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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树林艰难地摇摇头,有些痛苦地说:"我……我……我要是非常赞同你去杀人,那我还是我吗?你还会觉得我是个好人吗?"
朴恒炽愣了一下,点点头:"不错,就是因为你迂腐刻板,我才很欣赏你。王树林,我真的……你的表情这么痛苦,是不是也一直想维持我们现在的现状,不想打破?"
王树林现在心潮激涌,也没心情脸红了,茫然用力点头。朴恒炽也有些凄然地说:"其实只要一方向另一方妥协,按照另一方的想法去做,就可以继续禾口言皆下去。"
王树林皱着眉头,沉声说:"那根本没有意义……"他的目光坚定起来,说:"太师叔,你完全没必要跟我商量,你现在对我还是有压倒性的优势,你想要干什么,我阻止不了你,只能保证自己不参与其中。你非要打仗,那……随你吧。"
朴恒炽也是吃软不吃硬的脾性,看他先从纠缠的复杂情感中剥离开来,顿时心软的情绪尽散,怒火渐渐涌上来,不疾不徐地说:"吃完就睡吧。明早上朝是商量怎么向冰雪带海岛神介统治的大寒国用兵,你可以不用来了。"
王树林转身就进了自己房门。
这一次,他真的不想醒来。他有这样一种强烈的感觉:现实中的白昼其实是黑暗的幻象,而黑夜里的梦却是光明的所在。
中途朴恒炽起夜了好几次,王树林知道凭她的内力修为,还不至于这么不禁憋尿,估计她也是气愤难平,一直也没睡着。
次日清晨,王树林故意埋头呼呼大睡,虽然他根本睡不着,也对将要发生的事无力阻止。本来就睡不着,加上解禁者的感觉异常敏锐,朴恒炽起身收拾了一下就走,他立即察觉了,本打算讽刺一句"皇上慢走,祝你旗开得胜,解民倒悬,拯救百姓于水火,创万世不拔之基业",可这不是他的风格,到嘴边也没说。真正的原因是他怕朴恒炽因此而勃然大怒,一旦攻城的时候又没有立即奏效,必然发动强攻,己方敌方都会死伤无数,那时候自己的罪过就大了。
朴恒炽真的离开后,他马上坐了起来,琢磨着:"海岛神介的本事跟她差不多,估计两座基地的实力也差不多,唉……难道火和冰,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吗?这可怎么办……我要是去大寒基地那边报信,一来不一定能找到准确位置,二来不就成了叛徒了吗?再说海岛可不一定像朴恒炽那样对我这么宽容……"说起朴恒炽对待自己的奇妙感觉,就算朴恒炽不在眼前,他也仍然感到脸上发烫,心里却莫名其妙地升起一股温柔和甜蜜,他隐约觉得这种感觉实在是大逆不道,可总是无法避免真实的念头。
又想:"庞宝斋跟薛立峰这样见风使舵的墙头草阿谀奉承,朴恒炽又不头脑发昏,肯定知道这都是趋炎附势而已。要是别的事,大家都会迎合朴恒炽,毕竟谁没事爱得罪皇帝呢?可这是整个基地生死攸关的大事,人人牵扯其中,朝廷里总不乏有识之士,不可能全都一味地奉承他的。咱们翻山越岭地前往大寒国,那是冰雪的世界,根本不适合朴恒炽生存,就算她御驾亲征也没有用,这是人家占了天时;我们连人家具体在哪儿都不知道,去了瞎折腾,人家在自家门口,熟悉地形,这叫占据地利!
"说起人和,我们长途跋涉,非战斗减员将来肯定不在少数,就连和平年代粮食补给都是大问题,何况饥荒年代呢?钢谷把两座基地的距离保持在一定范围之内,真是英明的决策,也肯定是深思熟虑并且经过精确计算的结果。大家都没经受过战斗训练,匆匆忙忙组建部队去打人家,白天的饥饿和暴风雪、敌人的偷袭、黑夜里的吸血傀儡,哪一点儿不够要命的?到时候部队产生哗变,你就是造物主再生也管不住了。而人家是抗战守土,以逸待劳,占尽了所有好处,我们怎么可能赢?就算你俩单挑,在冰雪覆盖的地方,你每次燃烧赤阳真气所耗费的时间和力气都是平时的几倍,他却随时可以用冰雪化为武器,你这是去送死!"
想到这里他一阵剧烈地难过,也坚定了信心:"我就是上朝的时候拼着跟你打一架,也不能放任你去找死!我肯定打不过你,但你想要毫发无损地打败我,也是不可能!我让你受了伤,你权衡时弊,就肯定暂时没有挥军出征的念头了!"
