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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惜春的口中得知如今家里人都知道他们一家想要搬到乡下去的消息了,为此落春心中很是纳闷,既然这样,最近一直频频向她们母女示好,和她们拉关系的凤姐怎么不见半点动静,难道他们不想去乡下,而是想留在这里,如果是这样的话,贾琏和凤姐他们夫妻两个还真是吃一百个豆都不嫌腥!
其实是落春想岔了,在她心里,所谓的一家是她和邢夫人,连贾赦也不过是看在邢夫人份上的一个添头。但是在贾琏和凤姐的心里,所谓的一家,包括大房的所有人,贾赦、邢夫人、贾琏、凤姐、迎春、落春和贾琮还有大姐,连平儿都算在内,一家九口,因此自然不需要过来和邢夫人还有落春商讨什么。
这日落春来到邢夫人房间,走到门外,就听见里面传来邢夫人和贾赦的争执声。落春听到屋里传来的吵闹声,本来举起来想要敲门的手放了下来,站在门外偷听起来。
“……贾恩侯,‘漫天要价,落地还钱’这个道理难道你不懂吗?怎么老太太说什么就是什么,要钱给钱,要粮给粮,……要是你能赚来,我半个不字都不会说,但是你什么都赚不来,不管是吃的,用的,住的,还是花的,……全都是我的,你竟然连跟我商量一下都不商量一下,就一口答应了老太太的条件,你的脑子到底装的是些什么,难道遇事之前都不想一下的吗?”屋里邢夫人气急败坏的数落了贾赦一顿后,余怒未消的说道:“你有本事答应,想来就有本事弄到钱粮答对老太太,反正不要指望我,我是一个子都没有。”
贾赦苦着一张脸说道:“那到底是我的母亲,我身为长子,不奉养她,带着你们搬出去已经够不孝的了,她要点东西给她又怎么了?我们又不是拿不出来?再说,说句不好听的,老太太都这般年纪了,还能有几年活头,我们就算给又能给几年呢?”
邢夫人冷笑一声说道:“你这会倒是给我装孝子了,既然想到做孝子,那你干脆就留下陪老太太好了,没有你,我们在乡下也不是住不得,说不定反而更舒服,更自在呢。再说,我是心疼东西吗?我虽然称不上有多贤德,但是基本的孝道还是懂的,如果那些东西都是老太太自己用了,就算再加一倍我也无所谓,我只是看不得老太太拿我的东西去贴补二房那帮狼心狗肺的东西……”
“既然给了老太太,那就是老太太的了,你管她怎么花呢。”贾赦小声的在一旁嘀咕了一句。
“你——”邢夫人被气得一时语结,过了半天,她使劲的呸了一声,说道:“我是管不着,但是我就是看着不顺眼,心里觉得憋屈得慌。要是老太太自己有,她怎么贴补二房就行,我也不去争较这个。又或者,哪怕老太太把那些东西丢到大街上去,或者给了乞丐我都无所谓,但是给了二房,就是不行!”
贾赦心里何尝不憋屈,在府里时,贾母处处偏心二房,还有理由可说,因为贾政不像他那么贪花好色,不务正业,而且他这边已经得了爵位,二房这边将来分出去只能拿走府里不足三分之一的财产,而且变成了贾府的旁支,所以贾母偏心二房一二可以理解。但是如今两人几乎是在同一水平线上,甚至他还不如贾政呢,贾政那边还有周赵两位姨娘呢,他这边除了一个气焰日渐高涨的邢夫人再无她人,但是贾母依然不待见他。对此,贾赦可谓是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只能安慰自己,他大概命中注定和贾母的母子情分比较浅吧。
贾赦听了邢夫人的话,非常郁闷的说道:“那你想怎么样?我已经答应了,难道还能反悔不成?要是惹恼了老太太,她不肯让我们搬走了,岂不糟糕?”
