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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琬面色煞白,一双手紧紧攥死衣角,才不至于抖得那么明显。
我也被脑海中的画面吓得不轻,百十只力大无穷的长毛怪先把我们和孟琬撕个粉碎,再跑出祠堂,祸害陈教授他们和村民。
如果不想办法在这里彻底除掉他们,则祸患无穷。
但单纯的物理方法--一个个砍头,显然不够实际。
“怎么才能把他们一锅端呢……”我嘟囔着,不停地催促自己想办法,可越是着急,脑中越是一片空白。
“要不然,用火烧?”孟琬小声提议道。
对!
把他们集中焚烧,我就不信,生前都是人肉人骨,死后就防火了不成?
可是,这内部纯木结构的祠堂,恐怕根本经不住这么大的火势,若要点着地上的尸体,祠堂势必不保。
“谷冬臣,到底行不行啊?你发什么愣呢!都什么时候了!”孟琬急了,忍不住高声催促。算了,烧!
祠堂没了可以重建,人没了一切就没了。
我环顾四周,根本没有合适的引燃物,哪怕是些干草也行,可地上除了沙土就是黄泥裹的棺材板,都是些不好点着的东西。
而地上的死尸毛发愈加浓密,有几具身材开始变形佝偻,骨节碰撞的声音像屠夫砍猪骨一样瘆人。
当看到门旁的高架时,忽然想到天花板上吊着的九盏油灯,目测每个灯碗里大概都盛着一斤多油。
把大殿中央的吊灯打翻,里面的油刚好泼到大部分活尸身上。只要点个火星,这些尸体就能迅速烧起来。
“没时间了,你去门口接应我,等点了火就把门关上!”我指挥着孟琬抓紧时间行动。“你有打火机吗?”孟琬问道。
“我以为你有啊!”我一惊,以为我们的计划马上就要变成泡影。
孟琬一脸懊恼,在浑身的口袋四处摸索,忽然,眼睛一亮,
“我还有火柴!”
她把火柴盒抛给我,自己跑去门口将两扇门关到只容一个人通过的程度,在门外盯着我。当我急忙攀上高架去解固定铁索时,几只活尸竟慢慢地从地上挣扎起来,抬头嗅着空气里的人气。
像极了刚破壳的雏鸟焦急地等待母亲喂食。
可眼下的场景却一点都不温馨。
“我求求你了,快打开好不好,快啊……”
我越是着急,铁索缠得越紧。
“这破铁链子缠这么紧,你们怎么添油啊……”
慌乱之中抬脚就想踹,却猛地发现在铁索轴承旁边还有一杆木质手柄,我用力往后扳,忽然,手头一松,几十斤的吊灯从高处坠下,碗里的灯油四处飞溅。
我很想学电影里的主角,点着火柴随手一扔,一片火光四起。
但若要从这么高的地方扔下一根小小的火柴,恐怕在半空就熄灭了。
只能连盒子都点着,才能保证扔进被灯油浸透的活尸堆中间。
“只有这一次机会!”我给自己打两把气,先划火柴再点盒,一道火光划过半空,落入尸堆。
瞬间,夹着黑烟的火焰爆开,呛人的浓烟携着热浪翻滚涌来。
一只一只长毛活尸在火焰的侵蚀下艰难挣扎,有的还不能站立便在火光中烧成焦炭,有的浑身沾火,银灰色的毛发一点就着,俨然一团滚动的火球,四处逃窜。
有几只甚至撞到墙上,撞到木柱,都不会回头,常年干燥的木柱遇火便劈啪作响,冒出青烟。
我们把门关紧,用不了半天,这些可怕的活尸就会和祠堂共同化为灰烬。
在那些不知情的村民眼里,我们这些外人,或许会成为惊扰祖先安眠而遗臭万年的罪人。大火愈烧愈烈,几条火舌裹挟浓烟从天窗喷出,墙体倒塌和木檩燃烧断裂的声音交响混杂,每一声都那么刺耳,那么触目惊心。
我和孟琬面无表情,并没有过多死里逃生的欣喜,甚至怀疑刚才是否都是幻觉,那么诡异惊险的一幕幕,现在回忆起来都不真实,而真正摆在眼前的,是我们纵火烧了依提孜力克村民们庄严肃穆的长眠之所。
我等待的,或将是人民的叱咄谴责,甚至制裁。
陈教授他们从北头的废房中匆匆跑来,望着大祠堂冲天的火光,三个人大惊失色,瞪大了眼睛吃惊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一时,陈教授才缓过神来,望着我们猛掐大腿,“老天爷哎,这是怎么一回事哎?哎呀,快救火呀,快救火哎!”
这时候,村民们见到祠堂处的火光,也匆匆忙忙赶来,有些人看着大火,直接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嘴里喊着逝者的名字;有些人面如死灰,不住地祷告,在地上长跪不起;还有些则对着我们指指点点,满脸猜疑还有愤怒。
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救火。
不是因为没勇气,而是没水。
纯净水对村民们来说,简直就是金子般珍贵,火灾是人们最害怕的灾难,哪怕是祠堂这种重要的地方,村长都不会同意用水扑灭火灾。
用人命换死人命,多少都不值得。
终于,村长还是出面了。
陈教授先跑到村长面前,带着哭腔说道:
“村长哎,快让人们救火啊,这马上就要烧没了呀!”
库尔班?热合曼村长面色似铁,嗓音带着沙哑,“遇火不救,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我们,不能破了规矩。”
说罢,转身朝着被火焰吞没的祠堂跪下,狠狠地扇了自己两个响亮的耳光,“哇”地一声哭出来,
“孽子不孝啊,没办法看好列位,孽子不孝啊……”
众人忙上前将村长拉起。
十分钟后,高大的祠堂在凶猛的火魔身下轰然倒塌,热浪推排出的烟灰弥漫了半片天空。后来,大家架着村长回到村委大院,等他情绪稳定后再做处理。
村长让人们在院中等候,把我和孟琬这两个目击者和“嫌疑犯”带到屋内亲自审讯。我和孟琬分别在两个屋子,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向他叙述。
村长听后极为震惊,毛发稀落的眉头几乎挤到一起,半天说不出话来。
最后,他把我们叫到一起。
“你们说的这些,虽然实在让人难以接受,但我相信你们没有撒谎,因为,在祠堂里每一处细节你们都说的很清楚而且完全相同。
如果真是这样,我还要替依提孜力克的人民感谢你们,感谢你们救下全村人的命。”“至于村民们这边,还是我来应付。”
最后,村长撂下这样一句话,声线平添几分沧桑,背着手,步履蹒跚走到门外。
橘红色的夕阳把他的背影拉出去很远,那时候,我感觉他又老了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