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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鹤龄并不想在此地久留,京城传来消息,仙游公主等人已经回来了,赶紧把事情忙完,回家去看老婆孩子要紧。
漠南都司的事情交给杨一清,榆木川都司的事情交给刘大夏,大漠深处的两河卫有牟斌。至于这位热爱大明朝的白寅同志,杨一清自然有办法让他掀不起风浪,自己就不需要过多操心了。
接下来要处理的,就是辽东羁縻州和羁縻卫所。
其一是兀良哈三部,也就是朵颜三卫;
其二是女真三部,也就是建州女真、海西女真、野人女真三卫。
所谓羁縻,“羁”就是用军事和政治的压力加以控制,“縻”就是以经济和物质利益给以抚慰,实质上属于地方自治的制度,在明朝称为土司制度,承认其首领在本民族和本地区中的政治统治地位,平时大部分事务均由州内首领自己管理。
本来,羁縻政策是多民族融合的一个过渡阶段,但是弊端也很明显,就是中央集权对各地土司控制程度不够,很容易闹点事出来,比如说,某土司或者某部的谁谁又叛乱了。
之所示要加个“又”,是因为在明朝,这种事出现的太多了。
朱棣登基以后,一改洪武时期的边疆政策,在北方广建卫所,其数量之多,覆盖面之广,是后代所无法比拟的。但就其效果而言,却是好坏参半,特别是对流动性较大的草原部落,与推行政策的本意相差甚远,时叛时降的草原诸部使朝廷不胜其扰。
眼下张鹤龄所担心的两处,即朵颜三卫和女真三卫,都将成为大明日后的隐患。
就在中路大军和鞑靼部鏖战之时,朵颜三卫陈兵八万,准备向辽东进发,到达锦州城下的时候,却发现明军已经召集了五万边军,一副守株待兔的模样。
朵颜部可汗兀南帖木儿和瓦剌可汗阿喇哈青森思考的问题差不多,我是来捡便宜的,可不是来拼命的,而且蒙古骑兵擅长的是野战,本就不擅长攻城,万一我跟你打的正焦灼,你后面再来五万援军,那我不是完犊子了?
虽然大家都是蒙古人,但是对不起,我名义上还是大明的朵颜卫,跟你们鞑靼和瓦剌不是一伙的。
至少我们这边日子还过得去,没必要以命相搏。
自永乐朝以后,朵颜三卫与明朝一直保持着通贡互市的关系,但同时与鞑靼及瓦刺也有着密切的联系,属于典型的骑墙派,摇摆于明、蒙之间。需要我是蒙古人的时候,我就是蒙古人,需要我是明人的时候,我就是明人。
说白了,哪边有好处,我就是哪边的!
说起朵颜三卫和大明的关系,还真的是错综复杂,自洪武年间,明代大将冯胜北伐,建立大宁城,朵颜等部一看打不过,干脆投降吧,于是干净利落地归附了明朝。
朱元璋虽然是乞丐出身,但喜欢读书,把统治术学的非常透彻。他知道蒙古远离内地,汉人管理起来难度大,就采取以夷制夷的策略,让蒙古人来管理蒙古人。设立了泰宁卫、朵颜卫、福余卫三个卫所。但又对三卫不放心,便命令第十七子宁王朱权坐镇大宁府当政委,统管全局。
老朱同志那是打天下的主,东荡西杀,励精图治,有着用不完的精力,所以纵观整个洪武朝,海内归心,天下太平,没一个敢出来跳的。
之后到了建文朝,朱棣发动靖难,但是要用一个藩王的兵力对抗全国的兵力,根本打不过啊,在这种情况下,他打起了朱权的主意。《明史》上记载,当时朱权实力雄厚,“带甲八万,革车六千,所属朵颜三卫骑兵皆骁勇善战。”也就是说,朱权除了有八万甲士、六千战车外,还有朵颜三卫下面众多骁勇善战的骑兵。
