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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招待所的时候饭点早就结束了，不过好在前台的小姑娘还给他留了几个包子。拎着包子回了房间也不开灯就这么靠着床坐在地上，实际上第二天晚上的时候就恢复了供电，但只有晚上17点到早上6点通电。
沈默就这么一言不发的坐着，突然肚子叫了一下，但看了眼已经冷了的包子并不想动，反而拿起了烟缸放在地上。从床头柜拿出还没开封的烟拆了一包就这样点上，顺手开了瓶红星二锅头，然后一根接着一根的抽，时不时的来上一口，不到两小时就抽完了一包，地上也放着两个二两半的空瓶子。
整个人晕晕乎乎的，走路都有点飘，不过报应马上就来了，一阵恶心直冲喉头，只能冲进厕所扒着马桶吐了起来。
等回到房间的时候，借着月光，印入眼睑的是一片狼藉。捡起空烟盒摇了两下，随手捏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自言自语的说了句:"抽一包少一包了。"
老沈最爱抽的是十块钱的红色双喜，他这人信运不信命，抽这个主要是为了讨口彩。不过这是魔都本地烟，出了魔都基本买不到，所以出差的时候总是会多准备点，这次也就带了两条。
不由得一阵悲从中来，仰头躺在床上想起了父母、老婆、还没出世的孩子……老婆刚怀孕那会还经常和她开玩笑:如果是女儿就等以后退休了就卖掉两套房去环游世界，如果是儿子就卖掉一套吃遍全国……
"没了，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流下的只有两行清泪，然后就这么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随着胃的一阵抽痛，他是被空腹饮酒过量吸烟加上饿肚子给疼醒的。对着天花板看了3分钟，习惯性的掏出手机想看看几点，第一眼就看见锁屏桌面上的结婚照。解锁手机翻了下相册然后关了手机。摸索着着床头柜上已经有些硬的包子，拖着软趴趴的身体艰难的爬起来，给自己泡了杯速溶咖啡就着啃起冷包子来。
现在不是作死的时候，起码有命在才有希望。
不过老沈好像忘了，空腹喝酒加上过量吸烟，再加上冷食和咖啡因的后果是什么了，没半小时他就又回到厕所又是吐又是拉。好不容易熬到了快中午才总算让身体消停一下，终于能在午饭的时候喝上两碗白粥咸菜垫下五脏庙。毫不客气的连吃带拿，最后还顺了套煎饼没夹大葱而是塞了些餐厅剩下的青椒肉丝进去，这算是待会饿的时候能填一下。
人既然活着，就要安身立命。
在新桥这个地方，老沈始终是个外人，也不知道县里之后会变得如何，能让自己在这立命的东西只有20多年来所学，加上一行李箱的东西，就这么点不靠谱的玩意儿。如果县里行政机构靠谱，最后掌控了局面那么念在同是穿越的情份上未必不会拉一把；相反，如果局面失控他就必须在此地有个自己的圈子作为依靠和本钱。
人到了一个地方自然会抱团形成圈子，这是社会性动物所无法避免的事。眼下现成的圈子倒是有一个，就是招待所里的那些旅客。但是这个圈子无非就是抱团取暖如无根浮萍，不少人本事不大，口气却不小，这是非常招人厌的一件事。从侧面也能反应出来——这群人之中，猜出真相的不能说完全没有，但至少也没几个，这些人都像自己一样没有到处散播，说明基本上也不看好其他旅客。
另一个圈子就是昨天和自己一起干活的本地电信的同事们，首先电信公司虽然不像居委大妈村干部和片警那样走街串巷包打听，但至少也要到处跑，接触的人事都不少，方便收集消息。其次，在民生的几个巨头里，电信也是一大势力。从县里在不停收集通讯设备上来看，县里的行动相当快，目的也很明确，就是想要保障要害部门的通讯。虽然可能没水电煤这样不可或缺，但也是有一定影响力。
