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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沒有风,华凌却止不住的发抖。
她从未见过紫玉有过那样的神情。原來,他也能如此的温柔。
只是那些本该属于自己,可他却偏偏给了别人。
她望着紫玉将离忧送回,望着他衣衫单薄却把自己的狐裘披在她的身上,他就连走路都是行在离忧的左侧,将她护在背风的右边。
一举一动处处为她着想,恍若习惯。
良久,直到那两个人影远到看不见了,华凌才怔怔的坐到地上,心里寒凉得如跌入了冰窟窿。
她想起,他与她的初遇。
岸边灯火阑珊,她却因为一时的贪玩而被纨绔子弟调戏。紫玉适时救了她,并以礼相待。他容貌俊逸,风度翩翩,满岸的灯火在他的身后倏然璀璨明亮。
那时,她并不知道他是丰帝,却觉得他一定是这天下最好的男子,一门心思的想要嫁给他。
她不知道他的姓名,不知道他的身家,仅凭着随身奴仆的一句‘必会再次相见’而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的父亲早已经为她规划好了人生后段的行路。嫁进宫中,做丰帝的妃子,一辈子。
可是她不肯,她的心中已经住了那样一个人,再也分不出其它的地方放下他人,哪怕那人是这天下至尊。
于是,宫宴的时候,她静静坐在一处,她垂下头,不愿自己描了红妆却是去敷衍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然而,在所有人都向他跪拜之时,她与他再次相遇了。
同样的眉眼,只是皇权加身,她梦中的这个良人此时还有了权倾天下的气魄。
她感到慌张和无措,但更多的却是甜蜜。
那是缘,她同他才是有缘人。
只是,往往事与愿违。
与那一日的初遇不同,丰帝在面对她的时候更多的是严肃。
他赏赐了她许多东西,第一夜便择了她共枕。外人看來他们恩爱非常,甚至有群臣举议,让丰帝雨露均沾,不该只宠一个人。
但是可笑得很,整整半年,在她殿中总共有七十九个夜晚,可他从不愿主动碰她。
直到,直到那朝阳公主开口,他才与她行了早该行的事情。
那一夜,他醉意熏熏,他松松的抱着她,一句话也沒有说。
她娇羞的抬起头,想要送去一个亲吻。可他的眼中却无悲无喜,更沒有她。
华凌感到了深深的错付。她觉得紫玉应该也同她珍惜他一样爱她,哪怕一半也好,结果到头來,全是自己的虚妄。
朝阳公主说丰帝是不愿相信和许诺,华凌本想用一生來换,可到了今日才明白这些的可笑。
瑞年时,紫玉突然策反,他本不该如此着急,世人皆说他贪图,可他上位后第一件事就是定了国号为‘朝’,并说并非公主以国号为荣,而是未国以公主为荣。
他亲自为她设计宫殿,他为她披衣挡风,他将她不以为意的丝帕珍藏那么多年,他许她任性却不许她嫁人,想要一直留她在身边。
一切一切,突然变得可笑,昭然若揭,原來,都是为了她,朝阳公主。
华凌身子一晃,便跌坐在了地上。
手掌被细长的石子磨破了皮,眼见着鲜血流出來,她却凄凉的笑了笑。
半晌,巧儿寻了过來。
她从沒有见过华妃如此狼狈的样子,立刻伸手去拉她。
华凌愣愣的望着巧儿,恍如并不认识。
她微微闭上了眼却仿佛看到了自己往后孤老宫中的命运。
要是,沒有了朝阳公主便好了,她心里想。
那夜以后,华妃染了风寒。
丰帝事务繁忙,于是着阿长选了些补身的药材过去,并未亲自去探望。
离忧到是第一时间提了东西去看华凌,被巧儿领进了寝殿。
只见华凌满是愁容的半靠在床上,眼里沒有丝毫神采。
离忧尽量笑了笑说:“不知带些什么來看你,就从自己宫中取了两棵人参。方才路过**的时候,恰巧看到了哥哥着人送來的许多药材,立刻觉得自己多此一举了!”
华凌淡淡的回复:“姐姐送來的东西必定是好的。有些东西,怕是陛下自己都沒有留,全塞到了你的宫中。”
离忧听出了她话语中的不悦感情,却不明白到底为了什么。
“凌儿,你肯定累了。我也就不多打搅了,明日再來看你!”离忧讪讪笑了笑,提步要走。
华凌沒有起身相送,只见她眸中闪了一丝凶光。
华凌突然叫住离忧:“姐姐!”
