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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欢那句话像是冬日里下的第一颗冰雹, 将严褚积蓄了几日的疲惫与困倦砸得不翼而飞,他将垂眸郁闷不已的小姑娘拉到身侧, 眉头皱得死紧, 声音沉哑:“亲的哪儿?”
元欢大抵知道他想做些什么,原先满脸的郁色一扫而空,她美眸中水雾氤氲, 闪闪的亮着光,她半支起身子, 无比自觉地把自己的左脸凑到男人跟前,小手指点点, 声儿倒是一派委屈:“就是这儿。”
严褚瞧着她这幅模样, 卡在心口不上不下的一口气顿时顺了不少, 他俯身, 带着些微凉意的唇印在小姑娘若凝脂的脸颊上, 而后又眼睁睁地瞧着那张瓷白芙蓉面染上胭脂的微红。
他沉沉瞧了她好半晌, 伸手捏了捏她绵软的腮肉,嗓音越发哑了, “怎么这样乖?”
怎么能这样乖?
元欢指尖点在他方才触过的地方,迷迷瞪瞪地捂着脸缩回了被子里, 之后更是无比乖巧,难得安生不闹腾地睡了一夜。
严褚自然没有她那样心大。
等裹在被子里的一小团呼吸均匀下来,他方轻手轻脚地下了榻,及至雕花小窗前,墨色的衣角沁在昏暗橘光中, 仍是没能磨平他身上的冷硬锋利。
心火难消。
唐家在京都中分量不小,也算是名门望族,特别是唐老爷子现任当朝太傅,唐延自身又算是个争气的,早早就入了军营历练,前阵子唐老爷子还在同他感慨,说他这嫡孙哪里都好,只唯有一样,不肯成亲,家里物色了许多世家小姐,愣是一眼没看上,为此,唐延父母不知费了多少心思,愁白了头。
严褚当时只是淡笑,不以为意,只以为唐太傅同其他官员一样,明里暗里催他尽快立后。
直到今夜,听了元欢梦中的内容,他才清楚地认识到,唐太傅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得不能再认真了的。
唐延,这个他本来颇为看好的小辈,暗地里觊/觎着他的女人。
小辈……
这两个字眼就像是针一样扎到心上,严褚蓦地闭眼,每一个棱角线条都蕴着怒意和森寒。
然而更深一层的,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样两个同样年轻且鲜活的人站在一块,的确称得上郎才女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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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不过是一个小插曲,眨眼就叫元欢忘到了脑后。
而最让她在意的,是心心念念了许久的徐州之行,终于来了。
到底还是个未见过外边世界的小姑娘,又失了记忆,可不想着好玩的便高兴得像个孩子样了吗。
严褚在出发前的最后一夜,去了慈宁宫一趟。
月色爬上宫墙,绕上沉寂的琉璃砖瓦,而慈宁宫的小佛堂里,苏太后听着下人的禀报,着实沉默了好一会儿。
严褚踏进小佛堂的时候,尚是满身的寒意,苏太后听了身后的动静,波澜无惊地开口:“皇帝也跟着拜拜吧。”
严褚漠着脸没动。
“母后知道,儿臣一向不信这个。”
苏太后便闭眼朝那面目慈善的佛像虔诚地拜了三拜,问:“皇帝今日前来,是担忧自己去了徐州,哀家会为难鹿元欢?”
“不是。”严褚抬眸,否认得很快,“朕不放心她留在宫里。”
苏太后睁了眼,罕见地愣了愣,有些听不明白他的意思。
“她需得时时刻刻跟在朕的身边,朕方能放心。”严褚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徐州之行危险不小,朕担忧宫里会有人趁势作乱,届时还需母后费心费力,平衡局势。”
他转了转拇指上的墨玉扳指,声音听不出喜怒情绪:“再有鹿元欢的事,朕思来想去,还是想与母后提前支个底。”
“她若愿意,中宫之位朕必定给她。她若不愿,后宫也得以琼玉楼为首,皇嗣也只会出在她的宫里。”
这大概是史上第一次,皇帝对太后说出这样的话来,开诚布公,斩钉截铁,并且让人无从反驳。
苏太后哪怕早就隐有猜测,但听他亲口说出,还是深深吸了一口气,望着面前燃到一半的香,竭力平静地道:“哀家知道了。”
“皇帝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吧,你自小就是个有主见的,做了决定的事,哀家劝不回你。”
不是她突然轻而易举的妥协了,实在是她同皇帝因着个鹿元欢闹了四年,他心里不舒服,她也亦然。
她年纪大了,这些事情,该让后辈操心的,她索性放手不管了。
严褚没想到这次会这样顺利,他瞧着跪在蒲团上头发花白的苏太后,声音温和不少:“母后别怨儿臣,儿臣一生唯有两愿,一则国泰民安,四海升平,二……”
“求一个鹿元欢。”
这话一出,苏太后也唯有苦笑的份。
又闲聊了两句旁的,严褚便转身准备离开,苏太后为了叫他心无旁骛地去办徐州的事,亲自替他系上了大氅,无比平和地道:“待皇帝解决完徐州的时候后回京,便着手准备立后的事吧,你也老大不小了,有皇后坐镇中宫,你也能省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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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去徐州的那日,天降大雪。
元欢前半夜兴奋了许久,睡着也不安稳,等到元盛亲自来催的时候,她人还在榻上睡着,然谁也不敢去惊扰,连说话的声都得压得极低。
这里头还有一层缘故。
她时常做梦,一梦就准是些不讨好的记忆,若是梦做到一半被人唤醒,元欢泰半只能记得前半段的记忆,便是她各种过分的举动,却记不得后续发展,可若是她瞧不见当时严褚的反应,便怎么也不安心。
眼泪水便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往下砸,任谁劝都不好使,有时甚至得郁郁寡欢一整日。
眼看着出发时间快到了,里头的那位仍睡得无知无觉,没有任何转醒的迹象,元盛咬了咬牙,又折回御书房找皇帝去了。
严褚大步迈进内殿暖阁时,元欢眼皮子轻轻颤动,瞧着随时都要醒来一样,男人在碳火前散了散外边的寒气,才顺势坐在床沿上,将全身暖乎乎的人儿搂到胸膛前,也不说话,只捏着她的小手把玩。
过了半晌,他从她嘴里听到了声又弱又恨的哭音。
“程侃……程侃……混蛋。”
严褚捏着她小小的指骨,动作僵了一瞬,随后拍了拍她起伏不定的肩与背,温声唤:“欢欢。”
几声过后,元欢流着泪醒了过来。
她嗓子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一样,除了低低的猫儿一样的呜咽声之外,再发不出别的声音来。很快,两道泪痕顺着她白玉一样的脸颊淌下,悬在下巴尖儿,又掉在被面绣着的图案上,晕开小小的一团。
严褚半辈子没哄过人,这会瞧她这样,实在是心疼,他只得皱着眉头笨拙地哄:“欢欢,别哭。”
“别哭。”
元欢抬眸看了他一眼,泪水涟涟,忆到梦中的一幕幕场景,她呼吸都要一窒。
男人的胸膛可靠又坚实,元欢渐渐的从梦境中脱离出来,她猛的伸出两条细长的胳膊,环住了严褚的腰,声音里不可抑制的仍是带着一股子咬牙切齿的恨意。
“程家太可恨了。”许是被气得狠了,她胸膛起伏好几下,又重复了一遍,“怎会有这样恶心的人家?”