虽然左邻右舍,做子女的,身为儿媳,对公婆责骂甚至动手的不少,但是真正撇开父母而别居的还是很少见的,所以他这个做长子的,不奉养母亲,将她留给二弟,带着妻子儿女搬到乡下去,实在有些说不过去。真要让贾母不顾脸面,闹腾起来,拿到外面去说,他这边不管有多少原因,都是站不住理的。
邢夫人也知道这一点,让贾赦这么一说,顿时沉默了。半晌,长叹一口气,说道:“罢了,罢了,就当我把那些东西喂狗了。”
贾赦听邢夫人把贾母和二房的人比作狗,翕动了几下嘴唇,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一个字都没说。邢夫人好不容易迫于无奈,已经认掏东西了,他又何必在这个关节上节外生枝呢,再因为这个和邢夫人吵起来,惹恼了她,等贾母来要东西的时候,她真要一毛不拔,到时毛爪的可就是他了。又或者,气的她丢下他不管,自己带着儿女到乡下去就糟了。反正邢夫人只是在气头上,在自己的屋子里说说,他只当没听到就是。
贾赦从邢夫人的屋里走出来,看到站在门口的落春愣了一下,迈出去的脚步稍微停了那么一下,轻咳了一声,然后目不斜视的从落春身边走过。等贾赦走了,落春进屋,看到邢夫人坐在那里犹自生着闷气。
落春坐到邢夫人身边劝慰道:“母亲又何必为这么点小事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正如父亲刚才所说,老太太到底是他的母亲,而且年寿已高,还不知道能有多少春秋,再者由长子奉养家中老人乃是约定俗称的规矩。何况,以老太太的脾气秉性,我们要搬到乡下去,想要她放行,不刮下一层油来,她怎可能会同意?我以为母亲早就该有心里准备才是,怎么事到临头,反正气成这个样子。”
邢夫人扬着眉,问道:“刚才我和你父亲争执的时候,你就站在外面?你是不是都听到了?”
落春点了一下头,解释道:“嗯,我是站在门外,不过我也才来不久,所以并没有听全,只听到了后半部分。”
邢夫人脸上露出一个“难怪”的神情,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你说的我都知道的,我也知道不出点血,估计老太太不会放人。但是我没想到,老太太……”她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的微笑,冷笑道:“老太太竟然狮子大开口,她可不仅仅是给她自己要东西,而是连带着二房都让我们一块养起来。其实如果她不提二房,只是打着自己的名头,哪怕她要再多的东西,我心里明知道其中有不少东西会被她贴补给二房,但是只要她不挑破这层窗户纸,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不知道就是了。可是老太太偏偏不肯,她明知道我不喜欢二房,厌恶二房,偏偏口口声声带着二房,这分明是在恶心我,你让我如何不气?也不知道二房那帮子人是给老太太灌了什么*汤,让老太太从府里到外面,一直这么护着他们!老太太这心真是偏到没边了,好像你父亲不是她亲生的,而是大街上捡来的似的!”
邢夫人抱怨贾母偏心,偏着二房,但是落春却觉得贾母不仅仅是偏心二房,应该还有大房不听她的话,脱离了她的掌控的缘故,所以才会这般算计大房。其实落春猜的不错,大房这么一搬到乡下去,迎春和落春也是要跟着走的,只剩下探春和惜春两个,而且惜春还是宁国府里的这人,这让贾母借着联姻之举东山再起的打算落空,她没有死扣着大房不放,到底还是放他们离去这已经算是好的了。不过,贾母也知道,留得住人,留不住心,这人心不在她这边,纵使她找到合适的联姻对象,对她的大计也没用,所以虽然无奈,但是也只能放弃了她振兴家族的计划。这样的话,最终贾家的希望就要着落道宝玉的身上了,因此虽然贾母不喜王夫人,但是为了宝玉,不得不捏着鼻子忍下,并且从大房这边搜刮好处贴补二房,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能够担负起家族明天的宝玉。
落春听了邢夫人这话,忙从另一个角度劝解她:“母亲既然知道老太太是故意的,那你现在这么生气,岂不正中了老太太的算计,掉入她的毂中。老太太知道母亲这么生气,一定乐开了花,称心如意。”
“对哦。”邢夫人反应了过来,吐气,吸气,吐气,吸气,……循环往复,宽解自己道:“我不气,我不气。她们越想我生气,我越不气,不能让她们在一边看我的笑话……”
只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邢夫人终究还是没有按捺住脾气,向落春抱怨起来:“你不知道,老太太有多过分。知道我们要搬到乡下去,她竟然和你父亲说什么,这房子原本是大房和二房一起住的,如今我们家搬走,岂不是要二房单独承担房租,这不公平,也不合情理,况且二房本就没个生计,这岂不是加重了他们的负担,因此我们哪怕搬走了,也还要承担房租。我呸,这话老太太也好意思说出口,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还说什么我们大房不孝,二房如今替我们孝顺他,我们怎么也得表示表示,明张目胆的替二房像我们要东西……”
落春想了一下,依着贾母的性格猜测,问道:“除了替二房要之外,老太太应该自己还要了不少东西吧?总共有多少?”
