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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感受过仇恨吗?杀手先生?”
空荡的工厂内,原先表露出惊恐的神色的蒋小雨,此刻略微低着头,那黑色短发静静的遮住她的脸庞,在这本就显得昏暗的工厂中,为她那本来略显俊俏的容貌涂上了一层黑影,即便是文一凡,也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又或者说,你知道血仇的含义吗?杀手先生。”再次抬起头来,她那双眼死死地盯着文一凡,眉间逐渐变成一个“川”字,牙关咬紧,咬合肌突出,原本俊俏的面庞早已变得扭曲至极,从那口中吐出的内容自然也变得戾气十足:“血仇,是指一种无法被任何手段洗刷,只能够依靠鲜血与死亡洗涤的仇恨,这就是血仇。”
“有人说过,如若将一个穆斯林,还有一个犹太人关在同一间没有法律的房间之中的话,那么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两个人就会互相厮杀直至对方死去或者同归于尽为之,这种时时刻刻都极度渴望着杀死对方的仇恨,就是这世界上最为刻骨铭心的仇恨了——我恨他们,所以才要杀了他们!”
“这么说来,蒋小雨小姐更像是一位复仇者吗?一位不惜赌上一切,也要为自己的亲人复仇之人吗?”文一凡轻笑一声,“不必要叫我杀手先生,蒋小姐——你要知道,当我肆无忌惮地出现在你的面前并显露真身的时刻,就是我真正有把握完完全全掌控你的时候。因为告诉你我的名字,根本就没有什么不妥,我叫文一凡,一位稍有文采的,平凡的人民教师,仅此而已。”
“呵,那么好的,文先生,”蒋小雨冷笑一声,“不过我很怀疑,这种只有人才能够感受到的情绪,像你这种的‘怪物’,应该不会拥有过吧!”
“事实上,我并不打算尝试去感受这样极端的情绪——它会让我抛弃掉自己赖以生存的理性,很可能会造成难以弥补的后果,”文一凡不屑一顾地笑了笑,“更何况,现在你我谈论的话题,应当是围绕你自身展开的话题,而不是我。况且要论‘怪物’的话,你我更像是五十步笑百步吧!”
“可能是我的表达不够清晰,那么换种说法,如若我说我的仇恨,甚至更甚于那血仇,你能够理解多少呢?”蒋小雨似乎并没有被他的言论所影响,而是自顾自地说道:“你应当什么都不懂,这是我唯一能够想到的答案了。”
“你什么都不懂,你不懂自己的至亲被确诊为精神病时的不甘,那种明明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却仅仅因为精神的原因被他人欺负,甚至被污蔑成连环杀人犯的感觉。”
“你也不懂,明明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仅仅是跟当事人有着亲属关系,就被人冤枉,被人污蔑,被所有人唾弃的感觉!我们何罪之有?为什么要遭受这一切?甚至于要被人在公共场合像是过街老鼠一般,活活地迫害致死!”
“而你知道更可悲的是什么吗:我们不能还手,不能有一丝抱怨——在那群暴民眼中,我们本身就应该默默承受这一切,承受着他们用最污浊的内心为我们扣上的最恶毒的标签,这其中一旦表现出一丝不情愿,马上就会被数以千计的人们抨击辱骂,你告诉这种情况,难道不应该恨吗?”
“所以蒋小姐决定来到这里,抛弃曾经的一切生活,只为了复仇吗?”文一凡微微一笑,“那么不妨再为我解释一下,有关于蒋红英的死亡吧。”
“很简单,她该死,”蒋小雨目光中透露着森森寒意,“在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后,我便找上了了她,原本以为她会与我一同来到云乡照看父母,却不想她想到的并不是如何帮上忙,而是一直在忙着洗脱自己和小青的关系!换句话说,他跟那些我所憎恶的人一样心狠,在她的潜意识中,小青早就被她当作是这起凶案的凶手了!面对被人污蔑成罪犯并被扣上滔天大罪的亲弟弟,她甚至懒得去怀疑!”
“而你知道她为什么要像这样,拼了命地将自己排除出这个家吗?只是因为她感觉这样的事迹会连累她的前途,这样的自私,这样的冷血,这样的不留情面……这样的人,我又有什么理由留着她活到现在?”
“原来如此,看来整个拼图的的最后一块角落也拼好了啊。”文一凡微笑着点了点头,“蒋小姐,我说过,‘我不打算感受仇恨’,但是这可不意味着,我没有感受过仇恨。
“实际上,有关于这种体验,我的确也曾经感受过,那种感觉并不好,压制起来也很麻烦,所以才有了现在的我——我的意思是,你知道‘忍耐’吗?”
