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殴打

阿幂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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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说商队看着对面来了几匹马,为首那个男子二十四五岁年纪,衣裳鲜洁都雅,是个公子哥儿模样,身后又跟着几个差役,便将车队停下。为首的商人打马向前,来在谢怀德面前,客客气气地作了揖:“小人郝文胜,襄阳人士,不知大人怎么称呼。”

    谢怀德先将来人打量了回,见这人三十左右模样,生得脸皮微黑,稀疏几根胡子,论起样貌来实在寻常,双眼倒是清正,倒不象个心存歹意的,便回了一礼,口中道:“我姓谢。”眼光着车队中那辆县君规制的马车看去。

    谢怀德话音才落,就看着那马车的车帘子一掀,有个二十来岁的妇人探出头来,衣衫头面甚是光洁,身材略短,面庞儿不丑不俊,不是月娘又是哪个?

    原是月娘在车中听着谢怀德声音,虽没见着人,可听声气是自家哥哥,正是疑惑的时候,听着来人自称姓个谢,忙掀开车帘来,一见果然是谢怀德,顿时放声大哭,口中喊着:“二哥哥。”也不用人搀扶,竟是自家跳下马来,朝着谢怀德这里就跑了过来。

    谢怀德见着月娘跑来,忙翻身下马将月娘扶着,兄妹相见时,谢怀德还罢了,月娘可说是哭得肝肠寸断,仿佛受了天大委屈一般,一旁的郝文胜十分尴尬,脸涨得赤红道:“不管我事哩。”说着提马倒退了几步。

    谢怀德也是机敏的,知道月娘脾气,若真是那郝文胜欺了她,她见着自家必然会立时揭发,绝无顾忌,这会子自是哭,多半不管他的事,因此倒还与郝文胜道了句谢,又说是:“舍妹想是思念亲人,所以哭泣,郝兄不必愧疚。”郝文胜这才松了口气,赔笑道:“贵兄妹有甚话,上车说罢,这大庭广众的,不太好看相。”

    即寻着了月娘,又是全须全尾的模样,谢怀德也就放了心。即放了心,自然要问月娘为何从阳谷城出来,如何耽搁了这些日子,又如何与商队混在一起,只是众目睽睽地也不好动问,是以谢怀德复谢过郝文胜,再将月娘送上马车,复又回来,只道自家行李都在前头驿站,请郝文胜的商队同往。

    不想郝文胜倒是个不肯沾光的,谢过谢怀德,带着商队自家走了。

    看着郝文胜走了,谢怀德也忍不到驿站,弃马上车,沉了脸看着月娘,道是:“我竟不知道你胆子大到这样!父亲知道你这样胆大,十分恼怒,已告诉了殿下。你倒是与我说说,你作甚一个人跑来,又是如何与那些人混在一处的?”月娘叫谢怀德一问,心上又是委屈又是害怕,哇地一声哭将起来,抽噎着将来龙去脉说了。

    自齐伯年与顾氏两个答应了月娘将端哥抱来阳谷城却又反悔之后,月娘便起了要往京都来的心思。只以为她到了京都,她即是齐瑱原配,又是县君身份,拿捏个小妾与庶子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便是齐瑱不肯答应,如今玉娘可是皇后,她这个做姐姐的叫人欺负了,她那个皇后就有脸吗?是以拿定主意,要亲自往京都去,将那狐狸精母子一卖,看齐瑱能拿她如何!

    只月娘倒也明白,便是她如今有了县君身份,可身在齐家也不是那样容易走脱的,齐伯年与顾氏两个必定拦着她,便是英娘知道,也未必肯答应。还是月娘身边的绿意替她出的主意,道是:“县君日日往街上逛去,等着哪日太太见惯了,也就不起疑心了。”

    说来也难怪绿意撺掇月娘,实在她年岁与月娘一般大,如今已是二十出头的人了。月娘是个眼中只有自己的,由头至尾就没想着将绿意给齐瑱也就罢了,竟是绝口不提绿意终身。这一耽搁,绿意标梅渐老,如何不急?绿意的娘老子随着谢逢春进了京,也无人替她出头说话,绿意自能自家焦急罢了。这回看月娘不忿齐伯年顾氏夫妇出尔反尔,便在月娘跟前出了主意。

    月娘听说,细想了回,倒也有理。说来月娘也不是个蠢人,即拿定了主意进京,自然要预备行囊。可当日整理,岂不是引人注目,故此是今儿出门往车里挪几件衣裳,明儿出门时搬几样首饰,做得是悄无声息,直至将她房中的妆奁银钱都搬得差不多了,月娘便借口往甘露庵进香,带了绿意画扇两个丫头,又叫了陪嫁来的一个粗使婆子押车,竟就往京都来了。

    从阳谷城出来,先是走的官道。一路上,但凡身后来了车马,月娘主仆几个都有些惊怕,唯恐是齐家赶了来。尤其绿意,她深知月娘叫拦回去了,满破着吵一架,齐氏夫妇也不能拿她如何,倒是自家是出了主意了,叫他们知道,便是不打死也要叫发卖了,是以又与月娘道:“老爷太太们若是知道了您不是往甘露庵去的,怕您往国公爷跟前告状,必定要将您拦回去的,不若我们绕个路,也好叫他们找不到。”月娘听了也觉有理,点头答应了,是以走了不远,竟是下了官道,打算绕道平阳城,再往京都去。

