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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飞和一群的哨兵领着林苑来到治疗室。这是一间专门给受伤哨兵准备的屋子。
为了不让精神脆弱的伤员在治疗期间受到影响,治疗室所有的墙体都用上厚厚的隔音材料,确保屋子里的伤员的精神世界不会再受到外界噪音的影响。
林苑站在屋外的多层夹胶玻璃窗前,看着治疗室。
治疗室里亮着柔和的灯,一堆的医疗设备拉着凌乱的线条。唯一的一张病床上,紧紧地绑着一个哨兵。
哨兵此刻看起来很安静,有一头金色的长发和俊朗的五官,双目茫然地睁着,空洞无声地看着屋顶。
他双手被交错叠在肩头,被厚实的束缚带从上到下严丝合缝地绑死了,脖子和脚上还额外扣上粗重的铁锁,嘴里绑着一条防止他咬到舌头的圆柱形口勒。
不知道这里曾发生过什么样的剧烈挣扎,才不得不对病人这样的严防死守。
“怎么样?”
屋外的沈飞和哨兵们紧张地看着林苑,仿佛林苑隔着玻璃这样看上一眼,就能够定人的生死。能立刻给他们一颗定心丸或者一份死亡通知书。
“我想知道一点详细的情况,他的精神体是什么,以及目前表现出来的状态。最好能知道他在污染区内遭遇了什么。”林苑说。
沈飞的脸色难看了起来,
“你知道的吧?污染区就像是一个个古怪的噩梦,每一个污染区都完全不同。里面的畸变种也各有不同。”他解释到,“它们有些渴望人类的血肉,有一些却喜欢污染人类的精神世界。还有一些,只要你不触碰到它们的界限,它们甚至可以和人类相安无事的相处。抓住雷歇尔的那只畸变种,就想把他变成自己的同类。”
林苑表示自己不太清楚,她在白塔里读书的时候看过很多人类和畸变种战斗的宣传视频。视频里的那些怪物清一色的凶残嗜血,杀戮是它们的本能,和战斗英雄们打得热火朝天,毫无理智。
在她自己刚刚经历过的污染区内,人头型的怪物追逐人类的鲜血,尖锐的口器夺取了不少人鲜活的生命。
当然,如果要说与众不同的畸变种,林苑确实也认识一个,那家伙一直偷偷地躲藏在她的家里。
“你说的那些是最低等的畸变种。”沈飞这样说,“它们只大多出现在刚刚成型的污染区里。事实上污染区里,强大的畸变种并不只是单纯的野兽。它们诡计多端,性格各异,各有自己的怪癖和习性。”
“5号污染区里有一只畸变种,特别喜欢强大的哨兵,但凡落入它手中的哨兵,它从不杀死,只囚禁在身边反复折磨。直到破开哨兵的屏障,污染精神世界。直到人彻底的崩溃,狂化,变成和它们一样的畸变种,永远留在怪物的世界里。”
“我一直有一种感觉……”沈飞沉吟了一会,“它就是喜欢让人留在里面,变成怪物,从此活在污染区里。”
“污染区里的遭遇……”仿佛想起什么不愿意回忆的画面,沈飞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他抹了一把脸,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我们赶到时候,那只怪物把小雷摆在一个高台上折磨,最可恶的是,它的孢子弄出很多假人,就那种看上去和真人很像的东西。那些人里有我,有这些兄弟,还有一些小雷的亲人,总之都是他记忆里最亲近的人。它们让那些顶着我们的脸围在一起,眼睁睁看他被一点一点的折磨,还在他身边笑。”
他的拳头狠狠捶了一下墙壁,“我到的时候,把那长着我的脸的家伙捶得稀巴烂。但一点用都没有了,雷歇尔在那里被折磨了三天。把他抱起来的时候,他已经不认得任何人了。”
治疗室外的气氛很凝重,哨兵们都红着眼眶,咬着牙不说话。显然他们每个人都参与了那次救援,心底留下了难以忘怀的愤怒。
全场只有大概只有林苑依旧还能维持着她那张标志性的,没有什么表情的脸。
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唔了一声,说,“那好吧,我进去试试。”
说完这话,她转身推门就进去了。
哨兵们挤在屋外那道玻璃的观察窗前,一脸紧张地看着屋内。
他们屏住呼吸,看着那位年轻的女向导进到屋内。
向导一脸平静地在水槽洗了洗手,折好衣袖,在病床边找了张椅子坐下。
被绑在病床上的雷歇尔毫无反应,双眼漠然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似乎并不在意身边坐下了什么人,又或者要对他做什么事。
戴在林苑左手手腕上的个人终端亮起来,弹出了好几个虚拟屏幕,连接上了病床上哨兵的生命监测仪。
她看了一会各种身体数据,伸出右手,稳稳按住了哨兵的眉眼,遮住那双湛蓝色的双眸。
“她她她,她这样就上手了!”窗外的大虎险些跳起来,被七八个人瞪了一眼,飞快地用蒲扇大的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尽管这里的隔音效果非常好,里面听不到一点点外面的动静。他们还是小心翼翼,生怕打扰到林苑的治疗。
“这就开始了?”他捂着嘴,几乎用气音和身边短发的女哨兵窃窃私语,手里比划着手势,“小鸟,我怎么听说疏导前要更衣,熏香,还要放音乐什么的?”
