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大岛

伤柳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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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下可惨了,这里若真像那贼老道说的,是极北苦寒之地,那离中土可隔着千山万水,就是驾云,累死也飞不回去啊。

    杜衡一跺脚,飞身四下搜寻。但周围白茫茫一片,除了枯树就是怪石,怎么看都不像有扭转乾坤门的样子。

    他回到冰湖上,望着脚边的鱼篓发呆。

    寒风凛冽,钻到杜衡的骨头缝里,让他不禁打了个寒战。随风狂舞的雪花仿佛千万把小冰刀,割得他面上生疼。

    甘枣四季如春,杜衡还是第一次经受这么冷的天气。虽有仙法护体,但他依然浑身起鸡皮疙瘩。

    呵,不就是极北吗?大不了我一路向南驾云,飞个一年半载,我就不信我飞不回去。

    杜衡刚要腾起,忽然看见脚边的鱼篓。他将鱼篓背在身上,驾云南去。

    他站在云头上俯视地面,发现不一会儿陆地就消失了,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海洋。

    行了几日,眼前的景色丝毫没有变化,除了水,还是水,杜衡饿得眼睛有些发花。

    总不能站在云头上啃生鱼吧?这么多天也不知臭了没有。

    杜衡将鱼篓从背上拿下来,发现那些鱼不但没臭,反而还活着,不禁让杜衡大为惊讶。这些鱼难不成也跟那万年冰湖同寿,想是快成精了,只可惜被贼老道钓上来,坏了修行。

    他拿起一条鱼放在嘴边,腥气使他作呕。

    忽然,一座大岛出现在海平面的边缘。

    杜衡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他按下云头降落到岛上,只见岛上仍是一片雪原,几棵枯瘦的小树随风摆动,杂草丛生。

    累了累了,先休息一下,吃饱了再走。

    杜衡掰了一把干树枝,生了一堆火,把几条鱼一插,放在火上烤了起来。不一会儿,鱼就飘出了阵阵香气。

    几条鱼下肚,杜衡顿时感觉浑身发热,似乎有一股力量要破体而出。他张开嘴一声长啸,那声音化作一道能量波猛地朝空中荡去,驱散了空中的数朵白云。

    杜衡吓了一跳。

    贼老道这一点倒是没骗我,这鱼还真是提升修为的好东西,只可惜没多捞几条上来。

    杜衡站起身,将火踩灭。燃烧的木条踩进地里,滋滋作响,冒出一缕黑烟。

    忽然,地面传来一阵轻微的波动。

    正当杜衡以为是自己吃多了的错觉时,整个小岛突然升高,岛的面积迅速扩大,新的陆地不断从海中升起。而那陆地的颜色竟不是土色,而是半黑不青的玄色。

    什么情况?岛活了?

    杜衡猛地向空中跃去,他站在云头向下望,只见那岛越升越高,不一会儿竟升得比云还高。那玄色的岛屿表面竟嵌着一面湖泊大的镜子,镜中黑得反光,杜衡的影子倒映在里面,仿佛湖里的一条黑鱼。

    他伸手朝镜子摸去,只觉得手上湿滑冰冷,略微还有些柔软的触感。

    杜衡不禁头皮发麻。

    这触感……怎么感觉像是……眼睛?这这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唳!”

    忽然,一声类似鹤鸣的声音传来,那声音飘然悠长,如闻天籁。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难道,这是鲲?

    杜衡猛地缩回手,朝那眼睛施一大礼,道:“对不住了鲲先生!我不知道那岛是你变的,不是故意要在你头上点火的!那个,你吃苹果吗?”说着摸出一个苹果递过去。

    那眼睛深邃无波,深处似有万象包藏,仿佛千年亘古都在那眼中倏忽而过。

    杜衡抬起头,不禁被那神秘的玄色吸引过去。

    他猛地甩了甩头,抽了自己几巴掌,暗道,这鲲当真了不得,差点就被摄去心神了。不过看这鲲好像也不怎么生气,只是它这身躯像一堵墙一样拦在我面前,上下左右连个边都瞧不见,可怎么过去啊。

    杜衡正暗自发愁,那鲲的巨眼中似有灵光一动,竟隐隐透出几许好奇。

    有了有了!鲲再大也是动物,它虽听不懂我说话,但是夔鼓能翻译啊!

    他连忙从饕餮囊中摸出夔鼓,捧在手上敲了起来,意思是先问个好。

    “唳!”

    又是一声类似鹤鸣的声音,那音无婉转,却又如有旋律暗藏其中,语调轻柔,娓娓道来。

    杜衡一愣,不禁苦笑起来。夔鼓能向鲲转达我的意思,但却不能向我转达鲲的意思,这也是很尴尬啊。

    他摇摇头,捧起夔鼓继续敲,意思是能不能给我让个路。

    “唳!”

    这回的声音中略显不满,但似乎又并不生气,而竟似撒娇耍痴,闹小脾气一般。

    糟糕!这鲲怕是千万年都没跟别的人打过交道,我可能还是第一个。它怕是太寂寞了,好不容易逮到一个能听懂话的,要我陪它玩吧?

