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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蕃联军还在逼近,在双方距离堪堪不到一箭之地的时候,吐蕃人停下了。在附近的一个山坡上,出现了几个骑马的,将领模样的人物。其中就有吐蕃的大将达赞东斯,他上了高坡仔细观察了一下唐军阵势,不由的大喜过望。
这不是正经的唐军,没有唐军招牌式的罩袍和日月三辰旗,更没有两翼射住阵脚的恐怖弩阵。前方虽然是大盾长枪,却没有看着都瘆人的陌刀手和如林的步槊。这些人的衣甲旗号混乱不堪,手中兵器也五花八门,从装束上看就知道,这些人不过是安西的一些刀客。
乌合之众,达赞东斯给了这样一个结论,大军上前,须臾之间就能踏平他们。
但是唐人的冶铁实在太强悍了,这些乌合之众虽然很不像样,但是大盾长枪还是满危险的,而且看样子弓手不少,大部分人身上都有甲胄,虽然没看见板甲,但是锁子甲甚至札甲应该是有的。就这样怼上去,万一对方起了凶性……
如果是平常,达赞东斯很愿意打垮他们并且多砍上几个脑袋,最好是多抓一些俘虏充当农奴。但是现在这个时候这么干需要多花时间,按照大相禄东赞和赞普的说法,这次行动最缺的就是时间。
所以达赞东斯决定劝降。只要这帮人投降了,自己就能节省更多的时间,暂时先把这些人的脑袋寄存在他们的脖子上吧。
就在双方处于这种让人压抑的沉默气氛之中的时候,吐蕃联军的阵势分开了,一个穿着皮袍,戴着一个尖帽子的家伙举着一根杆子,上面缀着牦牛尾巴,一边走一边摇晃着走到了两军阵前。
然后把那个东西往下一戳,开始用一种拉长调的声音对长孙冲率领的这些刀客和淘金客们劝降。
“对面的唐人听了,以神山作证,我们的将军是仁慈的。他可怜你们的弱小,可怜你们没有足够的兵刃,盔甲。所以向你们提出了个好的办法。只要你们扔下你们手中的刀剑,跪倒在路旁的尘埃中,向我们投降。我们仁慈的将军,将向我们伟大的赞普求情,让你们成为赞普照耀下的子民。投降吧,这样可以保住你们的性命,而不是被我们从你们的脖子上砍下来。”
这几嗓子喊出来,原本还有些骚动的刀客和淘金客们忽然安静了下来,众人也不说话,就这样互相看了看,然后开始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盯着在两军阵前晃悠的那个吐蕃人。
一个看上去似乎有五十来岁的刀客从后面挤了过去,这人身量不高,头上包着头巾,套着一件锁子甲,手里却拎着一根长柄铁骨朵。
他从大盾后面挤出来,用手中的骨朵往前一指。
“你说甚!!”
那个吐蕃人一愣,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只要你们扔下你们手中的刀剑,跪倒在路旁的尘埃中,向我们投……”
刚说到这儿,那老汉怒喝了一声。
“你卜说咧!!”
打断那个吐蕃人的话,这老汉拎着骨朵站到了军阵前面。
“你说甚!让我们跪倒,还尘埃!”说着,老汉把手中的骨朵往地上一杵:“爷们儿们,说说!咱们跪过谁!”
老汉一嗓子,后面一大堆人杂七杂八的一通乱喊叫!
“上跪祖宗,下跪父母!”
“天王老子还是要跪一跪!”
“女皇陛下说咧!咱们唐人膝盖不会打弯儿,上坟的时候才趴下呢!”
……
众人一顿乱糟糟过后,那老汉又拎着骨朵高声说了起来。
“老汉今年52了!大象二年生人,开皇年的府兵!跟突厥人干过架的。可是大业年,我落了草了!为啥?活不下去,婆娘娃儿都死了!活的不像人啊!”
