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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东方旭日刚刚杳杳而升的时候,开封府东门外。“叮铃,叮铃……”,官道上,远远的传来骡马的铃铛声。由于疫情严重,通往开封的铁路和公路基本上已经封闭,道路上很少有车辆通行。
守城门的几个士兵有些奇怪,纷纷向官道上张望。如今家家都闭门不出,这么早就从东边来了一辆马车在赶路,的确有些罕见。车辆越走越近,这时候才看清楚来的是一辆骡车。
骡车车厢遮得严严实实的,赶车的是一个五十几岁的男子,浓眉深目,一把胡须在颌下,长相白净斯文。那男子不慌不忙地赶着骡车,向城门缓缓驶来,一名士兵上前拦住的骡车,让赶车的男子停在城门口等待检查。说来也巧,这时候,一辆挂着红色葫芦旗的吉普车恰好从城里面向大门开过来,很快就在城门口停下。当班的军官一见,赶紧迎了上去,这是医疗组的医官来了,按照开封府的规定,每天进城的人必须让医官检查,确定没有问题后才会允许进城。
今天在这边负责值守的正是吴大维,他起了一个大早,随便吃了点东西就赶了过来。吴大维刚刚下车就见到停在路旁等待检查的那辆骡车,这么早就有人进城,他也有些奇怪。也没有多想,他穿好防护服后便走了过去。
吴大维问了男子:“兄台,要进城吗?”
“啊!是的,我就住在这城里。大人,怎么现在进门还要检查?”那男子态度温文。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为了防止疫情传播,非常时刻不得不采取的非常措施,请你配合一下,“吴大维微笑着说道,”好了!车上还有人吗?都下来,我们要登记和检查,请把你们的身份证准备好……我是医官,主要是看一下这车上有没有人染病?”
那男子说:“车上是女眷,恐怕不太方便。”吴大维还没说话,旁边的一名军官说道:“不行,任何人都得检查。这是对你们负责。”
那男子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正准备下车。“夫君……”忽然一个女子在车厢里掀开幔帐伸出胳膊从后搂住那男子。吴大维看得真切,不由得大吃一惊。那个在车上喊夫君的,居然就是来时途中被他救下的那位常夫人。
“常夫人,他是你家相公?”吴大维脱口而出。
奇怪的是那女子眼光呆滞,神情淡薄,对吴大维的问话充耳不闻,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紧紧的抱住那个男人的后腰,不住亲吻他的脸颊。那女子只顾自地呢喃:“夫君,妾身再也不想与你分开了……”
这神情不对,吴大维察觉到异常,便大喊一声,想引起常夫人的注意:“喂,常夫人,你怎么了!”
就在这时,那个男子从怀里掏出一块白色手帕,居然冲着吴大维的口鼻使劲地挥来。随着手帕从口鼻拂过,吴大维可闻到一股异香,瞬间就觉得神志有些恍惚,他马上意识到不对!赶紧把挂在脖子上的香囊拎了上来,放在自己的口鼻之处,使劲吸入了一口香囊的气味。刹那,就觉得一股浓郁、清凉的药香气冲入鼻窍直达脑内,那种神志恍惚之感瞬时消失。
“你要干什么!”吴大维大喝一声,一把夺过那男人的手帕。
“驾!”男人抓起鞭杆就要抽骡子,催促骡子快跑。
“不准走!喂喂,你怎么了!”
吴大伟用全身力气死死扯住骡子胸前的靷带,一手又去扯那女子。那男子居然一时难以摆脱掉他,顿时惊慌失措,见吴大维拉住了那个女子,就干脆把她往车下猛的一推。吴大维害怕常夫人受伤,连忙去接被推落的女子,抓着骡子靷带的手瞬间松开。趁着这一瞬间的空档,男子扬起杆子对准骡子一下狠抽。
“叮铃,叮铃……”骡子挨打,散开四蹄狂奔起来,沿着城门外护城河的一条岔道逃了下去。突然的变故实在来得太快。还以为吴大维遇到熟人的守城兵丁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吴大维跺脚大喊:”快!快抓住他!这人是绑匪!”
带队的军官这才反应过来,几个人跟在后面追了下去,此刻,那辆骡车已经跑出去了两三百米远,哪里追得上?吉普车的司机反应很快,他赶紧发动了汽车追了下去。只听轰隆一声,那骡车直接翻进了护城河,几名兵丁赶到时,那骡车已经飘在河面上。
士兵们沿着河堤搜查,说也奇怪,这河面也不算太宽,但刚才那位男子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找了半天,也找不到此人的踪迹。话说吴大维救下这女子后,扶着那女子,只见她虽然看似清醒,但是眼神却呆滞。吴大维摇晃了她几下,喊道:“喂,常夫人,你怎么了?你怎么不认得我了?”
