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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一下子肃静无声。双方都屏住呼吸,僵持着。
刘学贵不敢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了。他转着两眼,衡量着双方力量的强弱。但不知他是怎么想的,最后竟没有下令动手,而是对小茅喊:“还愣着干什么?快打110。”
小茅真的拿出手机,打110报警。
这是向志荣估计到的,所以他一点也不害怕,反而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冷静地一想,倒是十分担心双方动手打架。要是真的打起来,不管胜败,最吃亏的还是他。胜了,打伤对方,肯定要被警察抓进去;败了,被对方打伤,自己哪有钱治病养伤?
很快,警车呼啸而来。警察冲上来,大声喊:“谁在闹事?都不许动。”
刘学贵迎上去,递上一张名片说:“我是这里的负责人。”转身指指向志荣他们说,“他们在这里无理取闹,扰乱我们正常办公。”
向志荣知道这叫恶人先告状。他有这个思想准备,相信警察会凭事实依法处理的。就不慌不忙地走出去,言简意赅地说:“我们是来要钱的,他不给,还要叫人把我们推出去。”
刘学贵要说什么,警察把手一举,示意他闭嘴,对向志荣说:“你说他欠你钱,有证据吗?”
向志荣把几份协议从包里拿出来,递给警察。警察接过去一看,想了想,转脸对刘学贵说:“按规定,警察是不干预你们经济纠纷的,但你欠他的钱,应该给他。人家也是辛辛苦苦干出来的……”
刘学贵抢着说:“这其中有诈?”
老张马上顶上去说:“是你诈他,而不是他诈你。你仗势欺人!赖钱不还!”
警察立刻喝住他:“你们要钱,也不能闹事。闹事是犯法的,知道吗?有纠纷,就到法院去告。”
见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两面教育了几句,就准备走人了。
这时,刘学贵到外面不知给谁打了电话,不一会,刚才处理事情的那个警察手机响了。他接听后,在当地转了一圈,一抬头,脸色就象变色龙似地变了:“喂,你们是哪里的?身份证呢?拿出来看看。”
向志荣和李兵都有没有身份证。向志荣的,被一个债主抢走了。李兵的,因居无定所早就弄丢了。只有老张有。
这下,他们正好找到了理由。那介接电话的警察说:“三个人,两个没有身份证,走,跟我们到派出所去。”
老张说:“我们又没有犯什么罪,为什么要去?”
警察眼一瞪,一边推他们往外走,一边说:“你们扰乱人家办公,又没有身份证,走!”
他们就被呼叫着的警车捉进了派出所。
向志荣心里很难过,但他并不怎么害怕。他知道自己没有犯罪。问人讨钱,又没有过激行为,不管到哪里都不怕。
他只是不明白,那个警察只接了一个电话,态度就突然变了。刘学贵这家伙,真是神通广大啊!
警察开始一个个做询问笔录。先问向志荣:“你叫什么?”
向志荣不等他问下去,干脆自己说起来:“我大学毕业后,当过老师和记者……”他知道警察会看人头,戴帽子,所以故意这样说。他见警察疑惑地看着自己,继续说,“后来我下海,因种种原因失败了。没办法,就帮刘学贵跑业务……”
最后,他有些激动地说:“警察同志,当一个弱者被强人欺负时,你们究竟是支持弱者还是强人?“向志荣的反诘是有力的。
那个警察想了一下说:“不管是强人,还是弱者,我们支持一切遵纪守法的人,依法惩治各种违法乱纪行为。你们到人家办公室里去闹事,就是违法。你们的行为违反了国家有关治安条例,要罚款。”
老张急了:“罚款?我们没钱打官司,只好一次次地来问他要,他分文不给,还欺负人。你们不支持公道,倒要罚我们的款?哼,向志荣,你问问你以前的那些记者朋友,叫报纸给我们评评理。”
说着,给向志荣使眼色。向志荣心领神会地说:“我出去就联系,让媒体讨论讨论,弱者的报酬,到底该不该问强人要?”
李兵说话更急:“我们穷得快饭都吃不着了,哪里还有钱罚款啊?要命一条,要钱没有。”
警察严肃地说:“这里是派出所,你们说话要注意点。”
说完,把他们关在一间空房子里,就走了。到傍晚时分,一个不认识的警察来放他们:“你们走吧,这次看你们情节较轻,就不追究你们的责任了。下次再来闹事,就要严肃处理。”
老张说:“就这么放我们走了?我们还不想走呢,叫那个警察来给我们一个说法。”
那个陌生的警察说:“走吧,走吧,别不识好歹了。他们欠你们工资报酬,你们要通过正当途径去要,懂吗?”
通过正当途径要,就要跟刘学贵打官司。可向志荣目前既没有起诉费,也没时间和精力打。只得一边卧薪尝胆地做小工,一边冥思苦想着东山再起的办法。
他跟那个非常时期下放劳动的右派分子一样,成天低眉顺眼地跟民工们同吃同住同劳动。但他比右派分子前途渺茫,那时的右派分子后来都平反昭雪,重见了天日。而他现在被黑心人害得身无分文,无家可归……如果没有能力自救,谁来帮他呢?
他毕竟是个脸白手嫩的读书人,只干了几天活,脸就变得又黑又瘦,手上磨出了一层层的血泡和老茧。
民工们在工地上挥汗如雨的情景,使他想起小时候看到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来。前后只隔了二十多年,就如发生了海啸一般,海水倒灌了。那时,城市里的人往乡下涌,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而现在,乡下的人都往城里流,为城市建设添砖加瓦。
连他这个曾经的教师和记者,也倒流进了城市,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民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