    起先还好,虽不是官道,道路也算平整,尤其月娘是县君规制的马车,比之寻常人家马车阔大许多,一路上颇引人侧目,乡民们纷纷闪避,指指戳戳地,叫月娘心上十分得意。

    齐家原有两个车夫,一个将要五十姓个阮,一个不过二十来岁,姓个张,家中行四,人都唤他四郎。月娘怕齐家疑心,是以并不敢叫那个老成的老阮来赶车,反喊了才学赶车没两年的张四郎。

    若是一直顺着官道走,张四郎纵不大认得路倒也不能迷了路,到了夜间又有驿站,也是十分便宜。偏她们为着躲避齐家与李家追赶,将马车赶下下了官道,走起了小路,起先还平整阔大,行得一段之后道路时宽时窄不说,更有分叉。张四郎从未出过阳谷城,一时之间哪里认得路,只想着城与城之间的主路必定的宽大的,是以只拣着平整的大路走。

    哪晓得因这道路连着阳谷城与平阳城,哪个城也不肯多出银子修整,只怕自家吃了亏去,故此反倒是曲曲弯弯,高高低低的才是正路,那平整宽阔的反是走偏了。

    是以月娘等人走到天黑,莫说是走到平阳城了,反是越走越偏僻,两边树林草丛也渐渐茂密起来。张四郎这才知道自家走岔了路。也是月娘颇有些得理不饶人的名声,连着齐伯年与顾氏两个都要顶撞,何况他人,是以张四郎因怕月娘怪罪,倒是将月娘瞒着,只说是出来的晚,又绕了路,故此当天来不及赶到平阳城。

    月娘是难得出门的,听着这话竟是深信不疑,因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张四郎少不得又捱了顿骂,可到底无可奈何,只好在马车上过了一夜。到得天亮再看马车四周,便是月娘再糊涂也觉着不对了,这哪里是大路,两边儿树木茂密,草俱都长得半腰高不说,竟是来往人影也无有一个,哪里是大路的模样,分明是迷了路。

    月娘的脾性哪里是肯吃这个亏的,当时发作,将张四郎劈头盖脸一顿痛骂,更要去抢张四郎手上的马鞭。张四郎不提防月娘这样暴烈,被月娘将马鞭抢了去,身上也捱了几鞭。

    张四郎也不是个稳重的的,不然不能月娘私自上京他一声不出,反而跟着上京。这时脸上身上捱了几鞭子,倒是发起脾气来,劈手将鞭子夺了回来,在月娘面前挥着鞭子道:“并不是我故意迷路,你打人作甚!”

    月娘几时叫人这样顶撞过,虽未叫鞭子抽着,也气得脸色铁青,指着张四郎骂道:“你个贼砍头的畜生,有娘生没爹教的杂种!我是县君,你竟敢打我!到了京都,仔细你的狗头!还不赶车!”绿意与画扇两个听着月娘说出这话,暗暗叫苦,都道:你都骂了人父母,还要砍人的头,哪个还肯送你上京!

    正要过来劝解,果然看着张四郎大怒,劈面将鞭子掷向月娘,横眉立目地骂道:“烂了舌头的贼泼妇!不过是会投胎罢了,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把你狗眼张开看看!老子是个什么人!”说了竟是跃上车来,扯着月娘胸前的衣襟,左右开合在月娘脸上打了几掌。

    张四郎是干惯粗活的,手下很有把力气,几掌下去,将月娘两腮打得红肿,口角溢出血来。月娘原先还哭骂几句,到后来竟是住了口,瑟瑟而抖,只怕张四郎一时兴起,再做出甚事来。

    张四郎将月娘殴打了回,又扯着月娘衣襟将她拖下车来扔在地上,自家钻进车去,翻了一翻,将银票与金簪玉钗等都抓在手上,复又跳下车来几步走在月娘身边起脚在她身上踢了几脚,啐了口道:“入娘的,贱婆娘!老子不伺候了!。”当着月娘的面儿,将银票都撕了个粉碎,撒了月娘一头一脸,又将金簪玉钗等都折毁了,这才拍了拍手,扬长而去。

    绿意与画扇两个这才敢上来搀扶月娘,月娘叫张四郎打得浑身疼痛,好容易才挣扎起来,跌跌撞撞地爬到车内,取了靶镜来一照,因看镜中人两腮赤胀,口角溢血,模样儿惨不忍睹,一时悲从中来,扑在车内呜呜咽咽地哭将起来。

    画扇看月娘哭得可怜,只得壮起胆子过来劝解了回,好容易才劝得月娘收住悲声,这才扶着月娘坐好,又问月娘道:“县君,总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不若叫绿意姐姐陪着您,奴婢往前头看看,瞧能不能寻着人来将车拉出去,您身上的伤也要寻个大夫看看哩。”月娘一面拭泪一面点头,叫了声:“绿意,绿意?”

    连着唤了几声绿意都没人接声,月娘与画扇两个这才觉得诧异起来,旁的不说,绿意为人擅能奉承,照着平常,本该是她来劝慰月娘的,如何她今日竟是鸦雀无声起来?

    月娘心上隐约觉着不好,将车帘子一掀向外看去,哪里有绿意人影。莫说是绿意不见人影,便是叫张四郎折断的金簪玉钗也不见了影踪,分明是绿意趁乱偷偷跑了,人跑了不算,更将东西也一并卷了。

    月娘见状,气得手脚冰凉,她昨儿本就没歇好,又叫张四郎殴打了回,身上带着伤,再叫绿意这一气,哪里还扛得住,双眼往上一插,向后便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