“夫君……”常夫人却又来抱他。
“哎呀!”这把吴大维吓了一跳,赶紧挣脱开。
“难道是中了什么邪气?”想到这里,他赶紧把挂在脖子上的香囊取下,放在女子口鼻处。过了片刻,女子神情就有了改变。她忽然认出了吴大维:“咦!吴大夫!”
“对,是我,我是吴医官。你终于能记起我了!”
“我怎么会在这里?”常夫人似乎还不太清醒。
“刚才那个男人是谁?赶着骡车的男人!”吴大维问。
“什么男人?“常夫人一脸的懵懂,”我刚才好像做梦一般,看到我家夫君了,可是我总感觉混混沌沌像是在梦里,并不太真切。”
”常夫人,刚才你坐在一个男人的骡子车上,那个男人看着有五十几岁,和你年貌甚不相符,难道他真是你夫君?”
“骡子车?赶骡车的男人?我想起来了。“常夫人恍然大悟,恨恨地说道,”这狗贼究竟是什么人?吴大夫,你治好我的病后,我因为担心夫君的安危便想来趟开封看看。我记得我是骑着马来的,途中我遇到了一架骡车,赶车的是一个男人,他向我问路,然后向我扬了一下手中的手帕,我当时只觉得脑子里一晕,之后我好像昏昏沉沉睡着了,就梦见了我的夫君,我夫君也在赶着一架车,我……”
“哎呀!这就对了!就在刚才,一架骡车从那边跑来,结果我看到你抱着那个车主,喊夫君……”
“什么?我抱住车主?”常夫人又羞又怒。
“对啊,我刚才也以为那位是你夫君。“吴大维解释说,”我大声喊你,你居然对我置若罔闻,我就觉得这里面有问题,我拉住那车就是不松手,那男人急了,把你往车下一推,朝那边跑了!哎,也不知道有没有抓住此人。”
两个人说话之间,带队的军官又赶了回来,把刚才的情形一说,众人都觉得不可思议。难道刚才那人竟然是拍花子的?如果真是这样,这个人的水性也太好了,竟然遁入水中,从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这时候,搞清楚状况的常夫人揖首说道:“先生,你又救了我一次。大恩大德,叫人如何报答。对了,那本经书有没有送到府台大人手中……”
“送到了,送到了。“吴大维忙不迭的说道,”而且那个名叫微生的人也找到了,这个人在朱仙镇,锦衣卫昨天赶了过去。对了,锦衣卫现在在查找里夫君的下落,应该很快就有消息回来。不如你先和我一起去一趟府衙吧。”
“也好!”
……
吴大维在城门口安排了一下别的意思接替他的工作,然后陪着常夫人来到了开封府的府衙。刚进入停车场,还没来得及下车。迎面正好遇到锦衣卫百户刘清华的车队从朱仙镇赶了回来,两个锦衣卫的校尉正扶着一个衣衫褴褛的憔悴汉子从车上下来。
恰好此时,吴大维陪着常夫人下了车,两个人四目相对,竟然一下子怔住了!那憔悴的汉子喊了一声“小英,是我”,等看清楚这个人,常夫人眼泪就下来了,她大喊一声”夫君”,打开车门就跑了过去,紧紧搂住那个人,一时间,夫妻两人紧紧相拥,泣不成声。听到外面的动静,知府简济从大堂里走出来。
等众人进了大堂,两边人把情况一说,事情的来龙去脉才有了一个大概。常大力夫妇都是军情司的情报人员,他们利用商贾的身份经常往来于陆上丝绸之路,负责收集敌对势力的情报。半年前,一位军情司潜伏在白莲教组织的内伐找到了在阿拉木图的情报站,交给了常大力一本,只说这里面有重大的秘密。
可惜此人当时已经染上了瘟疫,话没有说清楚就已经吐血身亡。常大力拿着这本,一直看不出所以然来。于是他将这本交给自己的妻子,让她先回开封。自己留在阿拉木图,循着这位牺牲战友生前留下来的线索继续往下调查,经过几个月的努力,他发现白莲教勾结外部势力,妄图效仿成吉思汗的办法投毒,在中原大地散布鼠瘟,扰乱大明的秩序这个今天的秘密。
常大力说:“我在阿拉木图循着线索跟上了一支白莲教徒假扮的西域商队,随着他们一直回到中原,在开封城外曹家庄找到了他们的一句巢穴,却不料却被人察觉,一时不察,着了他们的道,被人囚禁了起来。他们的头目一直在查询这本的下落,就把我关在一个地洞里面,每天想尽办法折磨我,想让我招供。这次要不是刘百户相救,只怕自己撑不过去,要死在那里啦!”说到这里,他起身向刘百户深深一揖。
刘清华赶紧双手乱摇,连连说不敢当不敢当。这时,简济拿起了那本,左看又看,还是看不出所以然来,便问道:“常中校,你研究了这么久,有没有察觉到不对的地方?”
