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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为止,伤害还只是张元功的病情,但底下是什么后手,还有什么进一步的发展,这就真的说不准了。
只能说,风雨欲来,或许,这就是张惟功自习武和创办顺字行,成为京营舍人营的将领,出镇一方这些经历之下,最大的一场考验已经到来了。
能不能挺住,会不会倒在这一场风潮之下,现在是谁也不敢说的事情。
“下官是京卫燕山卫世家,世代的都督武职,也是朝廷的名器,夫人的娘家,我记得是永平卫都指挥出身,当时吾家先祖,也是燕山卫都指挥,只是尊家封伯,我家世袭都督罢了。”
朱尚骏微微一笑,告辞道:“是以夫人倒不必太盛气凌人,朝廷的名爵,不是那么好侮辱的。”
赵夫人气的脸色铁青,胸膛起伏,但朱尚骏扣住了朝廷名爵的大帽子,她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反驳,一群家下人面面相觑,除了赵夫人的几个亲信长随之外,这里更多的是张元功的心腹,看到朱尚骏顶住了这位盛气凌人的夫人,众人不仅没有反感,反而心里一阵痛快,自然也不会替这位夫人出头。
“下官告辞了,看大老爷的样子,最好检视一下最近的吃食,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
朱尚骏冷然提醒,赵夫人身形一震,虽很快震定下来,朱尚骏仍是察觉到了一点不妥。
只是这样的话,没有办法再说下去,只得得张元芳使了个眼色,便是先行退了出来。
“七老爷,”出门之后,朱尚骏劈头就道:“大老爷的病况不对,依下官看,象是中毒的样子。”
“我瞧着也不妥。”张元芳颇为软弱的道:“但太医到来之前,这话没有办法直说。”
“嗯,七老爷关键时刻要顶住,太医未必会如实说出实情。”朱尚骏咬咬牙齿,沉声道:“贵府怕是没有什么真正有用的人……要不然我急调一些人手来,紧急时刻,七老爷可以拿来当倚仗!”
“不行。”张元芳摇头道:“你真是胡闹,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是京师,是英国公府,不是辽阳!”
“好吧,那我先告辞,明早上了折子之后,再来打探消息。”
“折子还上吗?”张元芳道:“没有大老爷配合,单独抗上,对惟功太危险了。”
“我知道。”朱尚骏笑道:“不过七老爷不了解我们大人啊。不论如何,皇上以贪图享乐,肆意搜刮,还有选秀女等事,我们大人是一定顶回来的。以前在京时,可能还会委屈自己,现在,绝不会。”
“我想你的意思就是说,小五无论如何,在这几年也不会离开辽阳回京了。”
“嗯。”朱尚骏道:“虏情甚重,除非辽镇能整合辽阳,否则大人就算是抗上违命,皇上为了大局也不能随意处置大人。不过,大人恐怕也很难回来了。”
张元芳眼中露出伤感之色,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挥手道:“既然你了解他的意思,那么就去做吧。这里,我想大老爷会转危为安的。”
“但愿如此!”
朱尚骏没有再说下去,转身告辞,在两个长随的带领下,在七拐八弯的大府之中穿梭行走着。虽未起更,府中却是一片安静了,除了守下夜的长随和仆妇外,四处的房间里都漆黑一片,仆人丫鬟小子们都累了一天,能早早歇着当然不会不睡,只有那些守下夜的屋子里点着灯,如果是往常,想来会有不少赌钱的声响,今夜因为张元功的病情,上下提着小心,惟恐出了什么漏子,所以各处都是寂寂无声,没有什么异样的响动。
在朱尚骏抵达角门的时候,几盏灯笼迎面过来,一个穿着天青色湖绸直缀的中年男子提着箱子过来,看到朱尚骏时,这人一征,不过在公府执事们的指引下,又是继续前行了。
朱尚骏知道这人就是太医,他仔细看了对方的背影一会,虽看不出什么异样,但心里头的不安却是更加明显了。
……
……
从英国公府出来后不久,京师御街两边和皇城中的鸡人一起敲响了鼓,大街小巷之中,也是传来一阵梆子响声……起更了。
街道上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虽然朱尚骏还没有走出安富坊,这里到处都是朱门大院,全部是富贵人家,俗语说南贫北贱东富西贵,但不论是东西南北,在起更之后,纵然有一些人家在举办宴会,隐隐传来笑闹和丝竹之声,但灯火都被墙壁格挡住了,走在街道上,看不到一点微光,不论是哪里,除了那几条著名的胡同,比如教坊司胡同,演乐胡同,勾栏胡同,除了这几条胡同之外,大抵都是如此。
