一看就知是某大富家的奶奶,客人们进店后,都会忍不住多瞧几眼徐璐。有时候与这些目光接触,徐璐也会礼貌地回一个浅笑。
虽然这世上也有不少清高或目中无人之辈,但大多数人,还是挺有礼貌的,也回以徐璐一个礼貌浅笑。甚至有些胆大的还过来与徐璐说上两句。
因为店小二的热情,徐璐就觉得有义务帮下人家,于是就认真地给这些女客不少建议。徐璐家中首饰几乎可以堆满十口大厢子,也有不少珠饰心得,佩戴技巧、如何保养都有独特的见解,“……这枚凤钗,适合戴在头发正中,梳着圆髻或凤仅髻,佩戴的效果特别好,再弄个金抹额固定起来,人都要精神几分呢。”
“妹妹个子和我一样,都有些偏矮,适合把头发梳高一些,再戴上这种凤钗,看起来人都要显得高一些。”
那人上下打量徐璐一番,果然就买了,还一口气买了三副不同的挂珠钗,甚至还请徐璐帮着挑选了几根金抹额。
同一个顾客能够一口气买上这么多珠饰,这对掌柜来说,也算是大单了,掌柜对徐璐越发恭敬体贴,甚至还让伙计上了茶水点心。以至于这家铺子的少东家进来,看到一个面生的美貌少妇悠哉地坐在自己店铺里喝茶,不得不用迷惑的眸子看着掌柜。
那高高瘦瘦还有几姿色的女掌柜赶紧对少东家道:“这位奶奶并非来买首饰的,只是来店里歇歇脚。”眼看少东家脸色就沉了下来,又赶紧解释说:“也亏得这位奶奶在咱们铺子里歇脚,刚才那位赵家奶奶,可是一口气买了三副金凤钗,四根金抹额,两副耳环,花了九百多两银子呀。”
少东家倒吸口气,铺子里开张到现在,许久不曾出现过这样的大单了,连忙问:“你该不会低价卖给人家吧?”丰台大街的商品虽然琳琅满目,到底比不上朝阳大街那些真正的勋贵豪门经常光顾的铺子。那儿才能时常碰上些一掷千金的豪客,但朝阳大街的铺子租金贼贵,一般人也是没法在那儿做生意的。来丰台街的顾客,虽然也有钱,但掏腰包的速度可就远远及不上那边就是了。所以少东家这才有此一问。
女掌柜笑着说:“哪有哦,客人连价都没讲,全都要了。也真要多谢这位奶奶,若非这位奶奶帮着说话,生意不一定能成呢。哦对了,有这位奶奶在,刚才我还轻松卖了两套东珠头面,一套赤金头面,以及三对耳环,对方价都没怎么讲就买走了。”
少东家听得啧啧称奇,忍不住又看了徐璐。
而徐璐这时候的注意力却集中在外头,并未看向这边。
日入三刻左右,徐珏来了,徐珏及徐珏领着小厮旺福旺气也都来了,一人捧着文房四宝,一人拿着简易的折叠桌椅开始摆瘫。
徐珏一来,周围就迅速围满了人,坐在桌后,拿出一张澄心纸来,旺福开始研墨,徐珏坐在桌后,合着徐环旺福等人,把已写好的字画摊在地上,很快,周围就有人来挑选,甚至附近的人都来挑选。徐璐也好奇地派人去看个究竟。
原来,徐珏写的字,也只是一般,不差,却也好不到哪儿去,至少徐璐并未看出名堂来。但客人却倾之若狂。
后来徐璐让人私下问了位买了两副字画的中年文士,也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只说喜欢徐珏的字,所以就买了。
徐璐也渐渐瞧出了这里头有蹊跷,因为这些买字画的人,似乎出身都不怎么高,虽然穿着干净整洁,全都是一身短打,也有少数几个穿着长衫的,却只是灰色或青色居多。显然是社会最底层的人才能穿的。但又穿得如此整洁划一,应该是某户人家的家丁。
徐璐再大胆猜测,这些人应该是奉了某位主子的命令,特地来照顾徐珏罢了。
豆绿在观察了一阵子后,又摇头反驳徐璐的猜测:“虽说是有不少这类人,可也有好些衣着华丽的,瞧,那个中年文士,还有那个书生,都还穿着斓衫,带着小厮,想来家境还算殷实,这总不会是受人指使吧?”