常大力答道:“简大人,下官懂得阿拉伯文,这里面的确是一本经书,文字上和普通的没有任何区别。我又用火烤水浸等办法,一无所获,我又检查了封面,也没有发现夹层,这也是让我困惑的地方。”
“可以让我看看吗?”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吴大维突然说道。众人的好奇地看向他,吴大维有些羞赧地笑了笑,说,“我想到了一个法子,也许能帮到你们。”
简济好奇的将书递给他,吴大维从身上摸出一个放大镜,翻开书本仔细的看了看,然后点点头,问道:“麻烦哪位帮我准备一点碳粉?要磨得非常的细。”刘清华马上让一名校尉前去准备,不一会儿,这名校尉就捧着一小碗磨得很细的碳粉走了进来。吴大维小心翼翼的翻开其中的一页,用碳粉均匀的撒在纸上,过了一会儿,那轻轻的一抖,然后看去。立刻大喜,说道:“果然被我猜中了!”
众人围拢过来一看,只见残留在纸张上的碳粉变成了一串一串的阿拉伯文字。常大力一见大喜过望,惊呼道:“这是白莲教的联络图,吴大夫,你可真行。这么隐秘的法子也被你想出来了。你可立下大功了!”
常夫人好奇的问道:“吴大夫,你怎么会想到的?”
吴大维尴尬的笑了笑,解释说:“以前我小时候读书的时候,有个同学读书不认真,但是喜欢搞些歪门邪道。就是考试十号喜欢舞弊,他就是用两张纸叠在一起写字,下面的那张纸就有划痕,但是很轻微,肉眼根本看不出来。我刚才突然想起了这个,所以试了试,没想到被我猜中了。这也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被我蒙上的。”众人听了哈哈大笑。
很快,情报通过电报网络传递到锦衣卫各个衙门,一场大规模的搜捕行动在北方各地开始展开。
……
翌日一大早,来福客栈里,借居在这里的吴大维刚刚起来,开封府衙里的一名皂吏就匆匆找来,告知说简大人请他去一趟庙场街一个药铺,有急事找他。吴大维二话不说,就随着来人赶了过去。
这家药铺外面有锦衣卫在站岗,进了院子,吴大维发现院子里静悄悄的,有一井栏,有一大树,马厩里也不见马。此时,里面的屋子里面传来简济的声音,“给我仔细搜!特别要注意有没有暗室,地道此类的!”
“明白!”众人四散搜查。
吴大维走进客厅,见简济正拿着一包东西在那里左看右看。
“简大人!有发现?”
“嗯,吴大夫,你来的正好。你随我来,我们在书房里发现有一个药柜,存放了很多草药,居然还有这个!”说着,简济他手里多了一个包裹。简济对吴大维说,“吴兄,你帮我看看,这些都是什么药,特别是这包蓝色花的药。”吴大维没有马上回答,捏起纸包中的一点干花,拿到灯下仔细观察。
“简大人,这是押不芦,就是曼陀罗花,有大毒。”
“曼陀罗花?”
“还有,这包白色的干花,也是曼陀罗花,白曼陀罗。”
“曼陀罗花还有两种颜色的?”
“不止两种呢。”
“那些白莲教歹人真的是用这些药物在配制迷药?”
“极有可能。”
“吴兄再帮我看看,其他的药物。”
“这几包,都是常见的止血化瘀的药物……并无异常。”
“那这包蘑菇呢?蘑菇也是药吗?”简济打开一个药纸包问。
“这个……我却不认得。”
“连吴兄也不认得?”