“我也想过‘忍耐’!但是你以为这样容易吗?”蒋小雨冷冷地看着他,“我不是跟你一样的‘怪物’,我只是一个复仇者,仅此而已。所以不要用怪物的内心去衡量我——对于一个人来说,这种刻骨铭心的情感如若去忍的话,就像是一把尖锐的利刃不断地剜过心脏一样,每一时每一刻都会感觉到疼痛,越忍这种疼痛便会越剧烈,直到有一天,当那个人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内心的疼痛之时,便是这一切不可避免地爆发之时。”
“可惜的是——我怕疼。”
“所以我来到了这里,刚刚下火车便听闻了在我来之前发生的噩耗:母亲被人打伤送进了医院。”
“于是我便迅速安排了第一起凶杀案——那是一种我在网络上无意中学到的方法,名叫意外杀人。老实说,我并没有预料到,这种手法竟然如此有效且致命,这使得我欣喜若狂。”
“但是很快,这种喜悦就在我接到父亲死讯之后不复存在了——那味小时候就看着我们长大的,在菜市场当屠夫的张叔叔一出审讯室就急忙告知了我这个消息,我并不想去形容我当时的心情,因为你这家伙绝对不会懂——我只会告诉你,在那之后,我便不再满足于这种杀人手法了,我要亲自杀死那个混蛋!”
“至于在这之后的后果,有可能死在警察手中,有可能死在你这样的人手中,但那又怎样呢——我不介意自己手上多添几条人名,判我死刑的法官也不会在乎。”
缓缓地低下头,蒋小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手里握着那把锋锐的尖刀,正午太阳的光辉打在大地上,却因角度问题,只是透过窗户斜斜地打在地上,为这黑暗的工厂带来了几分微弱的阳光。
那锈迹斑斑的风扇只是轻微地转动着,上面的灰尘却从来没有因为这种微弱的运动而改变自己的“栖息地”,在那道阳光的照耀下,空气之中似乎漂浮着无数微弱的颗粒,为这整个空旷的工厂带去些许寂静。
“不,你只是个杀人犯罢了。”
文一凡那冷静的声音最终还是划破了寂静,他微微低垂着眼睑,嘴角忽然之间露出了若有若无的微笑。
那是掌控一切的自信的神情。
“不错的辩护,通过不断地引用着‘仇恨’的概念,不断地将自己身边的所有人都说成是十恶不赦的‘敌人’,以此来掩饰自己的真正目的,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一次你说的谎话,要比之前的高明一些,”他的目光之中透着几分欣赏,“可是……你为什么要笑呢?”
眼中的恶意再也无法隐瞒。闻言,她缓缓地向前走了两步,那照在地上的阳光打在她的脸上,映照出了她嘴角那一丝诡谲的微笑。
肩膀缓缓地颤抖着,但是没人会认为那是悲伤导致,她发出了一种诡异的笑声,像是精神崩坏一般的啜泣,又像是狂妄自大的惨笑——那是一种令孩童失去睡眠勇气的笑容。
“被你发现了吗?”
笑声中传来一个嘲讽的声音,此刻的她自身的气质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手中的尖刀缓缓地举起,看向文一凡的目光也丝毫不见原先的胆怯。
“果然,我认为应该就是这样的。”见此,文一凡并没有太多惊讶的情绪,而是笑着摊了摊手,解释道:“老实说,这当真是一个意外惊喜,某种意义上而言,我算是中了个头彩呢!”
“头彩?能够把杀人犯称之为奖品的,应该也就只有你这种恶劣的人吧!”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蒋小雨露出一丝微笑,“那么,文先生,能否请你为我解答一下,究竟是我的哪一点让你产生了怀疑,从而导致你看破了我最后的伪装了呢?毕竟啊,像你我这样的人,必须学会相互学习,才能生存得更久。”
——相互学习……恐怕你还没这个资格吧!
文一凡只是缓缓地低下头,微微闭上了双眼,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一般,蒋小雨也像是十分耐得住性子,只是耐心地站在原地,等待着他的答复。
“好啊,我可以告诉你,”许久,文一凡总算是再一次开口说道,“只不过,承担真相的勇气……你真的拥有吗?”
——即便那个真相,会让你越陷越深?
“娘娘们们的,你到底讲不讲?”蒋小雨略微有些不耐烦地摊开双手,“又或者说,你只是害怕自己的那点小秘密,也会因此暴露在我的面前呢?”
“蒋小姐的确是一个丝毫不肯让步的人啊,又或者说,只是一个执着于胜负的幼稚小鬼呢?但是实际上,这些都不重要。”文一凡略显无奈地扶了扶额头,“好吧,既然你如此渴望真相,那么我也不会吝啬于告诉你一切,但是首先,我先指出我之所以能够看破你伪装的原因,解释起来很简单——逻辑不通。”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计算器手段,蒋小姐,它的目的在于能够帮助人们迅速地分辨出谎言,原理便是将那个人说的话,以及这些话所牵连到的一切信息情报全部输入计算机之中,随后这个程序会以绝对理智的角度不断地分析这一段内容之中,每一句话之间的一切逻辑,其中如若有任何一句谎话,都逃不出计算机严密的逻辑分析。这其中的可怕之处,就是那‘绝对理智’——这里面不包含一切感性的态度,有的只是冷冰冰的逻辑,正因如此,没有任何人能够骗过这样一台计算机,因为没有人能够做到绝对理性的说谎,毕竟你我说谎的目的,本身就牵扯了一部分感性。”
“而我,虽然依旧无法追上这种程序,但是我也不会承认自己比它差多少。在我和某个‘数学家’开发的这种程序交锋的时候,最终的结果也不过是六|四开——我是四。”
“话题回到现在,蒋小姐,你的最大漏洞就在于,谎言之中只注重于增添许多感性色彩来使人感同身受,而不在乎那些理性的逻辑漏洞,这样的谎言虽说骗得过普通人,但是对于那些理智的人来说,就是一张漏洞百出的纸——实际上,你早就想杀死蒋红英了,不是吗?”
