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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婚的旨意传到贾府时,已经是当天下午了,因为贾政点了学政,善于交际的贾赦、贾琏又不在,贾府的耳目已经不那么灵光了。贾珍也是在和狐朋狗友们吃喝的时候才知道这个消息的,顿时顾不得其他,衣裳都来不及换,满身酒气的去了荣国府,告诉了老太太这个好消息。
贾母听闻,好悬一口气没缓过来!虽然已经猜到两个玉儿是不成的了,可贾母心里却依旧存着一丝奢望,到如今,连最后一丝奢望也没了!贾母长叹一口气,看了看满脸欢喜的邢夫人、王夫人等,又想到宝贝孙子宝玉,贾母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都是命啊!
贾母感叹道,随又打起了精神,黛玉已经是不成的了!云丫头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下了,贾母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后知后觉的想到,云丫头似乎有些日子没来,到底怎么回事?不行,得让赖婆子去史家看看。
众人正在感慨皇恩浩荡,忽然一个婆子欣喜的跑了进来,“回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史家来人了,说有好消息告诉老太太呢!”
贾母心中一紧,本能的感觉不是什么好事,很快的,史家来人的话就证实了她的猜测,“回老太太,咱们家云姑娘的婚事议定了,双方已经交换了庚帖,是卫家的长子卫若兰。夫人特命奴婢来给老太太报喜,好让老太太也欢喜欢喜。还有姑娘已经议了亲,婚事就定在了来年五月份,夫人说,姑娘要待在家中绣嫁妆,就不便再来贵府打扰了。再者就是,云姑娘还有些东西落在了贵府园子里,夫人让老奴过来收拾收拾。”
那婆子一席话,让贾母心口一疼,一口老血好悬没喷出来。偏偏贾宝玉这时候跑了进来,“听说史家来人了,是不是云妹妹来了?云妹妹呢?我好些日子没见她了,她上次答应帮我做一个扇套的,她人呢?”
王夫人今日高兴的很,两个心腹大患都不战而退,因此笑盈盈的对宝玉说道:“宝玉,你云妹妹要嫁人了,正在家里躲着绣嫁妆呢,一时半会是不会来了。”
贾宝玉愣了愣,“什么?云妹妹要嫁人了?”贾母看着宝玉的神色不对,心中一紧,偏偏贾珍毫无所觉,又笑嘻嘻的说了一句,“不光是你云妹妹,连郡主不日也要嫁人了呢!圣上今日早朝时下旨赐的婚,对象可是恪孝王爷呢!郡主未出阁是就是郡主之尊,将来更是超品的亲王妃,果真富贵无匹啊!”
贾宝玉没有说话,片刻后却痛苦的捂着胸口,一口血喷了出来。
顿时,方才还喜气洋洋的屋内一片忙乱,贾母搂着宝玉心肝肉儿的叫了起来,王夫人也急了,哭个不住。
贾母见状,唾了王夫人满面,“你还好意思哭!你生的养的孩子,难不成你不知道他的性子吗?他素来喜欢和姊妹们相处,恨不得日夜和姊妹们在一处!偏你大大咧咧的说云丫头嫁人了,这让宝玉如何受得了!我的宝玉啊,你若有个好歹,看我饶了哪一个啊!”
贾珍在旁听了,觉得有些不自在,悄悄的溜走了,省的贾母想起来,逮着自己一顿骂!
王夫人也暗自后悔,她怎么就说出来了呢!都是那起子狐媚子,勾引宝玉!
众人揉搓了一会,贾宝玉晃晃悠悠的醒了,一睁眼,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林妹妹,云妹妹,你们也带了我去吧!”
贾母闻言,戳中了心事,也搂着宝玉哭了,“宝玉,我的宝玉!”王夫人也唤道:“我的儿!你二妹妹三妹妹四妹妹都在呢,还有你宝姐姐也在呢!”
贾宝玉似被提醒了一般,状似疯癫一半闹了起来,“对,宝姐姐,宝姐姐呢!宝姐姐在哪?宝姐姐是不是也要嫁人了?我不许啊,老太太,你帮我留住宝姐姐,不许她们嫁人啊!”
贾母见状,心疼的不得了,搂着贾宝玉开始许愿,“你放心,不嫁人!姐妹们都不嫁人,她们都陪着你呢!快,请宝姑娘来!”罢了,罢了,宝玉既然不许你嫁人,你就老老实实的陪着我的宝玉吧!等过些日子,元春有了皇子,再细心为宝玉挑选一个名门闺秀吧!