邢夫人叹了口气,说道:“我算了一下,孝敬老太太的钱粮什么,连同二房的补贴一并算在一起,大约有一百五十两上下。”
一百五十两?听了邢夫人说出来的数字,落春若有所思的说道:“倒也不算多。”对上邢夫人投过来的目光,赶忙解释道:“母亲,你看看,这房子每个月的租金就要八两,一年下来就是九十六两银子,朝廷一年如今给老太太的养老银子是六十两,这两项加在一起就要一百五十六两,所以老太太向我们要这些,还真不多。”
“不多?依你这话,好像老太太还对我们手下留情了似的?”邢夫人冷笑一声,说道:“琏儿媳妇可是和我说了,原来在府里打秋风的有一位刘姥姥,她跟着他女婿一家过活,家里算上她,一共五口人,二十两银子差不多够他们庄户人家过一年的了。更何况,原本老太太就以为我们私藏了东西,只是揣着小心思,不肯拿出来用罢了,我就是防着这一点,才把你舅舅拿过来的东西说是我娘家看我们生活惶恐,才送过来的。你父亲那个榆木脑袋,老太太问他,他竟然把你舅舅送来的房子和地一五一十都和老太太说了,真真不知道该让人说什么才好,简直蠢到没边了。”
生气的骂了贾赦一句,邢夫人继续说道:“老太太当家理事那么多年,虽然这些年不怎么理会了,但是一亩地产出多少,她心里还是有个大概的。你算算,老太太向我们要的钱,可不正是我们田地的所有出产,而且老太太还是按照肥田来算的,可是我们买的田地哪有那么大的出产?若是都给了老太太和二房,我们吃什么?你父亲也不说好好算算,竟然一点都不争较,岂不正坐实了我们果然私下藏有东西的猜想?老太太以前只是猜测,但是到底没有真凭实据,我们抵死不承认她也没办法,如今可好,自己送上去门,不打自招了。知道我们手里还有其他的东西,而且这个老太太要钱、要物、要粮、……你父亲给的这么痛快,想必老太太猜出了,我们搬走后,家里的生计是不用愁的。所以我担心,老太太这次向我们要东西不是一锤子买卖,有了这个开头,还不知道她以后会以什么名义变着法向我们要钱呢!”
原本落春因为邢夫人口中透露出的和凤姐的亲密一怔,本来想问来着,但是听了邢夫人后面的话,她也就顾不得凤姐的事了,仔细想一下,确实,如果只是单纯的一年给贾母多少银钱,算作奉养她的费用,多点就多点吧,倒是无所谓,但是经邢夫人这么一说,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这事不是那么简单的。
落春思来想去想了老半天,也没想出个解决办法来,因此皱着眉头,面带愁容的说道:“这倒是一个愁事,母亲可想出什么好办法来了吗?”不怕给贾母东西,就怕贾母贪婪无度,而且又不肯消停,她又占着大义的名分,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以至于造成这事非常棘手,处理起来还真是麻烦。
想到此,邢夫人就一脸郁闷,她心里忍不住暗咒了贾赦几句,叹了一声,说道:“哪有什么好的办法,路都被你父亲给堵死了。只能事情出来之后见招拆招了。”
落春默然,虽然无奈,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没有办法,只能依照邢夫人所说,见招拆招了。只是一想到明明是一家人,却走到这步田地,这样百般算计,她心中一时觉得萦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