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拜师(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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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影东移,铃声清脆,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一天中最为燥热的那阵子。

    月山书院的房屋并不大,但屋外的连廊却是狭长,房檐上也如上山的那条小路一样,挂着铜铃,伴随着朗朗读书声,悦耳至极。

    今日因着要准备几人的拜师宴,孟大儒并无授课,房里的学子要么昏昏欲睡,要么恨恨地盯着新来的几人,亦或是窃窃私语,总归没几个人能静下心来读书。

    申时已到,拜师宴便要开始了。

    白钰阳却是收到家中小厮送来的一封书信,连忙赶下山去,竟是连拜师宴都来不及参加。

    而白璟阳几人在小童的引导下前往卧房,换上了月山书院特有的院服。

    说起这书院的女学子倒也有桩旧事,如果说这南曲是儒学圣地,月山书院便是圣地中心了。如此得天下学子敬仰的书院为何会有女学子呢?这还得从那位在路边栓铜铃的山长身上谈起。

    相传那位山长少年时考入月山书院,当时与他睡同一间房的是位眉清目秀的小公子,二人同吃同住,久而久之,山长竟发现同窗竟是女儿家。要说这山长也是位人物,生生瞒了下来,最后甚至设法娶了人家。后来他做上山长之后,便定下了女子亦可入学的规定,为此甚至写下了“论情”一文,大肆批判士族联姻对人性的束缚。

    曾有人质疑山长此项规定会助长歪风邪气,有悖男女三岁不同席的礼制。

    而山长负手答道:“此乃我月山书院之事,与尔有何干系?”

    因为此事,月山书院曾一度艰难,可即便只剩下两三个学子,山长也不曾放弃,最终还是为女子争取到了入学的资格。

    白璟阳与千小元此时正在卧房里谈起此事,二人看着专门为女子设计的院服恨不得把那位山长从棺材里揪出来,逼他改了这个规定,又不是谁都同他夫人一般爱读书!

    最终一番折腾之后,两人终于换好了院服,前往后山圣人像那儿。

    此时,孟大儒已经带着其他学子在圣人像前等着四人,旁边的小童已备好的拜师香、团蒲、香炉等,静置一旁。

    只见四人皆着青色衣衫,腰佩环状禁步齐齐走来。孟大儒轻抚美髯,笑容慈祥:“不错,当真不错!都过来吧!”

    孟大儒接过小童递来的香,神色肃然,向圣人像虔诚三拜

    “祖师在上,弟子月山书院第三百七十一任山长孟阜虔诚拜请,伏望祖师爷见证。今有颜则、赵煜、白璟阳、千小元四人天命唯付,资质绝佳,入我月山书院门下。弟子定当尽心教授。”

    之后孟大儒便将香插入香炉,继而转身对四人道:

    “尔等入我月山书院,定当谨记三点。一,心怀苍生,以民为先;二,惩奸除恶,弘扬正道;三,勤学苦读,入世勤察。记着,我院学子,‘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颜则低喃:“以民为先,兼济天下……”他不禁想起了父亲,当时年幼的他刚背完《民术要本》跑去书房,想拉父亲去屋外摘果子,而那时父亲却摸着他的头说道:

    “则儿,你可知为父陪你摘果子的功夫,能救多少个身受灾患孩子?则儿你要记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爹爹是整个王朝的宰相,身处如此高位,怎能不为朔阳百姓尽力,则儿乖……好好读书,以后要……”

    以后要什么呢?似乎总是等不及父亲说完话,便会有急报传来,继而便是好几日见不着父亲。我还不懂啊!不懂您一生心力付于此,却落个枉死的结局,您为何还是不悔?父亲,孩儿不懂啊!

    “守平?守平!”孟大儒叫道。

    颜则这才回过神,见众人目光都落在了自个身上,习惯性地想打开折扇,却发现因着拜师宴未曾将它带在身上,更觉得心中空落落的,他拱手接过小童手中的香,同白璟阳三人一同在圣人像前拜了三拜,四人齐道:

    “弟子拜入月山书院,定当谨记师父教诲!”

    随后便将香一同插入香炉之中。

    孟大儒和蔼笑道:

    “礼成!大家都去用膳吧!守平你留下,我与你有话要说。”

    众人应是,依次下山。待众人下山之后,孟大儒看向颜则,颜则则是一脸困惑

    “先生?”

    孟大儒:“守平,我知你心中郁结,望你终有一日可以释怀。”

    颜则:“先生说笑了。”

    孟大儒:“罢了罢了,我要与你说的也不是此事。”

    颜则:“先生?”

    孟大儒:“你可知璟阳家世?”

    颜则:“南曲白氏,战神后裔,略知一二。”

    孟大儒:“我要说与你的这件事关系到南曲百年基业,守平万万不可对第二人提起!”

    颜则:“先生请讲,学生自当保密。”

    孟大儒:“当年璟阳百日宴之时,记罕大师恰巧路经南曲,宿于书院,我便请他一同前往白府,当时记罕大师见过璟阳后便留下一言‘兴于兵戈,亡于兵戈’,璟阳的命格竟是与朔阳战事息息相关。可数千年来,虽有女子为将,但却从未有女子作为一方主帅左右战局的!”

    颜则:“这……”

    孟大儒:“单是如此也便算了,偏生记罕大师临走时又算一卦,卦象显示,北境将有一场战役,至关重要,胜则南曲昌盛百年,败则宛月顺势南下,入主中原。而这期间关窍便系与一人之身。”

    颜则:“是白姑娘?”

    孟大儒:“不错!此事除了白老将军我不敢告诉旁人,就是怕有人会对璟阳不利。如今各地寒门学子暴动,我总觉得这两件事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守平,你既然奉了圣上密令探查真相,我便尽力辅助于你,只盼你能对璟阳看顾一二。切莫要让贼人有了可乘之机!”

    颜则拱手道:“承蒙先生信任,颜则定当尽力。”

    ……

    白璟阳拉着千小元,二人蹦蹦跳跳向山下奔去,引得其他人纷纷侧目。这禁步于她二人而言当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而赵煜则是被二人抛弃在后面苦闷不已。这颜兄也不知同孟大儒有什么秘密,害得他此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待到夕阳西斜,彩霞满天,众人正巧刚回到了院里,香味扑鼻的食物香气自膳房传来,勾得人食指大动。

    众人三三两两坐下,眼前是色香味俱全的美味,耳边是铜铃清脆悦耳的声音,伴随着霞光满天,清风习习,一日的疲惫一扫而光。

    不知何时,颜则也与孟大儒一同回来了。

    春日的夜晚依旧有些冻人,用过晚膳后,大家都各自躲回暖暖的房中休息。

    而屋外夜幕里的星子稀疏,唯有一轮明月高高悬挂,清冷生辉,月光下的树影斑驳,随着晚风轻轻晃动……

    这般寻常景色便如此刻在了众人心间,经年流转,成为许多人心头不可再得的朱砂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