严褚想起她睡着时的那声程侃,又结合她此时所言所语,心中已了然大半,他抚着小姑娘地后背上下顺着,一面不动声色地问:“又做噩梦了?”
元欢点头。
这回当真是噩梦。
程侃是程双的亲生父亲,是前朝集千万宠爱于一身的大公主鹿晨曦的驸马,当初跟随帝请婚时,满嘴的情深义重,愣是将这颗皇室的明珠风风光光娶回了家。
原先两人还是住在公主府上生活,可后来程侃不知用怎样的花言巧语说服了鹿晨曦,居然让她点头同意,夫妻两人恩恩爱爱去了江南程家的祖宅里,也因此开始了同一堆目光短浅的妇人勾心斗角的生活。
到了最后,命都丢在了生子身上,就这样,程家也毫不犹豫地想将程双推出去送死。而那个程侃,居然从头到尾,连个人都没出现过。
当时说过的百般情话,千种承诺,就如同空气一样,半点都靠不住。
元欢缓了好一会儿,才闷闷地道:“就那样的人,怎值得大姐姐托付终身。”
小姑娘眼角尚嵌着晶莹的泪珠,那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严褚便伸出食指缓缓地揩了,声如清风朗月,“欢欢,那是她自己选的路。”
鹿晨曦不是鹿元欢,她有选择的余地。
当初那桩婚事,随帝问了她几回,这事也经了她亲口同意才定下来的,而后来决定离开京都下江南,近乎所有的人都是劝过了的,甚至随帝都亲自过问,仍是没能劝住她,这才有了后边的悲剧。
谁也没有干预她。
饶是这样,他这样铁石心肠的人,也因为元欢的关系,对程双多有照拂,吃住皆是最好不说,哪怕后者现在已经被带出了宫,也还是由最好的夫子教着,不曾受过什么苦。
元欢却不爱听这话,她伸手戳了戳他的胸膛,情绪仍是没能平息下去,同他翁声翁气地闹:“来来回回的就这两句不讨喜的话,皇上到底会不会哄女人?”
严褚头一回被人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嫌弃,眉心下意识一皱,心却软得一塌糊涂。
不得不承认,有时候他仍是感到庆幸的。
庆幸随帝对漠北出了兵,庆幸他不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也庆幸鹿元欢没有同鹿晨曦一样,落得个如此凄惨的结局。
“欢欢。”他到底看不得她狼狈不堪流眼泪的模样,有些生硬地扯了话题,“再继续哭下去,要误了出发的时辰了。”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昨天断更,画画跟大家道个歉,同时也有些话想和大家说说。
画画家里养了四只猫,最新救的一只加菲,有很严重的皮肤病,但是医生检查的时候并没有说清楚,于是就这样带回了家,然后就这几天,蓝白开始全身掉毛,小的一只渐层一天呕吐了七次,加菲更不用说,我自己皮肤也被传染出了问题。
昨天下午带去看医生,果不其然,加菲身上有猫藓,而后传染给了其他猫,然后又传给了我。
给猫药浴的时候,医生告诉我,加菲的身上,还有跳蚤卵,我当时就崩溃了,因为怕它被另外几只欺负,我都是把它抱床上趴我怀里睡的,所以,我的身上也有了猫藓。而呕吐的渐层,也被查出了炎症,所以昨天一天,我都待在了宠物医院,等到把四只带回家,我已经三十个小时没有合眼了。
我的更新时间,虽然的确不怎么稳定,可但凡有时间,都是会日更的,大家可以看看小红花,中间只缺了一天。这样,为了防止大家盲目苦等,我们重新定一下更新时间和次数,日后每周更六次,周四不更,因为接下来的一个月,我都得带它们去药浴打针,每天晚上十一点更新(第二天早上起来看),有时间会加更。
然后关于文章进度的事,我这里也说一下,其实这本我刚开始写的时候,是决定四五十万,后来出了些事情,我就适当缩到了三十四五万字左右,所以不能算是短篇,该交代的都得交代了,而且因为是感情流,剧情戏会稍微少一点。
谢谢大家体谅,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