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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洛斜靠在长桌上,指尖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
失败了?
听完梭伦的汇报,徐洛心中也不知是遗憾,还是困惑。
离开风息堡时,徐洛命破盾者留下,袭击铁王座的后军。他希望能通过劫掠敌人的粮草,来打乱对方的部署。因为他们是在风暴地作战,这片土地对河间地和谷地人来说,都很陌生。但徐洛也没想到,敌人会谨慎到用‘神圣教会骑士’作为后卫。
杀鸡用牛刀,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是异鬼吗?”徐洛问。
梭伦盘腿坐在桌前不远处,嘴唇紧抿。“不知道,”破盾者回答,“它们全身包裹在铠甲里,看不到样子。我们的龙晶也刺不穿它们的防御。”
徐洛敲了敲桌面,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钢刀都砍不动铠甲,更别说龙晶了。这件事情很正常。但它所透露的意味,令人嘴里苦涩。如果无法破防,就算敌人真是异鬼,也没办法轻易杀死它们。
小布兰……不小了……徐洛试图回忆起小弟天真可爱的容颜。但怎么想,脑海中也只能浮现一张冷冰冰的、尸体般的瘦削脸颊。
穿上板甲,的确是个明智的决定。这弥补了血鸦公爵指挥下,异鬼会被龙晶轻易杀死的缺陷。
但万事有利必有弊。这意味着,对方的数量不会太多。因为板甲过于昂贵,能够全副板甲的骑士,整个河湾地的数量,也绝不超过三千。只有最富有的骑士,才能购置这样的装备。
瑟曦这是想把兰尼斯特的战争潜力榨干吗?
“它们的马什么样子?”徐洛又问,“是高头大马,还是矮小的马?”
梭伦沉默了一会儿。
“不算大。”
“你进营地的时候,看到过隔壁的那些骑士对吧。他们的马,生产于河湾地,属于比较高大的那种。但谷地和兰尼斯特的马,相对较小。”
徐洛把标准更加明确,“那些东西骑的马,与河湾马比,高大还是矮小?”
“要小。”
梭伦肯定地回答。他不明白徐洛问题的含义。
徐洛不自觉间,又敲了几下木桌。
“他们用的武器呢?不是异鬼的冰剑吧。”如果用异鬼的魔法冰剑,会直接暴露它们的身份。“他们用骑士长枪,还是剑?”
“剑。”
“剑?哈哈!”
国王大笑。梭伦不明白国王为何而笑。徐洛站起来,舒张骨骼,同时解释道,“这意味着我们的敌人很可能不是人。他们的筋骨,没办法在高强度的冲锋中,握紧骑枪。梭伦,有时间你也可以去尝试一下骑士的战斗,没你想的那么笨拙愚蠢。他们只是僵硬,但有破坏力的东西,多少有些呆板。”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梭伦虽然没能成功偷袭敌人,但他带回的讯息非常有用。这让徐洛对接下来的战事,又增添了几分信心。
依靠天赋作战的将领,总是少数。更多的人,必须获得更多的讯息,并从中捕捉到对自己有用的东西。
这时,卡蒂娜掀开帘幕,探进头来。
“吾王,拉蕾萨学士求见。”
自由民对男女性别的歧视没那么严重。卡蒂娜并不关心拉蕾萨女人的身份。她只是一想到这个人会和徐洛朝夕相处,就觉得不舒服。
徐洛眼前一亮。
“让她进来。”
拉蕾萨出使盛夏厅,也是徐洛设计中,非常重要的一环。多恩的参战,会很大程度的影响战争走向。一支从天而降的数万人的军队,谁不想要?有了多恩的支持,徐洛可以避免在兵力劣势的情形下作战。
帘幕无风自动。
拉蕾萨走进营帐。她低着头,目光没看任何人,紧盯着自己的脚尖。徐洛眼眸微眯,眼中闪过一丝狐疑。拉蕾萨走到梭伦身边,瞟了破盾者一眼,失魂落魄,似完全没看到对方。
“情况怎么样?”徐洛问。
“啊,”
拉蕾萨猛然抬头,像从沉睡中苏醒。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脸上浮起痛苦的神情。那就是失败了,徐洛心想。他没让自己的疑虑表现出来,吩咐破盾者先行退下。
事情看上去还不止于此。
仅仅是失败,不会让性格顽强坚韧的拉蕾萨,如此慌乱。
“发生什么了?”徐洛问。
“我……”拉蕾萨迟疑,欲言又止。“我……我失败了……”磨磨蹭蹭,学士说出结果。这印证了徐洛方才的猜想。
“出了什么事儿?”徐洛再问。
拉蕾萨看向别处。徐洛跟着她的视线,那是挂衣服的架子。拉蕾萨停顿了很久,才回答道:“安德斯·伊伦伍德大人死了。”
哒哒
徐洛敲了两下桌子。
拉蕾萨又说:“培提尔·贝里席,毒死了他。”
“小指头?”