说到这儿,老汉的嗓子突然哑了,抹干眼,他又接着说。
“可盼着到了共和年啦,我又活的像个人啦,我又有婆娘娃儿了!可自己没啥本事,种地也不是啥好把式,为了给婆娘娃儿存个钱,才来这西域淘金。可淘金归淘金,让咱们跪蛮子?呸!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咱们唐人是顶天立地的汉子,砍头不过碗大的疤,岂能让这些蛮子瞧不起!咱们若是降了,咱身背后的老百姓们,不是全让他们给祸祸啦!”
这些话一出口,这些刀客们一个个开始脸红脖子粗。
怎么说呢,如果是平常的朝代,这帮乌合之众真的很难说,没准就这样降了。
但是,现在的大唐,并不是个封建王朝,起码在共和十年以后,怎么看都不是封建王朝了。民族和文明这两个概念,被明确的提出并且导入了。
我们是炎黄子孙,千年以来,胼手胝足,筚路蓝缕,方有今日之盛世。若是降了蛮夷,死后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匣子里怎么说来着!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煌煌大唐!”那老汉将骨朵一立,高声叫道!
“爷爷在此!”
达赞东斯的脸都黑了,他有些想不通,眼前这群乌合之众怎么就突然狂暴了?自己哪儿做的不对吗?
看对方的样子,这群乌合之众是不会投降了,而且要跟自己死磕,他不得不有些懊恼的挥手,命令全军进攻!
军阵中央的大纛高高举起,后方的上师们开始吹起号角,身穿重甲,手持长刀或者大斧,铁锤的重兵们开始慢慢出阵!
在吐蕃人动的那一刻,已经被那个老汉说的热血沸腾的长孙冲也将手中的横刀往前一指,身侧的人手中令旗一展,军阵后方的弓手们便开弓搭箭,斜指天空。
“风!”
嗡的一声,上百支箭射出。弓手们也不停顿,马上又盘弓搭箭,又是齐射!
临阵三矢,吐蕃人的重兵已然冲了上来。
然后一脚踩进了陷马坑里!
吐蕃人打仗还是太实诚了,他们完全没想到这帮乌合之众居然挖了陷阱。
一群重甲兵一头栽进陷阱,不少人扭断了自己脚踝。而后方两侧的弓手们,二话不说开始乱射。
吐蕃人的弓手不是不肯射箭,奈何吐蕃人虽然会冶铁,但是弓箭水平不高,起码没法跟这帮刀客们手中的柘木弓甚至层压弓相提并论。且此处并不宽阔,一时间吐蕃人居然没能奈何这帮刀客们。
但是双方兵力差距在那儿摆着。吐蕃人一看这样,也赶紧以大盾为先,然后慢慢往前挪,让后面的奴兵负土石填上陷阱,在弓箭的掩护下,重兵再次向前。
双方终于短兵相接了。
吐蕃重兵挥舞手中利斧,想要砍断长枪,劈开大盾,刀客们则用手中兵刃隔着大盾乱打,还有鸡贼的伏在地上,用长矛向吐蕃人腿上攒刺,更有甚者将弓箭顶在吐蕃人的面门上射箭。
双方没有重弩的窘境一下子显出来了,前面大盾和大盾抵在了一起,双方前锋皆披甲,一时间居然变成了角力。
但是达赞东斯虽然很懊恼,但是却对胜负没什么担心的,毕竟己方兵力雄厚,这种角力,持续不了多长时间的。
果真前面一阵发喊,唐人的大盾,眼看就要被破了。
突然间,一阵完全区别于此时战场上喊杀的声音响了起来,就好像一锅豆子被加热后,乒乒啪啪作响的声音,在山谷间分外响亮!
吐蕃人的侧翼,突然间就倒下去了一大片!那些倒下去的吐蕃人身上好几个洞,全都污血四溅。
清脆的爆豆声还在继续,吐蕃人好像被割草一样倒下。一时间不知怎么回事的吐蕃人纷纷后退,阵形登时乱了!
前方大盾的压力陡然一轻,一些刀客们正要去冲杀一番的时候,后方的锣声响起,几个有见识的淘金客死死的拦住想要冲出去的人们。
“莫动!莫动!全部稳住!莫要挡了子弹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