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0.番外:借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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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嗔嗔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走到丞相府的后门的。

    自打来京城一年半,官员们的府邸位置司嗔嗔了若指掌,别的没有,过目不忘这个被她隐藏起来的优势却是发挥了十分的作用。

    唯独,丞相府。

    就像一个钉上了符咒的禁地,她司嗔嗔,每每经过,必绕道而行。

    可如今,为了在边疆举步维艰的长兄,她已没了别的退路。

    “这位大人,何事?”守门的两个粗使婆子打量了司嗔嗔许久,若不是因她长得俊美,哪有这么好声好气的!

    丞相府的后门,历来都是府内奴仆进进出出忙碌的地方,突然出现一个魂不守舍的官员,自当是警惕十分。

    司嗔嗔回过神,轻咳两声,故作镇定道,“本官乃钦天监副监,因卦象直指丞相府后门,故寻来探究一二,并非有意冒犯,只因此事天意难料,还望回禀温公子一二,本官有要事相谈。”

    那两粗使婆子一愣,随即也恐慌起来,老爷夫人才去了江南,大公子刚乘位,便出了此番怪事,可不得了!

    虽钦天监官员的官职都不高,可那是能预测天意一二的,回想方才司嗔嗔的严肃和困扰的表情,一个粗使婆子跑了进去通报,另一个搓着手掌不安的试探道,“大人,不知是何卦象?”

    司嗔嗔闻言叹了口气摇头,“事关重大,不可说。”

    那婆子一听,腿当下就软了,险些跌坐在地,六神无主的胡思乱想起来。

    “大人,请随老奴来。”一路跑回来的婆子喘着气道。

    司嗔嗔矜谨的微微颔首,随那婆子一路去了温启华的书房。

    午后时光,种满了爬山虎的墙边,绿油油一片,生机盎然,平添几许淡泊的味道。

    奴仆尽退,司嗔嗔站在书房门口,却觉得双腿灌了铅一般的,沉甸甸到抬不起来。

    “司嗔嗔,你可知,构陷丞相府天卦之说,按律法,该当何罪?”

    里边传来温启华阴沉的音调,连燥热的风,都趁机迎面吹来,压抑更甚。

    司嗔嗔咬牙,以前,她怎么不知,他竟是如此冷酷无情之人,明知她只是胡乱找个借口见他,还这般要挟她。

    许是羞恼,司嗔嗔大步而入,推门用了吃奶的劲,响声将室内冷凝的氛围一分为二。

    “司家左右不过是四条贱命,若能搏得温家九族陪葬,也是划算。”

    话音刚落,一阵冷风袭来,熟悉到大脑空白,心肺剧痛的气息扑鼻而来。

    温启华居高临下的怒视着司嗔嗔,如刀刻一般的五官上,不复曾经的玉树倜傥,温润如玉,只剩能将热血冻成冰棱的狠厉。

    司嗔嗔惊得想往后退,却被温启华一把擎制住,冷而薄的唇覆上,寒齿冰舌,如狂风暴雨的肆虐着她的气息和呼吸。

    司嗔嗔用力的挣扎着,却如何能敌得过有武功在身的温启华。

    渐渐地,她想起了今天来的目的,想起了嗷嗷待哺的腾哥儿和困顿的长兄,想起了自从父亲去世后,身体一直不好,把自己关在佛堂的母亲。

    司嗔嗔闭上了眼睛,如认命的浮萍,脆弱的仿佛再用力一分,便会溺水而亡。

    温启华目光一滞,心肝大痛,忙放缓了力度,依依不舍的轻舔慢挑,让司嗔嗔有呼吸的空间,温柔的不自知。

    得以呼吸的司嗔嗔,终于不再头晕目眩,被缱绻的气息包围,昔日的温情与宠爱,历历在目的凌迟着她封闭的内心,痉挛的阵痛,无不让她热泪盈眶。

    那时他为了娶她,不顾父母反对,鲜衣怒马,亲自带着二百九十九台聘礼,如那腾云驾雾而来的天神,不管眼前是何等的艰险拦阻,只为能娶她。

    后来,终于如愿,他待她至好,百依百顺,千疼百宠。

    再后来,她一把匕首,强行砍断了两人的一切。

    猛地睁开眼,司嗔嗔一把推开温启华,后退三尺。

    “借我五十万金,求你。”

