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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_80527那是三月下旬,山水居一路走来,百花争艳,沿途尽是花香扑鼻。阳光明媚的下午,徐誉开车抵达,尚未下车,就隔着车窗看到了傅寒声耘。
相隔二十米的距离,傅寒声的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清冽漠然,他单手搭放在周毅的肩膀上,似是在说些什么,面上表情不明。
徐誉开车前来,傅寒声不可能没有看到他,只见他抬手示意曾瑜近前,朝她低语了两句,就和周毅一前一后迈步进屋了。
曾瑜朝徐誉座驾走来,态度谦和:“徐先生,请跟我来。”
脚下的路曲折迂回,路径时不时的被掩藏在花丛深处,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一般。
萧潇在后院一角,一身素色家居服,静坐在一棵老槐树下的白色木椅上,一条雪獒绕着木椅兴奋的直打转,她单臂支放在椅子扶手上,淡淡的看着阿慈。
她素来寡言少笑,就连热情也是极为欠缺,所以看到徐誉,她能给予的情绪实在是太少,况且今天一个是来兴师问罪,一个心性漠然,也确实是热情不起来。
四周寂静,曾瑜离开了,徐誉看着不远处的年轻女子,每一步迈进都是一种煎熬,他控制不住他颤抖的身体,以至于跟萧潇说话时,就连他的声音也是颤抖得厉害:“我来,是有事要问你。”
萧潇抬起眼睛:“你问。”
“方之涵说得话都是真的?”徐誉牢牢地盯着萧潇,此话问出,心里已是一片惧怕不安,他承认他害怕听到某些臆测的答案。
这番问话,其实多日前徐誉就该询问萧潇,但他却一直心存希冀和侥幸,或许不是,或许方之涵在撒谎踝。
今日之所以过来,是因为——
徐誉紧紧攥着某个物件,触手一片冰凉。
萧潇目光落在徐誉手里的物件上,眼眸里闪烁着莫名的光:“一半真,一半假。”
闻言,徐誉重燃希望:“这么说我哥他……”
“他远比你想象中还要十恶不赦。”萧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手中握着的白金镯子,不是正好说明了这一切吗?”
一句话,就那么轻而易举的击垮了徐誉压抑数日的混乱。
徐誉手里拿着一只白金手镯,这对白金手镯原本有一对,是萧潇生日那天,徐誉送给她的。当时萧潇在学校,提着礼盒不便,就把镯子取出,放在了外套口袋里。后来出事,镯子不见了一只,如今看来是落在了徐书赫的手里。
其实,这只手镯是徐誉今天在徐书赫的座驾里无意中找到的,应是徐书赫带萧潇上车时,镯子滑落到了后座角落里。
徐誉可以因为亲情盲目相信徐书赫虽然贪财,但还不至于这般卑鄙。如果方之涵说得是冠冕堂皇的假话,那这只镯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有关于徐书赫陷害萧潇,唐家人对于此事,大都介于半信半疑之间,毕竟一切只是方之涵单方面的言辞,况且当事人徐书赫早就已经死了,无疑是死无对证。
徐誉也是这么自欺欺人的,但一只镯子却破坏了他所有的假想,他攥着手镯,指节却因为太过用力所以泛着青白色。
萧潇坐在椅子上,默默地看着阿慈,过了片刻,她从裤袋里取出一样东西,递给了徐誉。
“你可以听一听这个。”
那是录音器,样式很小,徐誉低头盯着它,却无力去接。萧潇见他不动,直接打开了录音器,丢了一句话给徐誉:“徐誉,你该知道你哥哥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录音缓缓运行。
一道男子声音缓缓响起:“3月5日见你,你好像还没这么瘦,这才短短两天而已,怎么瘦成了这样?没怎么好好吃饭吧?”
那道声音,再也没有人比徐誉更清楚了,是徐书赫,是他同父同母的哥哥。
3月5日,3月5日……
真的是他。
徐誉面覆寒霜,他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却最终丧失了语言。他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录音内容上,伴随着萧潇叙述的内容,徐誉的心一截截地凉了下来,他在等徐书赫的回复,而在等待的过程中,他就像是一个陷入沼泽地的人,身子越陷越深,却无力自救。
那些不能轻易示人的过往,足以凝固徐誉全身血液,他心跳如雷,他不敢相信,录音里的男人是他爱恨不能的兄长,他在过往的岁月里,又曾那般冷血无情的改变了一个女人的一生。
不,改变了周遭好几人的一生。
录音缓缓播放,徐书赫的声音再次响起:“唐妫,你知道我此刻在想什么吗?我庆幸毁你在先,否则我迟早会葬身在你手里。”
徐誉一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他近乎麻木的听着。听到最后,他胸口发疼,急促的喘息着,原来这才是萧潇口中的“十恶不赦”,徐誉脸色白得吓人。
徐书赫害死了萧靖轩?