徐洛眨眨眼。这什么情况?徐洛完全没想过,小指头会亲自到盛夏厅。
徐洛会向多恩求援的事情,大部分人都能猜到。但徐洛没把太多精力放在这件事情上。一来,徐洛在高庭,就发出了指示。敌人一定会慢他一步。二来,徐洛给出的条件,不会被拒绝。
但他想不到的是,小指头会直接毒死安德斯·伊伦伍德。
“这不是你的错,拉蕾萨。”徐洛安慰,“这件事情交给任何人,都可能会失败。”
拉蕾萨的脸色,没有因徐洛的话放松,反而更加扭曲。她的眼前浮现起安德斯·伊伦伍德的尸体。那死寂的苍白,令她眩晕。
“伊伦伍德家族的人,认为是我毒死了安德斯大人,陛下。”拉蕾萨说。
更坏的消息。
“你没有,对吧。”
徐洛这才明白,拉蕾萨为何如此痛苦。她被人陷害,污蔑,背负了不属于她的罪恶。而事情还不止于此,安德斯的死,很可能,会掀起伊伦伍德与马泰尔的战争。被认为是这一切混乱的罪魁祸首,这是超出拉蕾萨承受能力的重压。
拉蕾萨抬头,眼中泛着泪光。
徐洛低声安慰:“没关系,不用太担心。我会为你证明清白的。”
“陛下。”
我欺骗过你。拉蕾萨无声说。
“先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拉蕾萨。”徐洛吩咐。他不知道学士在想什么,也不关心。现在的情况,多恩陷入内战的话,徐洛就没法得到多恩的军队了。要用四万人,迎战敌人的五万人吗?或许,敌人的数量,还在不断增长中。
拉蕾萨平复心情,将事情经过,简单地告诉了徐洛。
徐洛捻动着手指,耐心听着。听到安德斯·伊伦伍德突然出现中毒迹象,徐洛不自觉的咦了一声。他咂咂嘴,说:“也不知道贝里席公爵,是临时起意,毒死了安德斯伯爵,还是早有预谋。如果是临时起意,这也太可怕了。如果是早有预谋——这就更怕了。”
拉蕾萨看向徐洛,困惑。
徐洛挥挥手,抛开这个念头,转而问:“你才是用毒的博士,拉蕾萨。告诉我,你知道任何一种,触及皮肤,就能快速致人死亡的毒药吗?”
“不。”
拉蕾萨几乎是当即做了回答。“毒药远没有不了解它的人,那么可怕。毒药就像刀,只是它是藏在衣袖中的刀,一样必须刺入关键的部位,才能杀死一个人。无色无味,嗅之即死,这样的毒药是不存在的。大部分气体毒药,都有刺鼻的味道。而要想快速致人死亡,毒药必须入体。所以姐妹们,习惯于在身上带着银针——”
拉蕾萨手指一转,露出一根针来。又一翻手腕,旋即消失不见。
好手法!
徐洛在心里赞叹,暗自祈祷拉蕾萨不要用在他身上。
“那你有看到培提尔·贝里席,或者其他人与安德斯伯爵接触吗?”