绰号小鸟的女哨兵紧张地盯着屋内,摇摇头。
她也不懂,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向导的精神治疗,和在电视剧里看到的花里花俏的画面,还真的是不一样呢。
“她一路奔波,水都没喝上一口,就进去了。不论结果如何,我们都应该感谢她。”小鸟这样说,“毕竟雷队已经……”
她把后半句不吉利的话咽回去,“不管怎么说,疏导一旦开始,就不能被打扰。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持安静,守着这道门,不让任何人影响到里面。”
透过玻璃,坐在床边的那位姑娘闭上了自己的眼睛。虚拟屏幕莹莹的微光打在她镇定而冷淡的面孔上,莫名地带给人一点点安心的感觉。
……
林苑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坍塌了大半的房间内。
这就是雷歇尔的精神图景?
她抬头打量四周,小小的房间原本应该是个很温馨的地方。条纹的壁纸,漂亮的壁灯,还有一张木质的小床。床头柜上摆着一盆绿植,还有好几张相框。
林苑看了一眼那些照片,大都是一些合照,照片上的哨兵们相互勾肩搭背,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容。
仔细看看,有好几张面孔的主人林苑都认识,徐飞,大虎,小鸟……这会守在治疗室外的那几个,基本都出现在了照片上。
这是在雷歇尔心里,最温暖安全的地方,留着他最重视的人的影像。
温馨的屋子如今崩塌了大半,大部分的墙壁和屋顶都坍塌了,只剩下了这一个小小的角落。地板断裂的缺口很不平整,不断渗出沥青似的黑色溶液,浓黑的液体滴滴答答地向下滴落。
林苑走到断裂的地板的边缘,向下看去,楼下是一层又一层碎裂了的房间和屋子,深不见底。
这里或许本来是一个巨大而坚固的城堡。如今只剩下无数残缺不全的屋子还漂浮在空中。
向上看,可以看见血红的天空,一只只巨大的眼睛悬挂在红色的苍穹之上,诡异而令人恶心。那些眼睛冰冷地盯着崩塌中的世界。
往下看,看不到尽头,破碎了的墙壁、地板、楼梯和各种家具零零星星地四处漂浮,不断有碎片掉落,到处都在向下流着黑色的液体,像流不尽的黑色血液。
现实的世界里,病床边,林苑手上个人终端的虚拟屏幕上出现了红色的警报符号。
“警报,警报,患者精神图景正在崩塌,请立刻退出治疗。”
“危险,危险,请立刻退出治疗。”
观察窗外,女哨兵小鸟一下跳起来,“出什么事了?为什么出现红色的感叹号!”
缩在一旁的大虎拼命拉她,比划着噤声的手势,尽量小声劝阻,“冷静点小鸟,冷静点,是你说的,要相信向导,守好这道门。”
他们都眼巴巴地看着林苑。
病床边的林苑,闭着眼睛,眉目不动。
任凭虚拟屏幕警报的红光闪动在那张清秀的脸上。
此刻,在雷歇尔的精神图景中,
林苑正站在破碎的屋子边缘,看着脚下层层叠叠凌乱漂浮的碎片。
在下方,离她大概四五层楼高度的地方,一年幼的小男孩从一道破损的墙壁后,露出半张脸,悄悄地偷看她。
那男孩和病床上的雷歇尔一样,有着金色的头发和一双湛蓝的眼睛。
“警告,警告,建议立刻终止治疗。”终端传来的警告声响在林苑耳边。
林苑没有搭理,纵身一跃,直接向下跳了下去。
小男孩看见林苑向着他的方向跳下来,有一点惊慌。他飞快缩回脸,小小的身影一闪,不知道躲到那个地方去了。
林苑踩上那个男孩刚刚出现的踏板,举目寻找。男孩不见了,只有一只金色的,毛茸茸的小东西在远方一闪而过。
“他的精神体的是什么?”