“是的,行医多年,从没见过此类蘑菇。”
“吴兄,你说这些蘑菇会不会也是歹人用来配制迷药所用?“说到这里,简济神情激动,”你知道吗?我们查获了几个白莲教的窝点,竟然发现这些白莲教徒还在绑架人口。那些被他们绑架的人,一个个都迷迷糊糊,神志不清。任那些歹徒指使,就像是一个个木头人一样。而且想尽了办法都无法解读,现在已经就出来七八百人了,得想办法帮助这些人解读啊!”
吴大维想了想,说:“简大人,我有个想法。”
“嗯?吴兄请讲。”
“我想取一个蘑菇碾碎筛出细粉,吸入少许试试,或许可知这种蘑菇的作用。”
“万万不可,倘若此蘑菇是剧毒无比,吴兄以身犯险,岂不是白白丢了性命!我绝不会答应吴兄如此冒险!”
“如果我不亲身试验,怎能知道歹人的作案方法呢?”
“吴兄,只要把歹人抓获归案,一审便知他们的作案手段。”
“只怕这些人被宗教洗了脑,没那么容易撬开他们的嘴。”
简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的确,这些被捕获的白莲教骨干,一个个死硬的要命。打死也不招供,确实让他头大。
……
傍晚,简济一身疲惫的从外面回到府衙,刚进后院,看到吴大维迎面朝自己走来,只是步履有些蹒跚,仿佛喝醉了酒一样。
“吴兄……”
“娘子,我终于见到你了,一别多日,终于回家了……”只见吴大维嘴里喃喃地说着,径直冲简济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肩膀。
“哎……吴兄!”正当简济瞠目结舌的时候,他的小书童简青从后面拎着一桶水从后面跑来,用葫芦瓢舀了一瓢水,对准吴大维的脸就泼。
“喂!你在干嘛!这么冷的天,你怎么用冷水泼他!这是要得伤寒病的!”简济急得大叫。
“老爷,是吴先生叮嘱我要这样做的!”简青说。
“这到底怎么回事!”
“老爷,先来不及和你解释,我再泼他一瓢!”
“不准再泼了!你想害死吴先生吗!”简济大吼一声,一把夺过简青手里的水瓢。
“嘶……好冷啊。”吴大维猛地一哆嗦,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水。
“吴先生,你醒了吗?”简青问。
“小简青。”
“看样子,吴先生醒了,那我就不用再泼了。”简青道。
“小青,到底怎么回事!”简济问。
“老爷,吴先生说那个蘑菇有些邪门,很是可疑,于是就磨成粉末,他吸入了一点。叮嘱我说,如果他神志不清了,就给他闻香囊,再给他灌解毒汤。我都准备妥当了,他就吸了点蘑菇粉,结果真的神志不清了。”
“原来如此……那你也不能给他泼冷水啊!不是有香囊吗?”
“我给他闻过香囊了,不管用啊,看着他直愣愣地往外去,我才急了,喝解毒汤也来不及啊,情急之下我才泼他冷水。否则他抱着你,把你这个络腮胡的大汉当他娘子,还能松手啊!”简青笑嘻嘻的说道。
简济怒斥道:“不得无理,小小年纪,嘴贫。”
“哼,老爷你就知道说我不是,你也不夸夸我反应多少快了。”简青委屈的说道。
简济懒得和这小子耍贫嘴,转头问道:“吴兄,你还好吗?”
吴大维还有点晕晕乎乎,勉强回答说:“简大人,我没事……但是这个蘑菇真有令人迷幻的作用。”
“吴兄,幸亏你没什么事情,你怎么真能拿自己来做试验呢?这也太危险了。”简济埋怨说。
吴大维细细回忆刚才的感觉,喃喃说道:“没事,我吸入了少许的蘑菇粉,神情就恍惚起来,仿佛喝醉了酒,又如梦如幻一般,我好像已经回了家乡,看到了我家娘子从家里出来迎接我……”
“于是,吴先生就上前,抱住了我们家老爷。”简青在一旁哂笑道。
“小孩子……”简济刚说了一句小孩子,简青就学着他的语气道:“小孩子,没规没矩的,贫嘴……”说罢,冲着简济扮了个鬼脸。
“你……你这小毛孩子!真是岂有此理!这次是抄还是抄你自己选!”简济被这小家伙气的半死,虽然这小子名义是他的书童,其实也是他的侄儿。父母都不在了,从小就少了管教,就是个皮猴子。
“什么也不想选……”简青小声咕哝。
“这次就饶了小筒青吧……”吴大维笑道,他倒是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