徐璐也发现了人群里头也有不少“另类”的,这些人都是文士打扮,家境还不算差的一群人,这些人在摊子前,挑挑练练的,但最后还是买了一两副字画走了。
徐璐又让人去打听那些人。得到的答案,也让她哭笑不得。
原来,那些书生之所以购买徐珏的字画,并非是受人之托,而是因为瞧到那么多人买,觉得应该有其独特之处,所以也就去买了两张。
但凡是人,都有从众心理。
徐璐倒也信了,只是让人去盯着那些穿灰色短打的人。
徐璐一门心思都在徐珏身上,倒是把这金店的少东家给忽略了。
这位少东家姓江,名海天,虽非官宦子弟,但他大哥江海山却已中了进士授了官,江家与沈家还有着沾亲带故的关系。靠着沈任行的声望,特地在丰台区开了几间店面做生意,生意也还不错。也因沈任行的缘故,江海天得以一介白身的身份娶了沈家庶女为妻。
虽然沈氏只是沈家庶女,亡父还早早没了,但好歹也是沈家女,江海天也还是沈家名正言顺的姑爷,加上他嘴巴甜,又惯会钻营,也还颇得沈老太太的喜欢,连沈任行也对他的生意也颇为照顾。靠着沈任行这个叔父做靠山,江海天自然是挺直了腰杆,他自认也是见过大世面的,虽然觉得徐璐气质不俗,肯定身份不凡,但依然无惧,上前打了招呼。
江海天客客气气地上前拱手问道:“请问这位奶奶如何称呼?”
徐璐回头,起身,向江海天福了身子,“我夫家姓凌,家住长安东大街四十九号。”
长安街可是真正的皇城范围,能住在内城里,又是长安大街,只有世家大族才有资格了,出入皆鸿儒。江海天面色肃然,更是不敢怠慢,赶紧拱手作揖,“原来还是贵人临门,刚才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海涵。”
徐璐还了一礼,浅笑应对:“少东家客气了,叨扰了这么久,也该是我向少东家说声对不住才是。”
已大概了解了徐珏卖字画的决窍,徐璐也觉得没必要多呆,朝那少东家道:“时辰不早了,我也该走了,叨扰了这么久,实在不好意思。”
江海天郎声笑道:“不妨事,夫人尽管住,千万别与我客气。拙荆娘家住在西长安街,说不定与夫人还是认得的。”
徐璐就笑问:“是么?”
江海天就说:“拙荆乃西安福胡同沈家女,排行二。夫人可否有印像?”
徐璐笑道:“原来阁下还是沈家的姑爷,失敬失敬。去年沈太夫人大寿,我也见过尊夫人,只是我性子内向,却不曾说过话,真是遗憾。”
沈家有九位小姐,七位公子,排行二的小姐,徐璐见过两回,但没有深交,就算见到了怕也记不住。不过并不影响她的推断猜测,沈任行的大千金在沈家也只是排名四,想来这位二千金应该出自长房。只是沈家老大早已去世多年,所出子女却已大都成亲嫁人。
江海天脑海也在飞快地转头,妻子是庶出,父亲还早早没了,在沈家也只是可有可无的人物,徐璐既然称见过妻子却不曾说过话,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人家身份尊贵,妻子都没资格凑上前去。要么就是身份真的只是一般,连妻子都不屑理会。
江海天在沈家也见识了不少勋贵名门,世家大族,多少还是有看人的眼光,徐璐穿着虽不是特别华丽,却也合身合体,大到头面珠饰衣服裙裾,小到耳环手镯,无不是精心搭配,加上气质不俗,为人温和,言语周到,在他这个外男面前,也毫无局促紧张之感。只有出身显贵见过大场面的人,才会有如此气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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