“雷歇尔的精神体是一只威风凛凛的黄金狮子,非常雄俊,可惜把他救回来之后,他的精神体就再没有出现过。”
林苑想起自己进来之前,和沈飞询问的对话。
威风凛凛的黄金狮子?这不还是一只小猫吗?
林苑想着,向那只毛发稀稀落落的小狮子追去。
她脚下每一块底板,在她的脚踩过之后随即崩塌,前行没有回头路。
她头也不回,追着已经幼年化的小小精神体一路飞奔。
在她的身边,不时有巨大的碎块掉落,浓稠的黑液像瀑布一样从四面八方垂挂,流淌得到处都是。
触手们一只只在林苑的身后出现,陪伴着她浮动在阴影中。
【有点危险。】
【前方空间出现扭曲】
【太脏了,到处都是黑泥】
【好臭,我不喜欢这个地方】
林苑一脚踩空,骤然从半空中坠落。
不断下坠的过程中她隐约看见一个金发的哨兵。哨兵站在虚空的楼台边缘,按着剑,满脸是血,一脸悲伤的看着她。
不知道落下了多少层,触手搭到一块废墟,林苑伸手爬上去。
抬起手一看,满手都是又浓又稠,黏糊糊的黑泥。脚底也异常黏腻,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
抬头已经看不见天空。
那只小小的狮子出现在一个高台上,它稀稀松松的毛发被那些黑色的淤泥污染,抬起小小的腿想要甩脱,粘稠的污泥中伸出一种细长而古怪的黑色的手,那手抓住狮子的四肢和身体,把它拖进淤泥中。
林苑向那高台跑去,到了近前,高台上瘦弱的幼狮不见了踪迹。只躺着一个有着金色头发,湛蓝色眼睛的哨兵。正是这个精神图景的主人,雷歇尔。
哨兵的四肢被墨黑的手掌锁住,腹部被人剖开,血流得满地都是,人却还活着,红色的鲜血沿着平台的四面往下流。
高台的四面八方却围着无数的人,那些人有着过于夸张的长脖子,一个个满脸堆笑,仿佛看着多么欣喜高兴的事一样,扭着脖子盯着台上受折磨的哨兵议论纷纷。
林苑站直身体,举起一只手,说:“驱逐。”
巨大的触手们冲破淤泥从地底出现,横冲直撞瞬间就清除了诡异的围观者。
一个个脑袋从长长的脖子上掉了下来,失去了活人一样鲜活的表情,变成由白色黏丝构成的假人,滚进淤泥中沉没了下去。
林苑走近那座高台,白色的假人和黑色的怪手都不见了。躺在高台上的哨兵睁着双眼,目光溃散,已经死去多时的模样。
这里本是精神的世界,这一切都是哨兵的记忆生成的幻像。
林苑向远处看去,虚空之中漂浮着无数这样的平台。
每一个平台上都有一个金色头发的雷歇尔被反复拖上去,捆在上面,承受着漫长的折磨,
他最信赖的亲人和战友们围在四周,伸长脖子,满脸欢笑地欣赏着他的屈辱和痛苦。
这里是雷歇尔精神图景的深处。
他的身体已经被从污染区解救回来。
但精神却还陷在那样极端的痛苦之中,依旧在自己的图景内反复地承受着非人的虐待,一遍遍地死去。
已经来不及了吗?
林苑站在哨兵惨不忍睹的尸体边。
哨兵精神图景中温馨的城堡已成废墟,泥沼一般厚积的淤泥沉积得到处都是,黑色的黑水瀑布似从空中不断坠落。
哨兵自己沉浸在被反复虐待的噩梦之中。
要有多细致的向导,花多漫长的时间,才能把这样的世界清理干净恢复原状?