两厢之间根本不用比较，老沈带着那副煎饼出来就是想找昨天的刘长水和张天舒继续混点活干，希望他们能顺便接收了他。
没想到刚出门，门口就有辆刷成蓝色的大众在等他。
"你是沈默？"一个穿着polo衫的中年男人叫住了他，"昨天听老刘说你是网运部的网工？"
"对啊，您是……"
"没时间了，快上车。"
说完指指副座，老沈一个激灵，二话没说就开门、坐下、系上安全带，这时才注意到这人自己没系。
"哈哈哈，大城市来的果然老实。"
老沈的头上只是多了三个问号也没太在意，那人却是接着说:"我叫孙明，算是县里机管局的。我们知道老刘这个嘴上没把门的昨天说漏嘴了，你也知道情况了。现在县里无线通讯算是基本恢复了，但是碰上个麻烦事。"
孙明说着递过来根烟，两人点上火继续说:
"我们这是个半大不小的县，县里所有公务部门包括一部分企业的数据都是放在一个机房里的，而机房拓扑结构原本是外面的企业搭的，放在县里的驻场人员就是个看机房的。你也知道现在的情况，我们县没有电子工业生产能力，必须节约现有的电子设备，所以要缩减集群规模并且优化。系统这块倒是不缺人，但是网络就有点抓瞎了……"
听了半天就是，他们这儿做了个vxlan跑了虚拟集群，服务器迁移和下线有人会干，但拓扑没人敢动。
等到了现场一看，虽然设备挺全的，规划也相当专业，但柜子太少了，只有5个微模块，大概100个柜子。这规模确实只能叫机房。因为也不算公开对外提供出租服务，外面放进来的服务器也就是沾点关系的原故。
于是接下来的3天里，老沈简单的完成了一个很小的集约网络，把包交换能力砍了一半以上，反正也用不上了，节省下的设备编号入库，并且简单教了下运维方法。
接下来是县医院、公安、水务、几家重点单位…等这个全县级别的网络缩减工程全部忙完，已经一个月过去了。
期间发生了几件事。
首先，就在老沈在县机房忙的那几天，县里公布了穿越这件事引起了一阵骚动，但很快就平息了，毕竟都要过日子。比较难受的还是那些待在招待所里，和他同病相怜的旅客。
其次，在火车上帮过的乘务员带着几个同事来看望了一下，不过那几天老沈太忙，只能简单聊几句就约定改天再叙。
接下来的事就有意思了，县里陆续接回了几个外面的土著，看衣着是古人的样子，哪个朝代还不知道。最要命的是，找回来的都是不识字的庄稼汉，说的话也听不懂。甚至县里死马当活马医的把老沈他们几个南方人也找过去试试，无论是广东的还是福建的都听不懂那些土著说的是什么方言。
最终的转折是没过多久，县里竟然把两个正经在历史上留名的人物接进了县里并安置下来——隋朝的萧太后和杨广的孙子，叫杨政道的小孩子。萧太后自然识字于是有了交流方法，这才能确定县里是来到了隋末唐初。
县里很平静的控制着局势，虽然还是有的人人心惶惶，但大体上还是很平静。老沈这段时间虽然忙归忙，但和列车上的其他人一样，也分了间这两年存下的存量房，安置了下来。家具也是县里提供的家具厂存货，如果想装修换家具什么的要自己想办法。
沈默并没什么特别的需求，就是觉得三室两厅的商品房有些空荡荡的，但也许是习惯使然吧？他也没想找人合住。倒是用自己挣的工分添了些秋冬的衣服，还有两双鞋，毕竟出差很少有人会带替换的鞋。
在这个月里，光纤入户设备基本没动，一来入户设备都是考虑耐用但够用的那种，考虑性能方面基本都没什么能用的上的。二来电视机这种民用设备，虽然不能再生产了，但存量大。在没了互联网的现在，每晚县电视台播放的各种节目，对安抚人心、缓解紧张情绪方面颇具疗效。同时翻来覆去的只能看一个频道的现实，也切实的，用一种最温和的办法让所有人接受这个事实:
我们穿越了。
随着时间推进，越来越多的古人来到县里，据混熟了的孙明说，是有一个反王带着兵打了过来，然后不出意外的被民兵队按在地上来回摩擦，理所当然的认了怂。
没出一个礼拜，县里难得白天通了电。伴随老沈看着屏幕上所有接入设备一个个上线，接口up的告警扎堆的跳了出来，县里那个闻名后世的广播节目开始了……
老沈第一次了解到这个县的家底，可能因为他家在魔都对那些数据并没什么特别的感想，毕竟单说钢厂量，县里的存量也就宝钢宝山厂区一天多一点的产能，但两者不能这么单纯的比较，毕竟差的规模数量级有些大，也不是隔壁的唐山那个大铁炉子。沈默干活时和人开过玩笑，新亏不是魔都穿过来。倒不是会沉海里，而是2400万常驻人口加上差不多数量的流动人口，魔都本地的存粮只够三天左右，即使计划供应最多也就10天。接下来要么就是人吃人，要么就是吃光欧亚大陆的节奏了。
话说回来，这些数据被列出来只是告诉所有人一件事:县里可以在这年代横着走，但我们并不只是想横着走。既然来了，我们就要完成我们的使命。
这场广播同时也宣告了另一件事——老沈该干的活基本都干完了，剩下的其他人就能干了。
"电脑里的有用的资料我都上传到服务器里了，日常运维和故障处理就照着我写的运维手册就行，平时多看看那些课件和教学视频，基本就能处理大部分问题了……"
再次叮嘱了一遍那个驻场兼职看机房的叫王猛的应届生，小伙子只会点头如捣蒜，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孙明在一边也只是看着并没有插话，等差不多完事小伙子离开了，才走过来把一个双肩包递给沈默:"这个我做主当是特殊福利或者你的特殊加班津贴给你拿回来了。"
接过双肩包一掂份量就知道是自己的电脑，沈默有些意外。
因为互联网没法用了，县里在完成各类商业和工业设备的集中收缴保管后，其实也收缴了各种电脑作为办公设备的备用零件，毕竟这些当真是无法再生产了。老沈的电脑也不能例外。
"这怎么好意思……得了，这个本来就想给你的，就当是我的谢礼了。"沈默从随手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报纸包的长条，不用拆就知道是烟，"出差帮那群销售顺便带的，现在也还不回去了，我又不爱抽这个，就当顺水人情。"
两人推让了一下，孙明还是收下这分小礼物。毕竟县里农业部已经决定暂时不种烟草，烟这东西也是抽一点少一点，指不定最后要抽茄子叶。
"行，那我也不客气了。对了，真不考虑留下？"
"算了吧，这里真用得上我的就这个机房，留下也就是看机房没多大意思，不如去闯闯。说不定什么时候能回去了，还能少跪点搓衣板，你说不是？"
孙明有些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个人，马上又恢复了常态:"那么人各有志，我也不强求。总之有要帮忙的地方，以后就知会一声。"
老沈笑着背上双肩包，体会了一下背上习惯的重量，背过身挥了挥手就走出了门口。这时候孙明才拆开报纸，漏出报纸下面亮眼的红色包装，眯了下眼:"这还盘算着回去呢...咦？这兄弟，还真够下血本的啊？！"
走出大门的沈默也点上了根烟，望着万里晴空申了个懒腰，就大步流星的走向了县体育馆……
"啥？县里轻工纺织系统不招人？那我……"
老沈站在问询处，两手撑着桌子瞪大着眼睛一件不可思议。
"那我接下来怎么办？？？"
看着眼前这个人的简历，接待的人在心理吐槽:留在电信不就完了？干嘛非抱着轻工的活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