听说南京就大为不同了,十里秦淮,哪怕起更之后,到处都是香船画舫,只要想游玩,尽管提着灯笼沿河两岸随意行走,大声笑闹,无人来管你。等看到哪艘船上的小娘子漂亮又兼有灵秀之气,随意停了,开发酒钱,叫船娘打来好酒,对月饮酒,最后揽美入睡,这样的生活,不知道吸引了多少名士游离难去,秦淮之名,南京金粉之地的形象,已经是传扬四海,人尽皆知了。
京城之中,却是一片肃杀,朱尚骏在一片片的高墙之下提着一盏灯笼,骑马行走着,沿途有更夫和巡夜的看到他,因见是穿着军官服饰,做差官的打扮,所以倒没有人上来查看和为难他,只是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这个俊秀的青年军官几眼……这个人既然是差官,不到兵部提塘官那里,却在坊市之中策马游荡,忒是怪异。
朱尚骏没有理会旁人的眼光,而是按着事前在军情司得到的指示,出安富坊,再过小时雍坊,最后在大明雍坊的一个道观之前停了下来。
京城的寺庙道观,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有名的当然是大寺大观,比如城外的白云观,城中的法源寺,都是有数百年以上传承的老寺观,一到了庙会时期,人潮汹涌,香火极盛。
普通的寺观,有的可能还过的去,有的就因为香火缺乏而陷入窘境了。
眼前这座道观,明显就是后者。
门前冷落,雨阶堕坏,门首残破,除了道观特有的一些建筑外,看起来就象是一座京城里常见的下等人杂居的小四合院的样子。
朱尚骏心里不禁有些怀疑,不过他对自己的记忆力没有怀疑,所以他还是站在门前,按着特有的节奏开始敲击起道观的大门来。
等他拍完门之后,一个三十左右的道士打开了道观的门,做了一个请进入的手式。
“你应该知道这里是最紧急的情报死点,一旦你动用了,我们会做任何事完成你的指示,然后这里就被废弃,现在请把指示给我,然后立刻离开。”
“嗯,我明白。”
朱尚骏用尽可能简捷的语气,将今日英国公府中发生的一切告诉对方。
而在他说话的时候,那个道士没有一点表情,甚至连情绪也没有发生任何的波动。有一刻时间内,他甚至怀疑这个道士有没有认真听他说话。
“我明白了,现在我们立刻离开。”
“你何时将情报送出?”
道士冷然道:“这个不需要你过问,也不该你过问。”
“好吧,我现在往御街去递奏折,我只能告诉你,今日之事对大人特别要紧。”
道士没有说话,只是又做了一个手式,朱尚骏无奈之下,只得选择离开。
在门外,他骑上了自己的战马,扯动缰绳,开始往着西长安门方向而去,在他离开不到几息的时间之后,身后的道观突然爆发出巨大的火光,烈火冲天而起,将不大的道观完全笼罩在内,在朱尚骏发觉的时候,四周已经有不少居民赶去救火,锣鼓声响彻云霄,无数人奔往起火的地方救火,但各人发觉根本无从游救,道观的火势惊人,似乎是垂暮之人一下子爆发出强悍的生命力,几乎就是在一瞬之间,整个道观将自己所有的生命力都释放了出来,所有人都绝望了,锣鼓声开始向四周蔓延,人群迅速拆光了道观四周的建筑,并且用水泼湿四周,将火势做了一个有效的隔离。
大明的京城不象宋人的开封,砖石结构的建筑为主,不象宋的开封,一起火可能一烧几万间,甚至烧到中枢衙署,建筑格局加上有效的防火,使得火灾不象宋时那样触目惊心,在看到火势被有效隔离之后,所有人松了口气,除了喜欢看热闹的闲汉之外,多半的人群散去了,各自在明日还有营生要做,赶紧回家睡赏才是正经。
没有人注意到原本的道士哪去了,也没有人注意到,人群之中,颇有几个汉子一直在四周用搜寻的眼光打量着众人,而没有将注意力关注到救火本身这件事上,后来在火势渐小之后,这几个戴着小帽的汉子又冒险进入还冒着烟的火场,开始在火场之中,翻翻捡捡。
有个里甲模样的似乎想去阻止这样的明目张胆的盗窃行为,谁知道上去之后,没有说上几句话,这个里正就面色惨白的跑了出来。
京城之中,叫人惹不起的人物实在太多,有限的人看到了这样的场景,他们抱着原本就不想管闲事的心思,迅速的离去了。
火熄灭之后,整个事件都冷了下来,除了断壁残垣之外,似乎真的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