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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叔见李可还是说不出来,他悲愤极了:“你看,你们都看看,就是他这个坏分子干的!他根本没去找大夫,我打死你这个杀人犯!”
说完,张叔就要动手打李可。
幸好李俊眼疾手快,赶紧拦下了张叔。
李父也赶紧扑上去,两人把张叔给拉开了。
张叔还骂呢:“干甚?欺负我们家没人?信不信我把老三老四都叫起来!我去找公安,把这个坏分子抓回牢里去!”
李俊和李父赶紧劝。
“走走走,赶紧走。”李母想把李可拉离这个是非之地。
李可却不肯走,他紧紧盯着张婶的情况,呼吸声渐渐粗重起来,到后来,他自己都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了。
李可挣脱开母亲的手,喘着自己都能听见的粗气,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朝着张婶走去。
明明没有睡着,而李可耳旁却响起了梦魇中那恐怖的声音,他脸上的肉忍不住抽搐了起来,因为他的头疼病,又犯了,可他的脚步却不肯停下。
李可强忍着难受,顶着压力,一步步走到了张婶面前,他蹲下来拍了拍张婶的肩膀,用不稳的声音喊:“婶子,婶子。”
张婶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了李可一下,轻轻应了一下,又睡了过去。
至少还能睁开眼睛,还能应答。
中医有效不更方之说,也有随证治之的大原则。在治疗一个疾病的时候,尤其是慢性病,就需要较长时间服用一个方子,慢慢把把身体调整过来。
但在治疗某些急性病,因为起病急,进展快,所以变化就会很快。通常是一副药下去,解决了这个问题,病情就有新变化了,所以又需要及时调整用药,经常是每一次诊断,都需要换方子。
这里面的典型代表就是蒲辅周先生,蒲老的医术非常高明,在治疗某些严重急性病的时候,经常是一天一个方子,又强又灵活。只需三四天,就可以出院了,出院之后,用善后方就行了。
只是现在的李可完全没有这种水平,他甚至都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误治了。
李可忍着头疼,再度回顾了一下自己的辨证过程,应该是没错的,他不应该错的……
顿了一顿,李可试探性地伸出手,去摸了摸张婶的手,又去探了探她的额头。
咦?烧退了!
这是好转了吗?
那如果是好转了,可为什么上吐下泻,甚至便出红色像血一样的东西,整个人也昏睡不醒。
这怎么回事啊?
到底问题出在哪儿?
李可一时茫然了。
房间里的几人还在吵闹。
李母见李可不肯走,她小心地看了外面一眼,说:“你们按住他,别吵了,我先去把门关上,屋里面的事情别吵得屋外都知道。”
“等等!”仿佛一丝电光劈进了李可的脑子里面。
而李母已经走到门口了。
“吱呀……”
李可豁然转头看门。
“碰。”大门关上。
李可眼前一片渲白,一副人体经络运行图出现在渲白空间内……
屋外,屋内。
表,里。
张婶是因为食欲不节,伤食于里,所以才致于病,而她现在的上吐下泻,其实是身体通过这种手段来去积滞!
太阳与阳明合病,既有表证,又有里证,自己用的治疗方案,是表里双解。这种治法是没有错的。
张婶原本热若燔炭的身体,现在基本恢复了正常体温,身热得去,这就是用药有效的明证,这就是解表了!
药,见效了!
那现在又是一个什么证?发展到什么地步了,病机是什么?
下泻,就是下利,下利不止,甚至出现红色水样物,加之……烦渴。
所以,她的现在病机是……是什么……
“干甚呢,有甚不能让别人听见的?”张叔怒气冲冲往后走,李俊和李父一下没拦住,张叔直接冲过去把门打开了。
“啪……”门开。
一缕夜风吹在李可脸上。
李可毛孔瞬间紧锁,脑子瞬间清醒,耳旁那些梦魇立刻消失,连头疼都为之一顿。
“我知道了!”李可喃喃出声,眸子微微放大,病机只有一个!那就是表解,而里未和,现在是热利!
正在争执的几个人顿时停了下来,齐齐看向这边,张叔的女儿也抬头看他。
“你知道甚?”张叔怒声问。
李可收回眼神,说:“婶子已经退烧了。”
张叔和他女儿顿时一怔,他们是知道情况的,张婶前面烧的可厉害了,身上跟煤炭炉子似的。刚刚他们一直在争吵,都没顾得上看她是不是已经退烧了。
“让开,让开。”张叔赶紧挤开众人,跑到床前,也赶紧伸手探了探,还真的不烫了。
张叔问:“那……这是咋回事?就算烧退了,那咋还上吐下泻了?这人咋还醒不过来了。”
李母说:“至少退烧了,好转了嘛。上吐下泻,我吃坏东西也上吐下泻,这不是很正常嘛。”
张叔顿时皱眉。
李可长长呼出来一口气,他的目光中的神色渐渐安定下来,他看着张叔,说:“叔,你让一下,让我来看看。”
张叔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大家都看向李可。
李可一边检查,一边思忖着。
表解而里未和,现在是热利为病。
《伤寒论》中有三方治热利。
太阳病,桂枝证,医反而下之,利遂不止,脉促者,表未解也,喘而汗出者,葛根黄芩黄连汤主之。
这是有太阳病,本该用解表法,而医生误治反而用了下法,导致了邪陷于里,让病人下利不止的救误治法。
这个病人的确有太阳病,但自己并没有忽视这一点,所以自己用的是表里双解法,自己的方子里面有桂枝麻黄解表药,况且现在病人已经解表了,更证明他是没错的。
不是此方,排除!
《伤寒论》第371条:热利,下重者,白头翁汤主之。
第373条:下利,欲饮水者,以有热故也,白头翁汤主之。
李可想起了左季云先生的论述:“此证病状,大概下利腹痛,后重,时或圊血,肛门热痛者是。故痢以口渴、腹痛为湿热,盖以湿气胜腹不痛,热气胜则腹大痛,肛门重滞,里急后重故也。”
李可皱了眉,思索一下,想到了之前看过的张锡纯先生在《医学衷中参西录》上的论述。白头翁汤所主之热利下重,应当从少阴传来,不然则为伏气化热窜入厥阴。
有病在阳明之时,其病一半入腑,一半由经而传于少阳,即由少阳入厥阴而为脏腑之相传。则在厥阴者既可成厥阴热利之下重,而阳明府中稽留之热,更与之相助而成虐,此非但用白头翁汤所能胜任矣。
单用白头翁汤难以胜任……不能单用一方……
李可又把注意力放到了张婶的呕吐之上。
他想到了治疗热利的第三个方子。伤寒第172条,太阳与少阳合病,自下利者,与黄芩汤。若呕者,黄芩加半夏生姜汤主之。
这个是太阳和少阳合病的方子,但其实是少阳迫阳明,下驱大肠,而至下利。黄元御就曾解释,这条是因为少阳经气郁而克戊土,土病而下脘不容。放在五行上理解,也就是木克土太过。
那么她现在有少阳经病证吗?
李可开始询问病情,得知现在张婶口苦咽干,还有腹痛。他掰开张婶的嘴,检查了一下舌脉,发现是舌红苔黄,主热证。
犹豫了一下,李可拿起张婶的手,诊断脉象。
旁边几人都你看我,我看你,还真治上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