朱权虽然兵多将广,但是人家朱棣根本看不上,唯独欣赏能征善战的朵颜三卫。于是就派人跟朵颜三卫接触,表达了自己对他们的器重,还送去了绫罗绸缎和不少珠宝。
朵颜三卫虽然一直在宁王朱权身边,但朱权非常霸道,依仗着自己是皇族,做事独断专行,飞扬跋扈,从来不跟三卫的负责人商量,以至于冲突不断,王府的人和朵颜三卫的人打架,他跑出来直接把人家处死,气得朵颜三卫差点就投奔了鞑靼。
但是朱棣不同,人家也是堂堂亲王,却如此瞧得起自己,又是写信又是送礼物,比朱权可强多了。于是,朵颜三卫奉着士为知己者死的精神,当然,更重要的是看在钱的面子上,当时就对朱棣表示,我们愿意死心塌地跟着你干。
朱棣大喜,便精心策划了一场阴谋,与朵颜三卫里应外合,顺利地制服了宁王朱权,正式把朵颜三卫收到自己的军中。
蒙古骑兵骁勇善战,都是打起仗不要命的主,这样一来,虽然朱棣在总兵力上还是远远不能与中央军抗衡,但他依靠这些强悍的骑兵,最终夺取了江山,改朝永乐。
也有一种说法,说朱棣曾经许诺朵颜三卫,如果能帮自己夺得江山,便将大宁一带的土地割让,虽然这个说法并未得到证实,但是结果却是宁王改封到江西,朵颜三卫真的得到了大宁一带的土地。
然而,当朵颜三卫在执掌大宁大权后,表面上属于大明,跟鞑靼和瓦剌势同水火,但一直立场不坚定,左摇右摆,采取两边倒的外交政策,其实就是玩两面三刀,尽量谁也不得罪,在明朝和蒙古之间搞平衡。这样一来,蒙古和明朝两边都对朵颜三卫有求必应,争相拉拢。
明永乐二十年,鞑靼大汗阿鲁台起兵造反,朱棣第三次北伐,但是在进军途中,并没有找到阿鲁台,因为人早就带着族人提前逃跑了。朱棣一怒之下,把阿鲁台没有来得及转移走的帐篷一股脑儿烧掉,把留下来的牛羊牲口,全部往家里赶。
虽说是大获全胜,但是,毕竟没打到人,这也不解气啊,于是,在班师回朝路过大宁的时候,突然对朵颜三卫大打出手,把朵颜三卫揍的落花流水,同时也是一头雾水。
大哥,好端端的,你揍我做什么?
朱棣之所以要打击朵颜三卫,有两个直接的原因。
一是因为朵颜三卫虽然与明朝亲善,实际上又和鞑靼的阿鲁台眉来眼去,甚至暗地里帮助阿鲁台打击明朝。
二是朵颜三卫犯起了老毛病,不断南下打草谷,侵扰明朝边关的老百姓。
经过这场战斗,三卫输地服服帖帖,不得不有所收敛。
但是,有句话叫做好了伤疤就忘了疼,等三卫元气恢复后,又不断南下骚扰大明边镇。
现如今,鞑靼部南下的时候,朵颜三卫竟然也集结了大军,准备落井下石,那好啊,不去揍你一次,看来是真的说不过去了。
做好准备工作后,张鹤龄命令大军从榆木川开拔,直接来到大宁。
大军在朵颜卫驻地之外的三十里安营扎寨,正准备召集众将领商议下一步的作战计划,没想到,朵颜部的使者到了。
“朵颜卫指挥同知花当温都拜见靖王殿下!”
朵颜卫指挥同知,相当于副汗,也就是白寅同志曾经那个角色。
“花当大人是吧?”
“不敢,”花当温都赶忙说道,“靖王殿下直呼下官名讳便可。”
张鹤龄点点头,道:“你是蒙古人吧,汉话说的不错。”
花当温都说道:“下官乃大明的官员,自然要学会说汉话,不止下官,朵颜三卫上至指挥使,下至黎民百姓,都说汉话,因为大家都是大明的子民,向往中原的礼仪。”
张鹤龄算是看明白了,敢情是朵颜三卫看到自己大军来了,估计是打不赢,便直接敞开大门,笑脸相迎。
咱朵颜三卫是大明的正式编制,喜迎王师有什么问题?