徐誉在心里请求徐书赫不要承认是他做的,他的哥哥没那么坏,但徐书赫承认
了:“是我害死了你爸爸,他必须死,我好不容易才拥有了我想要的一切,你说我怎么可能让他毁了我的婚姻,我的事业?”
徐誉支撑不住了,他艰难开口:“录音关了。”
萧潇坐着未动,录音继续。
萧潇:“建筑工地脚手架倒塌,两死一伤,这一切全都是你做的?”
徐书赫:“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说话,泄露秘密,怪只怪你父亲知道的太多。”
像这样一段录音,能够瞬间击垮一个男人的自欺欺人,同时催生出他前所未有的怒火,萧潇手中的录音器被徐誉一把给夺走了,他关了录音器,他不想再听了,那不是声音,是最尖锐的刀剑,每一刀直往他的心窝子里面扎。
徐誉疼了。
他疼得浑身直哆嗦,英俊的侧脸在阳光下闪烁着浅浅地碎光,那是从他额头缓缓流下的冷汗。他已然如此,若是心善之人,必定是有些不忍心了,但萧潇却在这个时候动了动唇:“徐誉,你哥哥是一个杀人凶手。”
“所以你派黎世荣杀了我哥?”徐誉冲口而出,眉眼间说不出的悲哀。
萧潇沉默数秒,缓了缓才说:“如果我教唆黎叔杀死你哥,我何至于满腔悲愤无从发泄?”
黎世荣是萧潇的人,纵使萧潇不教唆他杀人,他也会因为萧潇铤而走险,徐书赫是怎么死的?别人不清楚,徐誉事到如今又怎会不清楚?
一个是他哥哥,一个是萧潇,如今他心思剧痛,往事却一件又一件的浮现而出,徐誉的掌心可谓是凉意森森。
偏在这时萧潇说话了,她打电话叫高彦过来。高彦来得很快,手里捧着——
那是一只骨灰盒,一只徐誉亲手捧过的骨灰盒。
徐誉如遭雷击。
“唐妫——”
徐誉再看萧潇,已经不是在用眼睛看了,那样的目光更像是破空而出的刀锋,里面不仅仅藏匿着风暴,更是愤怒和震惊。
徐誉近乎咆哮道:“他已经死了,你怎么忍心把他的骨灰给挖出来?”
“死了,做过的坏事就可以一笔勾销吗?”萧潇起身,双手平伸,高彦已会意,把骨灰盒交给了萧潇。
萧潇慢慢走近徐誉,她近乎悲悯的说道:“我还不够仁慈吗?如果我把你哥哥杀人罪证公诸于世,你觉得徐书赫的骨灰到时候还能留在唐家墓园,唐伊诺还能无忧余生吗?将心比心,如果你是我,你能允许杀父仇人下葬自家墓园吗?当你指责我狠心的同时,可有想过徐书赫是否狠心,可有想过我父亲?你的亲人是亲人,我的亲人何尝不是亲人?”
萧潇说:“徐誉,我能很好的区分出你和徐书赫的不同,你能很好的区分出是与非,对与错吗?你在我心里,依然是曾经那个徐誉,但有些事不能混为一谈,你是你,你哥是你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徐书赫的骨灰移出唐家墓园,亲手交给你。”
徐誉眼中的光芒一寸寸的灭了,那里死寂一片,仿佛燃烧完所有光亮的油灯,他双手颤抖的接过骨灰盒,连日来的悲痛,终于爆发而出。
对于徐书赫,因为是亲人,所以即使是恨,也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对于萧潇,他该恨,却又拿什么立场去恨?她被人陷害至此,萧靖轩又是死在徐书赫的手里,是徐家亏欠在先,无颜去恨。
眼泪砸落,骨灰盒湿漉漉一片。
“徐誉,你在我心里一如最初。”萧潇开口说话,声音吹散在了微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