离忧回头,目光柔和的望着她。
“之前凌儿在小厨房做了些桃花糕,如今又在病中,吃不了什么。还望姐姐不要嫌弃,拿回去尝一下口味。”
离忧莞尔一笑:“好。我最喜欢的就是这个糕点了。”
然后,巧儿将糕点包好送给了离忧。
午后,离忧在房中看书,忽而瞥见随身带着的避毒木上出现了异变的颜色,这是她所碰之物有毒的征兆。
她立刻换了一端去试今日所碰之物,最后查证到毒源來自于华凌所赠的桃花糕。
离忧想起她今日的反常表情,不禁皱了皱眉。
离忧将桃花糕细细扳开。她近两年熟读了许多药物,特别是墨逸留给他的那一本书,十分有用。
沒过多久,她便辨认出了毒药的的品种,毒性和分量。
小鸢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她猜到了这些意味着什么。
于是,她怯生生的问了一句:“长公主,要告诉丰帝吗?”
离忧摇了摇头,如今前线屡有不好的奏报,她不想他白白为这些事情分心。
并且,若真的是凌儿所为,总也要问个明白。
于是,离忧重新将糕点包好,立刻又去了华凌处。
华凌眼见着她提着糕点走进來,眼中倒是一片平静,只轻轻道了一句:“你都知道了?”
离忧怔了怔:“果然是你所为?”
“我既然做了便不会不认。”华凌依旧淡淡的道,仿佛这个并不是多大的事情。
离忧见她爽快的承认,心里反而平静了一些,她走到门口,向外探了探,见四下并无人,旋即把门掩上。
华凌轻笑着说:“这样隐蔽作甚?你也不怕我枕下藏了一把利刀!”
离忧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凌儿,你如果铁了心的要杀我,自然会明白这毒药的用量!这些分量若想真正杀死一个人,是远远不够的!”
华凌转过头去不看她,沉声说:“那是因为我是第一次用毒,并沒有什么经验。”
“若是第一次也只会依着分量多加,而不会少了这么多!你如此做,不过是想泄愤。你丝毫不隐藏,便是要让哥哥知道这一切都是你所为。你...你这是在求死...”
华凌突然凄惨的大笑:“是啊!我是想知道!我的夫君若是知道我伤了她的妹妹,会不会狠心将我弄死!姐姐,你说,他到底会不会?”
“凌儿...?”离忧倏然觉得这样的华凌十分可怕。
“你一定觉得我很傻对不对?他怎么舍得杀你?要是有人敢动你一分,即使是妻子也是可以毫不留情的杀掉的!”
“凌儿,你冷静些!”离忧皱了皱眉,她越來越不明华凌到底遭遇了什么。
“我很冷静!我冷静的明白,丰帝他的心里再也存不下别人。他喜欢你,他喜欢的从來都只有你!”
离忧怔了怔,她觉得腿有些发软,身子也有一丝颤抖。
“凌儿,他不会。你...你别乱想...”
华凌打断她:“乱想?那我们要不要试试?你又敢不敢试试他的真心?”
离忧心跳如麻,额上惊出了一层薄汗。
她向來知道紫玉疼她,宠她。可他们是亲生兄妹,她只当他是家人,一刻也沒有往这上面想过。
只是华凌因此而悲伤,她甚至坚信到要杀了自己。
离忧有些动摇,原本觉得可笑的设想倏然要在心里转变为真实。
但是,她不能允许这种改变,她已经失去了最爱的人,不想再失去一个她重要的‘哥哥’。
于是,这些复杂的心情支撑着她问了一句:“如何...试...?”
华凌平静的说:“你昨日才安慰我,说前线战事告急,陛下要用心于政事,这才沒空來探我。那么如果你也同时病了呢?他是否会來探你?我明白一个男人的野心,若是有什么能让他们在权势上分心,那么就只有他们最爱的女人!”
离忧颔首,这的确是一个公平的办法。
“那我便让小鸢告诉阿长我生病了的事情。”
华凌摇了摇头:“你还是不知道自己的分量。其实,你只需装些痛楚來就行。他那样在乎你,你的一言一行他又怎会不找人关注呢?”
离忧沒有回答,她只是拆开桌上的桃花糕,掰下一小块丢进了嘴里咀嚼。
“知道有毒你还吃!”华凌惊呼一声。
离忧勉强笑了笑:“装病总会有些破绽,这个分量少,沒有性命之忧,你且放心!”
“你疯了。”
“只要能解除你心中的疑惑,我便不枉了如此而为!”离忧轻声说。
华凌不语,躺在床上背过了身,不再说话。
离忧叹了口气:“你且好好休息吧!我先回自己殿中。这桌上剩下的桃花糕勿要忘记小心处理掉才是!”
说完,她便走了出去。
华凌闭上了眼,好似已经看到了那个必定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