那一抹残忍的冷笑绽放在他的嘴角旁,望着站在阴影处的蒋小雨,他摊了摊手,无奈地笑道:“其实,你应该尝试站在阳光底下的,蒋小姐,这能够使你无惧任何挑战。”
“在你的陈述中,你告诉了我有关于你的一切计划——比如杀死蒋红英并且取而代之;比如利用双胞胎的身份便利从而使用她的身份证买一张回到云乡的车票;或者利用蒋红英那‘受教育程度低’的特点来掩饰自己的行动;又或者是将这张车票和用你的身份登记的那张用作‘障眼法’的车票的时间错开,令众人误以为‘蒋小雨’率先来到这里,随后你再扮演蒋红英到达等等……这些都是比较高明的手段,但是你忽略了一点——这些手段,都是在蒋红英死后才能够进行的。”
看着蒋小雨那若有所思的表情,文一凡微笑道:“懂了吗?你所说的这一切计划,都有着一个前置条件——‘蒋红英已死’。那么话说回来,如若真的像你陈述的那样,是在看清楚了蒋红英的为人之后激情杀人的话,你又如何能够做好了如此充足的准备呢?”
“先是借用身份证买票,然后碎尸处理尸体……更凑巧的是,你在找到蒋红英之前,就已经买好了自己的车票,而此时蒋红英也恰巧没有购买车票——即便是在她有可能知道云乡情况的条件下。你难道不感觉,这一切都有点太过于可疑了吗?”
“层层剖析,层层分解,这一切的一切在你看来似乎是一个万无一失的谎言,但可惜在我看来,简直漏洞百出,”食指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睛,文一凡轻叹一口气,“那么结果也就出来了,不是吗?你对于蒋红英的杀意再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存在了。”
“这杀意的源头我并不清楚,但是按照概率学,我愿意相信那一点杀意并没有缘由——它只是出于好奇,不是吗?”右手缓缓落下,手指划过高挺的鼻梁,最终轻轻地点在嘴唇上,他三十度角看着工厂的天花板,嘴角几分嘲弄的微笑,“当与人共处时,有的时候我们总会去乱想一些诸如‘如果有一天我杀了他会怎样’,或者是‘如果我杀了他该怎么办’一类的问题,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种问题可能一辈子没有答案,但很显然蒋小姐是个喜爱实践的人,因此你得到了答案。”
“我大概能够想清楚那是怎么样一种心态,那一点点好奇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地扩大,最终长成了无比畸形的怪物,某种意义上你的确说的很对——你怕疼,所以便任由这怪物不断地成长,吞噬,而到了最后,将它彻底释放出人间,只需要一根微小的导火索罢了。”
“在很多事情上,你撒谎了,你并不会感受到你所说的悲伤,痛心一类的情绪,那些东西根本没有存在于你的内心,尽管我不知道原理,但这的确是事实,或许我也应该考虑一下‘先天心理变态’存在的可能性了……又或者说,你只是隐瞒了它的起因呢?算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下一步想要做什么,蒋小姐?”
“做什么吗?”蒋小雨发出一声嗤笑,右手持刀,左手的手指缓缓划过刀刃,几滴鲜血滴落在地上——那果然是一把很锋利的刀。
“你分析的很对,文先生,我的心路,的确就如同你所说的那一般荒唐滑稽。”望着手掌中汩汩流出的鲜血,她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只是痴痴地看着嫣红的血液滚落在地上,溅起一片灰尘的样子,“自打我出生开始,那些他们热衷于的事情,不知为何,我完全无法感受得到——这使得我产生了一种自卑的感觉,因为这让我感觉自己像个异类一般,只能看到负能量的存在。”
“慢慢地,我开始接受这个事实——或许我的确与众不同,但是电视中与众不同的人,都是他们世界之中的主角,随意逐渐的,我开始意识到,与众不同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那也可以意味着我是主角。”
“只可惜……明明是不错的开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无奈地摊开双手,蒋小雨露出了甜美的微笑,“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文先生似乎是一个喜欢听故事的人吧!那么不妨,就以我的故事做为赌注吧!”
“你想怎么赌?”文一凡饶有兴趣看着眼前早已入魔的蒋小雨,不由得问道。
“很简单,我们赌——你能不能保住……自己的病人!”
黑暗的工厂中,两只恶魔正在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