他有了盼头和具体奋斗目标,连忙换上一套适合运动的衣服,一路跑出去,暗想:"要是逼不得已说僵了动手,我可千万别心软,她虽然是女人,又跟我……一个屋檐下睡觉,但是她比我强出太多,就算要动恻隐之心,也应该是她动而不是我动!我全力以赴也不一定能真的给她实质性的伤害,何况我还再有什么犹豫,只怕就会立即被她收拾了!"想起她有事没事就朝自己温柔的一笑,心里翻江倒海热血沸腾,又想:"我还是算了解她的……她再怎么……再怎么对我与众不同,在以往的战斗中她多么心狠手辣,我可是看得太清楚了,她绝不会怕伤害我而牺牲自己的切身利益,我既然要动手,那就坚决战斗到底吧!哪怕真的打伤了她,也是为了她好!"
王树林快速跑向太和殿。尽管他总想要放慢这段时间,可不知为什么,速度却越来越快。这种感觉曾经在与曹衣锦、王程程等寥寥几人的相处过程中发生过,尽管明知自己是在跑向更黑暗的未来,可总是期待尽量晚一些看到,这是一种自欺欺人,他又何尝不知。
这一路到大殿门外,守卫最少有二十多对,但大家都是看了他一眼,没有谁敢上前阻拦,要他排队等候通传再上殿,因为都知道他与众不同。王树林就这么跑到门口,最里面门外的守卫知道再不通报就不合适了,便及时大喊道:"相亲王觐见--!"
里面正在争吵,王树林老远就听到了,心揪得很厉害,按理说,他来了这个消息一旦喊出,争吵应该立即停止,但却只是静了几秒,只听朴恒炽简单地说了声"宣",就继续说自己的。
王树林踏上台阶。他的地位仅次于朴恒炽,其实座位在最前面,但是既然是后来的,不好意思搞特殊,就在最后面拉了张椅子坐下了。只见最前面的不少老大臣站在一块,其中还包括不怎么老的张守业,他们面容严肃极了,说话的内容也渐渐听清了:"……因此,综上所述,这么多不适宜出征的理由足以说明,陛下万万不能出征!"
王树林对张守业和这些老大臣不由得心生佩服,那些老大臣比较刚正,感念朴恒炽的提点恩德,知道应该直言不讳,这也倒罢了,张守业平时胆小怕事,想不到大是大非上,还是有原则的,他们都是见过世面的人,分析和表达能力都比自己这笨蛋强,想必自己之前能想到的反对理由,也都已经说了。
但王树林确实低估了自己的智商,解禁者在解禁之前再怎么拙笨,大脑空间利用率高仍会使得他的学习速度数倍于常人,换句话说,其实他已经很聪明了。
而且关于群臣不迎合朴恒炽决定的这件事,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要知道这出征是头等大事,可以说最少有一半的可能会全军覆没,整个基地的基业不存,大多数人死于战火,相比之下,还真不如吃一天少一天算一天,等粮食和饮水储备都消耗得差不多了,再把这件事提到日程上来,还有可能会有人同意。感念朴恒炽提拔的人也不会拿着自己和大多数人的命做赌注去迎合朴恒炽以报恩德,而诸如庞宝斋、薛立峰等只是喜欢溜须拍马的奸佞小人,更不会拿着自己的性命却奉承阿谀。
而朴恒炽虽然没有明显的不耐烦和轻蔑,但神态坚定,看来决心已下,不管什么正当理由都不会更改她的命令了,这让王树林一阵深深的心寒。尤其是朴恒炽在他进来坐到位置上期间,一直连看也没看他一眼。众人看在眼里,只觉得这就像是小媳妇吵完架闹别扭一样,可这种足够被杀一千次的想法也只是一闪而过,谁要是敢在这时候笑一下,恐怕会彻底引燃朴恒炽干燥炸药一样的怒火。
与此同时,凡是有点眼力劲儿的人,都很明白,王树林必然是就这个问题有截然相反的看法,并且与朴恒炽大吵了一顿,没有成功,今天就晚到了,而朴恒炽根本连眉毛也不眨,显然这矛盾已经不可调和了。
朴恒炽又开口了:"那你们的意思,就是任由外人对我们的百姓随意杀戮,而不做任何的反抗了?"
王树林一听话不对味,情不自禁地问:"什么……什么杀戮?谁死了?"
按说尽管都有椅子坐,可要跟皇帝说话,必须先举手说"臣有话要说",得到允许后才能说,而且必须站起来。他这话是坐着问的,当然,他立马觉得这也太大不敬了,就顺势站了起来。众人见此,都是捏了把冷汗,心想你也太恃chong而骄了。
朴恒炽也没计较这个,只是淡淡地说:"你上来看看。"
王树林莫名其妙地从人群中走出,这时候他才看到朴恒炽宝座下方,有两张担架,铺着草席和裹尸布。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又忍不住回头扫视大家一圈,很多人都低下头,没有谁给他一个沉痛或者肯定的眼神,都心想这事儿还是你小情侣俩吵架好了,我们可不敢参与。
"是谁?"王树林大叫一声,跑上去想要拉开裹尸布,但突然心惊胆战得几乎要昏过去,不敢伸手去揭开。大家不知道他是在说"死的是谁"还是"是谁干的",都更加沉默了,连声咳嗽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