“这个花,花当……”
张鹤龄实在头大,这些名字太拗口了,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下官花当温都。”
“你就说,这次前来,所为何事?”
“指挥使大人得知靖王殿下亲征,大败北元残部,如今王师归来,路过此处,特地派在下前来迎接,并略备薄酒,为殿下接风洗尘。”
张鹤龄笑了笑,路过此处,还真会用词。
你以为说我路过,就不打你了?
“看来,朵颜三卫对大明还真是忠心耿耿啊。”
“那是当然,朵颜三卫向来忠于大明朝廷。”
“可是……”张鹤龄话锋一转,语气开始变得冰冷,“为何本王听闻,朵颜三卫集结大军,向辽东进发,这又作何解释?”
“这……其中定有误会。”
花当温都额头汗珠渗出,脸色十分紧张。
“有何误会?”张鹤龄冷冷地盯着花当温都,说道,“希望你能说出个理由来,若不然,鞑靼部是何下场,你应该知道。”
花当温都噗通跪在地上,说道:“殿下息怒,这其中确实有误会啊!”
“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说,什么误会?”
“我家指挥使大人得知鞑靼部达延汗准备南下,作为大明的子民,当然不可袖手旁观,便集结朵颜、泰宁和福余三卫全部兵力,准备与鞑靼部决一死战,以示报效朝廷之忠心。”
“这么说来,你们是想出手帮忙?”
“回殿下,正是!”
“那为何不向西,反而向南,兵临锦州城下!”
“这个……”花当温都脑子急转,“是因为我们得到情报,鞑靼部准备进攻锦州城,因此,这才调集兵马去镇守锦州,后来听闻殿下亲率大军北伐,大败鞑靼部,这才收兵回了大宁。”
张鹤龄有些无奈,因为这个说法……似乎还真说得过去。
事实上,朵颜三卫并没有和辽东的边军正面交战,只是对峙一番,然后就撤了。
现在人家说了,是来帮忙的,听到明军大胜的消息,便撤兵回去,这……完全说得过去嘛!
你还别说,这一番话圆的滴水不漏,朵颜卫真他娘的是个天才!
可是,我是来揍你的,也不能就这么回去啊。
找个什么理由呢?
琢磨了一会,张鹤龄心中暗道,找什么理由啊,就揍你了,又能怎样?
于是,朵颜卫指挥同知花当温都莫名其妙地被揍了一顿,鼻青脸肿地回到大宁。
“大汗,那个靖王欺负人啊,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我给打了,你看我的右眼,肿的都睁不开了。这两国相战还不斩来使呢,他也太不讲究了!”
“为何打你啊?”
“说是因为我进门的时候,先迈的左脚。”
“这有何关系?”
“人家说,按照规矩,要先迈右脚才对。”
朵颜可汗兀南帖木儿也是满脸无奈,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可是能怎么办,去讨个说法?
人家十万大军在外面等着呢,就怕你不去!
“这个,花当,你先不要急,这是靖王那厮的奸计。”
花当温都睁着一只眼睛问道:“什么奸计?”
“他是想惹怒我们,然后伺机举兵征伐,你可千万要淡定,不可意气用事,正中他人下怀。”
花当温都心中暗道,我淡定个锤子,打你一顿你能淡定不?
兀南帖木儿继续说道:“我们现在必须一口咬定,大军南下不是冲着锦州城去的,我们是去帮忙的,这样,他就没有理由与我开战。”
“可是,靖王还说了,让大汗自己过去解释。”
“解释……什么?”
兀南帖木儿坐不住了,把我人打了还不算,还要我去解释,解释什么?
“解释我们兵发锦州一事啊。”
“不是说了,是去帮忙的吗?”
“可是人家让你去啊,还说了,等你三天,三天后还不见人,就要出兵了。”
“岂有此理!”兀南帖木儿气得直跳脚,吼道,“此人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花当温都说道:“大汗,淡定,这可能是靖王的奸计,你可千万不要中计啊。”
“淡定个屁!”兀南帖木儿怒道,“简直是骑到头上拉稀,如何能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