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烂好人

耳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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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知道后还没有做出多大反应,下面的臣子倒是一个个以死相要挟,一个小小琴师,当初他在宫中跋扈了些也就罢了,好歹没做什么太出格的事,与命官的女儿私通圣上已经放了他一条生路,现在居然直接杀了,简直是藐视皇威,按律当斩。

    皇帝下了通缉令,瑰月带着柳儿四处逃亡,但是最终还是掉入陷阱,被打入了死牢。

    瑰月越狱了,他将柳儿成功带了出去,但是后面的追兵一直紧追不舍,瑰月将柳儿藏了起来,自己再次被抓走。

    行刑的时候,柳儿隐在人群中去看了,看到瑰月的头颅被砍下,她捂着嘴努力让自己不哭出声,当所有人都离开,她终于忍不住吐出了一口血,视野模糊间,她看到一人向自己走来,抱起自己,她以为自己必然也是死了,否则怎么可能又见到瑰月了呢?

    事实上,是皇帝放过了瑰月,但是他的后颈被刺了杀字,皇帝让他再也不要回京城,瑰月便带着柳儿离开了,一路来到风走城。柳儿的身体本来被子中年男人调理得好些了,但是这次长途跋涉一番折腾,又变得糟糕了起来,而更糟的是,柳儿怀孕了。

    大夫说柳儿的情况若要生孩子很危险,但柳儿觉得自己已经活不了多久,便下定决心要给瑰月生下这个孩子。怀孕到第七个月的时候,柳儿早产了。

    生下来的孩子瘦瘦小小,到第十天便没了,柳儿抱着孩子的尸体在床边坐了一夜,瑰月虽然不忍,但还是从柳儿手中夺走了孩子的尸体,将孩子葬了。

    柳儿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瑰月找遍了风走城所有的大夫,还传了信到神医谷去,神医谷派了大夫过来,那大夫来了,给了瑰月一张药方。

    听到这儿,阿瓷便已经知道那药方是怎么回事了,她心中叹了口气,柳儿道:“其实自始至终都是我拖累了瑰月,我想让他放弃我,他现在也还年轻,虽然被刺字,但是在后颈,只要好好遮着便没人能发现,但是——”

    “要我是瑰月我肯定也不会放弃你的啊。”阿瓷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之前为了你吃了那么多苦,要是放弃了,所有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柳儿,你要快些好起来,不要辜负了瑰月啊。”

    柳儿蹙眉看着阿瓷,阿瓷又继续道:“其实瑰月他一直觉得很愧疚吧,对了杀了你爹这件事。”

    “为什么?我明明跟他讲过,我不在乎。”

    “他说过,他现在活着是背负着罪恶。”

    柳儿怔怔地看着阿瓷,半晌,她嘴角弯了弯,笑道:“谢谢阿瓷姑娘。”

    阿瓷一愣,“谢我做什么?”

    “谢谢你能听我讲这些,跟我讲这些,这么多年,每每想到瑰月所受过的伤,我就心痛到不能自已,无法释怀,但是说出来了,似乎好些了。”

    阿瓷莞尔一笑,道:“那自然是最好的啦,其实瑰月不应该这么一直关着你的,虽是为了你好,但我觉得让你出去见见人会更好些。”

    柳儿点了点头,“对呀,可是我怎么说他都不肯听。”

    “我去给你劝劝。”阿瓷站起身,又抿了抿嘴,“虽然可能劝不动,哈哈。”

    柳儿也笑了,阿瓷见柳儿已经面露疲色,便让她休息,自己出去了。

    外面并没有见到瑰月,倒是看到苏陵陵和孙弦寂坐在一桌,阿瓷一拍自己脑袋,居然将这事给忘了。

    她转身就要走,却撞上了一个硬邦邦的胸膛,阿瓷退后两步,摸了摸自己被撞红了的鼻子,瑰月俯视着她,淡淡道:“我原本以为你只是没有脑子,没想到你眼神也不太好使。”

    阿瓷忍住一腔怒火,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个人以前身心都受过重创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好不容易平息下来,阿瓷仰起头,微微一笑,温和道:“瑰月掌柜,我们能好好谈谈吗?”

    瑰月挑了挑眉,惊讶于阿瓷今日居然不跟他顶嘴。

    “我现在很忙,你有什么事快说吧。”

    “你忙个屁!”

    “姑娘家的你能不能文雅一点?”瑰月拢着袖子老神在在的,斜着眼神儿睨她,阿瓷深呼吸两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下来,道:“瑰月掌柜,现在店里客人这么少,你并不忙,我们还是好好谈谈吧。”

    “我还有账没有算。”

    “大掌柜,我记得您有个账房先生,这种事您就交给账房好了,不用这么亲力亲为的。”

    “厨房里食材不够了,我得去采购了。”

    “您别忘了您雇了两个厨子。”

    “楼上空了的客房还没有打扫。”

    “你有完没完?”阿瓷白眼看他,瑰月眼里含着丝戏谑,瞥了眼不远处的孙先生,语气却还是淡淡的,“阿瓷姑娘,我们的距离是不是太近了些?”