而且已经没有时间了。
世界已开始崩塌,精神体幻化的野兽趋于幼态,是消亡的征兆。
一旦精神体彻底死去。也就意味着哨兵将陷入永夜不醒。
在这样一筹莫展的时候,林苑的脑海中莫名想起了一片蔚蓝的大海。
想起那海浪轻轻抚慰着一切,仿佛迟早能够消融世间万千苦痛。
林苑凝神想了片刻,伸出了一只手,
猩红的天空骤然不见了,万千星辰出现在苍穹,巨大的明月缓缓升起,高悬在天空之中。
月光从高空照下,穿过一切浓稠的黑暗,照在了林苑身上。
站在月光下的林苑开口,她说,“起风。”
四周就刮起了风。微微的风拂走空气里厚积的浓臭腥味。带来了抚慰人心的芳香。
林苑又说:“下雨。”
于是天空就下起了雨,瓢泼的大雨从天而降,冲着粘着整个世界角角落落顽固的淤泥。
最后林苑闭了一下眼,她睁开双目,眸中有光,开口说道:“洪水。”
海浪的声音从四面响起,不知从何而来的海水漫漫涌上大地。
海水涌过之处,淹没了遍地淤泥遍布,冲走了污黑颓败。
最温柔也最强大的水淹没了万物万景。
废墟,刑台,尸体,假人……所有的一切都被铺天盖地的洪水淹没。
楼台万千的巨大城堡携着那些诡异痛苦,不堪回首的记忆,沉没在席卷大地的滔滔海浪之中。
现实中的治疗室内,病床上安静躺着的哨兵突然间睁大了眼睛,崩紧身体。
他瞪大的双目中出现红色的荧光,被封住口的喉咙里发出沉重的嘶吼。
哨兵强大的身躯在床上拼命挣扎,一层又一层裹住的束缚带发出了崩裂的声音,锁着他脖颈和双腿的铁链被撞动得乒乓乱响。令人心惊肉跳,甚至开始怀疑这样坚固的捆绑也有可能困不住他。
“怎么了?”
“雷歇尔!”
“是狂化,雷歇尔要狂化了。”
“不,不可能。”
“不要,雷队。你坚持住。”
窗外的战士一个个站起来。
他们紧贴着玻璃,攥紧拳头。想冲起来,又生怕在最关键的时候误了事。
只能一个个强忍着生生咬住牙。
治疗室内,坐在病床边的向导依然沉稳如初,她闭着双目,面色平静。
不论病榻上的人怎样打挺挣扎,她按住哨兵眉眼的那只手依旧稳稳的,丝毫不为所动。
在这样煎熬一般磨人的时刻,她那张永远淡然平静的面孔,反而令人生出一点点安心的感觉。
仿佛不论遇到什么样凶险的困难,她都尽在掌握,能够解决。让人忍不住想要信任起她来。
渐渐的,雷歇尔的精神图景中。汹涌的海水开始褪去。
汪洋一片的水面上漂浮着废墟中的残物。
一架木质的小床飘飘荡荡从远处漂来,林苑踩在小床上,举目四眺,偶尔随手从水面上飘过来物品中捞起一个相框,一盏台灯,或是一盆绿植……
直至她看见那只小小的狮子。
孤零零的幼狮全身湿漉漉地,闭着眼睛,扒拉在一块破木板上,漂在水面上。
一只触手从水中出现,一把拎着它的后脖子,把它递到林苑的手中。
海水最终完全褪去,温柔的月光照着水褪之后满目疮痍的大地。
有一株小小的绿芽从潮湿的泥土中冒了出来,迎着月光张开了两片新鲜的绿叶。
林苑抱着那只湿漉漉的幼狮,站在一片潮湿的荒野之中,所有东西都被大水冲走。痛苦的记忆,和温暖的房子,如今连个落脚之处都没有。
林苑想了想,把她们乘坐了一路的木板床给拆了,拼拼搭搭,用那些木料搭了一间小小的木头屋子。
来帮忙啊,林苑对触手们说。
【这个我们可干不来】
【很多毛刺,伤手】
【这样细腻的腕足,你忍心用来干木工活吗?】
【还是你自己忙吧】
【海水里为什么没有鱼】
【只有一只脏兮兮的小猫,有点嫌弃】
【我还是想要那只小鱼】
林苑只好自己动手,谁让她是生活在现实世界的人类,而不是任意妄为的精神体。
她拼拼搭搭地在想象的世界里,盖出一栋勉强能让一个小男孩藏身的小木屋。
“只能先这样了,”林苑说,“先凑合挤挤,等以后,你自己再慢慢盖你的大城堡。”
她把那只被海水泡得湿透,冷得瑟瑟发抖的小狮子塞进干燥的木屋。
把灯和相框留给他,又把捞到的那盆绿植种在屋门口。
林苑站起身准备离开。
小小的屋子里伸出了一只手,
一只人类的,年幼|男孩细痩的手臂。
那只手伸了出来,悄悄握住林苑的衣角,不说话。他还不会说话。