“没有。”
拉蕾萨迟疑摇头,“只有我礼貌性地吻过伯爵的手。所以,他们才这么肯定,是我谋杀了伯爵。”
“而你并没有这么做。”徐洛阐述着,“这说明什么呢……这说明伯爵身上的毒,是更早之前中的。只是你恰好出现在大厅,成了替罪羊。要想证明你的清白,其实很容易,拉蕾萨。只要查出伯爵所中之毒就行……不,其实我这个外行都能猜到,又是里斯之泪。你描述的伯爵中毒迹象,和乔佛里·拜拉席恩一世死时,几乎一摸一样。”
“里斯之泪是种内服的毒,它不会渗透入皮肤。只要,我们能证明,安德斯大人的手背没有针眼,就能说明人不是我杀的?”
拉蕾萨眼中泛着欣喜之色。
“是的,”徐洛苦笑,“但实际情形没这么简单。现在安德斯的尸体多半已经下葬。如果我猜的没错,凶手甚至已经毁尸灭迹。小指头做事,不会留下这种纰漏的。”
拉蕾萨瞬间又变得颓丧。
“这就是说,还是没办法洗清我的罪名了?”
“洗清?”
徐洛眨眨眼,露出困惑不解的表情。“我们要怎么向凶手证明,你不是凶手呢。”
“我不明白,陛下。”拉蕾萨被徐洛绕晕了。
徐洛撇撇嘴,说:
“如果我没猜错。要么是安德斯大人的女儿,伊恩丝·伊伦伍德。要不然就是伊恩丝的丈夫罗纳·艾利昂。两人之一,一定与这件事情有关。没有与伯爵亲近的人的协住,培提尔无法下毒。这两人有足够的动机这么做。安德斯伯爵死后,他们会继承伊伦伍德的爵位。你要如何向这两个人证明,你的清白呢,沙蛇小姐?”
拉蕾萨这才恍然大悟。
“安德斯大人因为伊恩丝嫁给了河湾地骑士罗纳·艾利昂,剥夺了她的继承权。转而将伊恩丝的妹妹,艾芙妮视作自己的继承人。伊恩丝是为了伊伦伍德家族的继承人地位,杀了自己的父亲。”
这个推论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拉蕾萨佩服地看向国王。这一切,对方就像亲眼所见一样。虽只是猜测,但听上去很像那么回事儿了。
如果这是真的,还真是令人悲伤的故事。
但这种事情,在维斯特洛,就像家常便饭一样普通。为了财产,弑父杀兄,囚禁姐妹之类的事情,实在是不值一提。培提尔·贝里席,一定向伊恩丝承诺,君临会承认她的继承权,以此来换取伊恩丝的支持。如果伊恩丝再丧心病狂一点,她甚至会将军队的矛头,转向马泰尔的家堡,阳戟城。
而得到这一切,瑟曦需要付出什么呢——一个空口认可。
何乐而不为?
“那我就没办法,洗清自己的罪名了吗?”拉蕾萨问。
徐洛开合着手掌。
“你的思路走进了一个误区,拉蕾萨。”国王说,“你做没做过不重要。关键是,其他人认为你做过没有。就像你父亲奥柏伦亲王,你真的认为他会在与一个年迈的老人决斗中,给武器喂毒吗?”
“我不知道。”拉蕾萨回答。
“我觉得不会。但多恩人都相信,奥斯蒙伯爵是死于奥柏伦亲王之手。对吧?这就是你面对的情况。就算我们能证明你不是凶手,只要伊恩丝一口咬定是你做的,你就辩解不了。”
这是一个无解之局。
小指头让徐洛体会到了波顿公爵曾带来的恐怖感。现在,拉蕾萨想的是她的罪名。而徐洛想到的,则是他已无可能,从多恩人那儿获得援军。
四万对五万。
其实劣势也没那么大。徐洛安慰自己,我真的不生气。我有什么可生气的呢。正好,不用丹妮莉丝一出现就下跪喊陛下了。下次见面,一定要好好谢谢培提尔公爵,让他知道什么叫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