一直在旁边焦急观看的迎春、探春听了贾母的话,却同时一愣!迎春今年十七了,探春今年也十三了,换做一般人家,早就该议亲了,可是贾家至今一点动静都没有!王夫人从来不曾带她们出门做客,相看人家!比她们年纪还小的黛玉、湘云都已经议亲了,可她们却还待字闺中,无人问询!
如今听了贾母的话,二人皆是满心凄凉!为了宝玉,不许她们嫁人!难不成,她们就真的一辈子老死闺中吗?
倒是惜春年纪尚小,且她的婚事乃是贾珍做主,所以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探春眼睛闪了闪,然后低下了头。
薛宝钗很快被找了来,贾宝玉看见她,如同落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紧紧拉着薛宝钗的手不放,“宝姐姐,你别离开我!你要走,带了我一起去吧!”
饶是薛宝钗再怎么端庄稳重,在众人面前被贾宝玉这样真情‘告白’,也颇有些不好意思。她微红着脸,更显得风姿出众,贾宝玉握着薛宝钗的手更紧了些。
贾母见宝玉不说话,似是痴了一般,心疼的无以复加,“好好好,你宝姐姐不走,你宝姐姐会一直陪着你的。”然后又殷切的对宝钗说道,“宝丫头啊,辛苦你了!这孩子心眼太实,听闻黛玉和云丫头订了亲,一时受不了!”
薛宝钗原本被贾宝玉这样盯着,心头一热,可是听闻黛玉和湘云定亲,贾宝玉一时接受不了,所以才请了自己来。不由得心中不虞,怎么,有事我就是个宝,无事就是个草吗?你把我薛宝钗当什么了!不过,贾母这样殷勤,且贾母刚才的话等于承认了薛宝钗的地位,薛宝钗这样想着,心里也好受多了。
因此笑着说道:“老太太说的哪里话!宝兄弟是个什么性子,我是知道的。老太太放心,我知道的。”
然后笑着对宝玉软言温语的说道:“宝兄弟,前儿咱们不是开了一社吗?当时咱们不是说要还席的吗?可巧,园子里的菊花开的正好,而我家当铺里有个伙计,他家田上出的很好的肥螃蟹,前儿送了几个来。现在这里的人,从老太太起,有一多半都是爱吃螃蟹的。我和哥哥说一说,要他几娄极肥极大的螃蟹来,再往铺子里取上几坛好酒,再备四五桌果碟,等酒席散了,咱们几个再做诗你看这样可好?”
贾宝玉听了,果然兴奋不已,拍着手笑道:“果然是宝姐姐,这个主意再好不过的。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还有大嫂子,你们说呢?”
三春等人碍于贾母和王夫人在,还能说什么,只能笑着点头称是。宝钗于是和三春哄着贾宝玉回了园子里,商量着螃蟹宴的事情。
贾母和王夫人见宝钗不过三言两语间就哄得贾宝玉眉开眼笑,恢复正常,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王夫人还好些,宝钗一直是她看中的儿媳妇人选,而贾母不由得开始担心,日后若宝玉真娶了宝钗,还不被宝钗拿捏在手心里吗?
看了一眼兀自高兴着的王夫人,贾母叹了口气,真是个愚妇!唉!只是宝玉,到底该找个什么样的人才相配呢?家世、人品、模样,还要能劝着宝玉上进,唉,我的宝玉啊!
而接到圣旨的林府,气氛也不是那么和谐,送走了前来贺喜的人,林如海叹了口气,回到后院,想去看看女儿,却又想着女儿是订了亲的人了,不过两年时间,就是别人家的人了,想到这里,林如海又是一声长叹,转头欲往回走。却迎面看到了林玹,林玹也是一样的表情。
“父亲!”
“玹儿!”
一时间,这父子两颇有些感同身受,同时长叹一声,“父亲,离大婚之期还有两年呢,咱们可得看好了姐姐,不许那人再往咱们府里来。”
“恩!还有,虽说有元和大师的话,可咱们也不能不提防着,你经常往来恪孝王府,可得好生盯着他,可不许他做出生什么对不起你姐姐的事来!”
“恩,我心里有数!”
“女儿家在夫家能不能挺直腰杆,除了靠她自己经营,父兄能不能为她撑腰也是很重要的,我们林家子嗣艰难,文远侯府虽好,到底不是名正言顺的母家。玹儿,你肩上的担子很重啊!”
“我知道的,父亲,你再撑个十几年,且等我长大了!我一定努力上进,给姐姐撑腰!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姐姐的!他是王爷也不成!”
“恩,有骨气!既如此,从明日起,你的功课交由我来负责吧!玹儿,你没有意见的哦!”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
夕阳下,这对父子两的背影被越拉越长,渐渐消失在路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