    阿瓷这才意识到自己都快贴到瑰月身上去了,急忙后退了两步,瑰月道:“别回头,孙先生正看着你。”

    阿瓷心跳了一跳,忍不住眼神往边上瞥,瑰月忍住笑,板着脸正经道:“现在,假装没看到我,从我身边过去。”

    阿瓷红着脸点了点头,尽量让自己自然地,与瑰月擦肩而过。

    等回过神来,瑰月已经不知道溜哪儿去了,阿瓷咬牙切齿,这个混蛋,她怀疑刚刚孙弦寂根本就没有看她!瑰月不过是不想和她谈谈罢了!

    当夜,阿瓷不死心地又去找瑰月,瑰月坐在井边梳洗自己的头发,一件白衫松松垮垮地系着,阿瓷蹲在门后,看着这好一幅月下美人洗浴图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个偷窥美人洗澡的猥琐大叔。

    瑰月将头发绾到一侧,偏着头问阿瓷道:“这么晚了,阿瓷姑娘来找鄙人可是有事?”

    阿瓷从门后钻了出来,不自在地理了理自己胸前的头发,道:“今天白天说的,我要找你谈谈。”

    “你要谈什么?”瑰月舀起一勺子水,淋在自己的长发上,他的身子是侧背对着阿瓷的,阿瓷借着月色,可以清楚地看到后颈上黑色的刺字,杀。

    “柳儿跟我说了你们的事。”

    瑰月舀水的动作一停,淡淡道:“然后呢?”

    “然后,我觉得,你应该让柳儿多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

    瑰月抬眸,黑色的眼瞳中融入了一些清冷的月色,声音也是冷冷的,“柳儿的身体太差,在这件事上我决不能妥协。”

    “你怎么这么固执?你真的觉得自己是为了柳儿?难道不是为了你自己能活下去而找的借口?”阿瓷脱口而出,瑰月手中舀水的勺子扑通一声掉入水中,溅起一片水花。

    “你凭什么这么说?”瑰月的声音已经冷到了极致,阿瓷只觉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她忍不住后退了几步,但还是鼓起勇气昂了昂头,道:“难道不是吗?你一直因为自己杀人而心怀愧疚,你虽然为人冷淡不近人情,但其实却是个烂好人,明明柳儿的爹是个大坏蛋你却会因为杀了他而愧疚,柳儿自己都说了不在乎了!”

    瑰月脸色煞白,双眼微微眯起,阿瓷继续道:“背负着罪恶活着和死亡,其实你心里选择的是死亡吧。”

    “嗯,你说得对。”瑰月忽然敛去了一身凛冽的杀气,坦然承认了,他站起身,看着阿瓷,道:“那又如何呢?”

    阿瓷被他问得一滞,不知该如何回答,瑰月走近一步,接着问道:“难道我应该放弃柳儿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当如何?如果你是我,你当如何?”

    “我——”

    “我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能治好柳儿的机会。”瑰月转过身,重新坐回了井边,“你劝不动我的,不要白费力气了,这么晚了,你该回去了,免得小公子担心。”

    阿瓷泄了气,这个油盐不进的老顽固。

    她沮丧地回到自己的房间,于英趴在桌边,见她回来,眼神幽怨地看着她,“阿瓷姐姐,你怎么又去找那掌柜了?”

    “唉,我想劝他让他妻子多出来透透气,但是这个顽固却死活不愿意。”阿瓷叹了口气,在桌边坐了下来。

    她将之前柳儿告诉自己的讲给于英听了,于英听完后唏嘘了一阵,阿瓷道:“真是对苦命鸳鸯,吃了这么多苦好不容易走到如今,但未来却没个盼头。”

    于英看着阿瓷沮丧的侧脸,愣了愣,道:“谁不是呢?”

    阿瓷扭过头看着他,“什么意思?”

    于英摇了摇头,“没什么,我瞎说呢。”

    阿瓷戳了戳他的脸,道:“上床睡你的觉去,我是不会放弃的,明天我找找孙大哥——的师叔去给柳儿看看。”

    于英点了点头,走到床边坐了下来,看着阿瓷正低头整理桌上的杯子,问道:“阿瓷姐姐,你真的愿意嫁给我吗?”

    阿瓷抬头,蹙着眉头问道:“干什么突然这么问?”

    “你愿不愿意?”

    阿瓷没有立刻回答,于英忽然不想听答案了,往后一趟被子蒙住脑袋,“算了算了,我什么都没问,我睡了。”

    阿瓷看着他将自己包成一团,心中叹了口气。

    她会努力,让自己真心实意地愿意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