林苑叹了口气,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给他。小小的屋子里,男孩缩在角落,紧紧抱住了那件带着体温的外套。
治疗室中的林苑睁开眼睛,感到一阵疲惫。
梳理哨兵的精神世界,真是一点都不轻松。甚至比和怪物们打一架还累。
林苑收回按在哨兵额前的手,看躺在病床上的雷歇尔。
金色长发的哨兵闭着双眼,几缕金发色的发丝贴在被汗湿了的脸颊上,长长的睫毛偶尔抖动一下,眼角微微有些湿润。
仿佛陷入了安稳的沉睡之中。
连着他身体的各项仪表数据都回到了趋于正常的状态。
林苑手上个人终端虚拟屏幕上刺眼的红色感叹号也终于消失不见。
一只湿漉漉的小狮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林苑的脚边。
它异常的小,像一只刚刚诞生的幼狮,毛发稀松,浑身湿透,瑟瑟发抖,紧紧蜷缩在那里。
林苑有一点嫌弃地把它提起来,想了想,最终还是把自己真实的外套脱了下来,用带着体温的衣服裹住那只比小猫大不了多少的小狮子。
窗外苦苦守候了多时的哨兵们看到这一幕,呼啦一下跳起来,他们欢呼着,紧紧地相互拥抱。
甚至有好几位抑制不住地出现了半兽的形态。
雷歇尔的精神体的出现,说明了哨兵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刻。
虽然他的精神体退化到了非常弱小的模样,短时间内失去了强大的战斗能力。但没有什么比人能够活下来更重要了不是吗?
林苑穿着短短的打底衣,抱着年幼的小狮子开门出来的时候,屋外的哨兵们呼啦一声围上来。一个个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现在还非常脆弱,照顾好他和他的精神体。屋里的白噪音一刻都不要停。”林苑交代,然后她把手中小小的狮子递过去,“给谁……”
七八只手一齐伸过来,那些手好几只都呈现着野兽的形态,有老虎的厚爪,海东青的羽翅,狼的利爪……
站在林苑身后的沈飞用力咳嗽了一声,哨兵们才反应过来,纷纷把毛茸茸的手臂往身后藏。
上一个来他们这里的向导,可是被哨兵们的半兽形态吓跑的。
“没关系的。”林苑说,把衣服包着的小狮子递给了剃着短发的女哨兵,“就给你吧。”
绰号小鸟的女哨兵,露出惊喜的神色,伸出那一双布满宽大纯白翎羽的手臂,把小猫一样柔软的狮子接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抱在手中,用她白色的羽翅小心地护住了。
从外形上看,小鸟的精神体应该是猛禽海东青。纯白色的天空霸主。她的伙伴却昵称她为小鸟。
林苑觉得有些有趣。
“等雷队醒来,发现自己的精神体变得这么小,可不得被我们笑死。”小鸟口里这样说,眼泪却掉了下来。四五个人高马大的哨兵围着她,一起红了眼睛。
“你别搭理他们,一群鲁兵油子,一点礼貌都没有。”沈飞的眼圈也是红的,却满脸都是笑,高高兴兴邀请林苑去看看给她准备的房间。
林苑没有了外套,只穿一件短短的打底,露着纤细的脖子和白生生的手臂,才走到门口就打了一个喷嚏。
一个哨兵从里面追了出来喊住她。
是那位身形粗犷,浓眉环眼的哨兵。
大虎手里提着一件女性哨兵的制式衣服,一手摸着脑袋,一手把衣服递上来,十分不好意思地说,“你的衣服湿了。这是小鸟的衣服。你,你要不要先披一下。”
又怕林苑不高兴,找补了一句,“你别嫌弃,是干净的,洗了以后没穿过。”
林苑没说什么,淡淡把那件衣服接过来,也没不要,抖开来披上自己肩头。
【其实这里也挺不错】
【有大猫还有小猫】
【还有小鸟啊什么的】
【他们好像都很喜欢我们】
【我挺喜欢这里】
【如果那只鱼也在就好了】
【世界这么大,你干嘛只念叨那只鱼】
在触手们唠唠叨叨的话语中,林苑回头看去。
那个人高马大的哨兵还站在门口,他在那里给林苑鞠了个躬,腰弯了标准的九十度,一直还没抬起来。
林苑摸了摸肩头的衣服,
好像有一点高兴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