    司嗔嗔垂着无力的脑袋,不敢看温启华的眼睛。

    她欠他的,莫说这一生一世,即使几番轮回,也还不完了。

    温启华隔着三尺的距离,贪恋的情绪一一收了起来,平静的看着弯了背的司嗔嗔,宽大的官服下,愈发单薄的身体以及,藏在广袖下,已紧握起来的手。

    “盖官印。”

    转过身,温启华提笔一番,一张欠条已成。

    司嗔嗔低着头上前,只觉得那熟悉的字眼里,仿佛有着熟悉的温柔和怜惜一般,不由得酸涩的红了鼻头。

    拿出官印,红泥侵染,落定尘埃。

    温启华扯下系着的血玉,轻轻地放在了桌上,竟是一个字都不言,默然离去。

    像是知晓她的难堪一般,给她台阶逃走。

    司嗔嗔呆滞的看着放在桌上的血玉,一缕阳光打在上面,散发着滚烫的光芒。

    红了眼眶的司嗔嗔拿起血玉,安静的离开了丞相府。

    这血玉,两年前,他轻轻地系在她的腰带上,眉目里满是欢喜,“嗔嗔,我心悦你,这是我出生时戴到现在的,送与你,当做我们的定情之物。”

    后来成婚,她才知道,这血玉不只是他从小戴到大那么简单,它是温家背后庞大的商铺的调动令,可以说,谁有这个,就相当于捏住了温家的咽喉。

    他视她如命般珍重。

    一年半前,她脖颈上的血,滴在血玉上,永远的留在了江南。

    离开了丞相府后门的司嗔嗔,流着泪跑回了司家。

    连她自己都不想承认,她何尝不是,视他比性命更重。

    “姑娘,这是怎么了。”圆圆和满满愕然的看着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嚎啕大哭的司嗔嗔,在门口焦急的询问着。

    闵笙坐在门外的秋千上,目光里是圆圆和满满看不懂的不甘和伤情。

    是啊,他心悦她那般久,未曾言明就是因为,他知晓她的心里,没有他。

    即使没有温启华,也不会是她。

    一个人若有情,何须十几年了,还无动于衷。

    空气里的桃花香,仿佛也带着万分的辛酸。

    司腾腾从司夫人的佛堂里出来时,已是傍晚时分,自打先前被司嗔嗔教训后,司腾腾就羞愧的不敢见司嗔嗔,可到底是在司嗔嗔怀里长大的,比司夫人这个亲娘都要来的亲近,忍了一日就忍不得了,小心翼翼的迈开胖乎乎的短腿,一路皱着包子脸苦思冥想,等会见到司嗔嗔应该怎么撒娇。

    闵笙眼力好,大老远的就瞥见了圆滚滚的司腾腾,当下有了主意。

    “腾哥儿!别躲了!我瞅见你了!”

    屋内的哭声一下子止住。

    大老远的司腾腾忽然听见闵笙喊自己,顿时心虚的栽了个跟头。

    司腾腾打开门,洗过脸的脸上,用粉盖住了红肿。

    “京城里女子的钱,最是好赚,信天信地唯独不信自己。”闵笙背对着光,看不清神色。

    司嗔嗔抬起头,突然发现,原来,闵笙竟是比自己高出许多,她只恰恰到他的胸口。

    昔日那个比自己矮还瘦弱的挂着两条鼻涕的小男孩子,已不见踪影。

    “你最擅长的坑蒙拐骗,倒是十分对那群闺阁女子的胃口。”闵笙听到司腾腾怪异的脚步声,拉开了和司嗔嗔的距离。

    司嗔嗔本还别扭着,经闵笙这般提醒,豁然开朗。

    欠温启华的,总要还,可靠着那贫瘠的俸禄,遥不可及。

    “……姐姐。”司腾腾抬着湿漉漉的眸子,怯怯的从柱子后露出毛茸茸的脑袋。

    司嗔嗔的心,软成一滩,终归是自己急躁了,“过来。”

    司腾腾见长姐朝自己招手,顿时高兴地迈开萝卜般的小短腿,磕磕巴巴的一头撞进司嗔嗔怀里,嗅着熟悉的安心气味,奶声奶气的撒娇,“姐姐不要生气,我今天把大字写完了。”

    “咳咳。”闵笙没忍住笑意,故意发出声响。

    司腾腾的耳朵刹那的红到了脖子根,想起方才自己鬼鬼祟祟的样子都被闵笙看在眼里……

    “姐姐,我想起昨天没写的大字,我去母亲那边写完再过来。”不等司嗔嗔回过神,便扭着小身子一溜烟没影了。

    “……”司嗔嗔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