    杜衡眼珠一转,心生一计,端起夔鼓敲了起来。

    “不如我们来玩捉迷藏吧?你先藏起来,我来找你!”

    “唳!”

    随着一声欢快的鸣响,鲲那如山一般的身躯渐渐下落,没一会儿便无声地沉进海里,连一丝浪花都没有翻起来。

    杜衡见鲲让了路,赶紧收起鼓向南疾速而去。他边驾云边回头望,发现身后的海面一派平静,毫无波澜。

    但愿它能乖乖在那里等我去找它。

    他松了一口气,运足仙法驾云,铆劲向南飞去,约莫又行了两个时辰,只见云下仍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偶尔有几个零星小岛点缀其上。

    忽然,杜衡感到脚下的云朵传来一阵波动。随后,一片巨大的陆地从海面上升起,猛地冲到杜衡的脚底下。

    杜衡没站稳,一个趔趄趴在了那陆地上。

    “唳!”

    那声音中明显带着嗔怒,似乎在责怪杜衡怎么没有去找它。

    杜衡翻了个身,顺势躺在鲲的背上,叹了一口气。他摸出夔鼓,向鲲道:“鲲先生啊,我还有十分要紧的事要回中土,真的不能陪你在这里玩。”

    “唳?”

    鲲似乎在问什么事。

    杜衡猛地坐起身,心道,这鲲这么大,游的又这么快,不如让它送我回中土啊!

    他赶紧用鼓转达了意思,谁知鲲竟半晌没有动静,仿佛在酝酿什么情绪。

    坏了,该不是我得寸进尺,它真的生气了吧?

    杜衡刚要敲鼓同鲲道歉,忽然感到身下一阵波动,仿佛地震一样的,竟震得杜衡坐不稳,跌躺在地上。

    随后,鲲背上那原本冰凉光滑的皮肤,竟细细索索地长出羽毛来。那羽毛巨大无比,每一根都比自己还长。

    化而为鸟,其名为鹏,扶摇直上九万里!

    轰的一声,鹏那巨大的背向上腾跃而起,直往穹顶冲去。鹏背广袤无边,两翼若垂天之云,一眼望不到头。

    杜衡只听得耳边呼呼的风声,身下的云朵风驰电掣地向后退去,周围的空气也逐渐稀薄起来,不禁心中大震。

    果然鲲鹏才是一等一的神兽,中土那些穷奇、夔牛之类,在鲲鹏的面前简直是大象跟前的蚂蚁。我真是三生有幸,能同鲲鹏结识。只可惜,它体积这么大,我无法把它带在身边。它一个人在北冥上千万年,也是辛苦。

    他叹了口气,拍了拍大鹏的背,像拍一个多年未见老友的肩膀。

    “唳!”

    大鹏似乎回应了他这一拍,语调安慰,却也略带伤感。

    杜衡心中一动。虽然只接触了这短短的时间,他却感觉自己似乎已同鲲鹏心意相通,两者已不用通过夔鼓,便能理解对方所想。

    杜衡不禁大笑起来。

    “鲲鹏啊鲲鹏,我杜衡活了八百年,虽不及你活得久,但同凡人比起来,也算是沧海桑田了。”杜衡摸着着大鹏光滑坚挺的羽毛,“我若没有那一身烦心事,便同你一辈子呆在北冥又有何妨?只可惜,我还有家族之业未成,伤亲之仇未报,心爱之人未娶,不然,我愿陪你再看无数个春秋易变、万古千年。”

    “唳!”那声音中透着轻快,似乎并不认为这是什么难事。

    杜衡正待要问,忽然感觉鹏背一侧,身体朝着一个方向飞速滑下去。他稳住身形,顺势向下一跃,双脚稳稳地落在地上。

    周围雁群结队,云气翻飞,竟说话的功夫就回到了雁门山!

    杜衡抬头,只见大鹏的身形变得越来越小,最后竟变成普通鹰隼一般大。那鹰振翅盘旋,在空中翻了几个筋斗,随后便扑棱棱地飞下来,落在了杜衡的肩上。

    “没想到你还有这样变化的本事!”杜衡大笑,“好!以后你就跟我一起,只要我杜家还有最后一丝血脉留在这世上,就定会陪你到底,永不相弃!”

    “唳!”

    杜衡伸手摸了摸鹰的背,那鹰偏过头,冲着杜衡眨眨眼。

    他抬头望着天上的大雁,叹了口气。

    贼老道也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吃了两次亏,此时想找到他当真是不容易。

    杜衡在山中漫无目的地穿行,心中惦记杜若,万分焦急,只觉得有一股无明业火憋在胸口,却无处宣泄。

    他只顾低头闷走,没留神已走到了一个镇上。往来行人见杜衡肩上停着一只鹰,不禁频频侧目。

    忽然,一阵酒肉香飘进杜衡的鼻子里。

    杜衡抬头,发现那味道是从身边的一座酒楼里飘出来的。酒楼有三层高,装修颇为雅致,隐隐有唱小曲的声音传来。

    还是先吃点东西吧,不吃东西也没力气找。

    杜衡上楼,坐在靠街的一处雅座上。

    店中小二倒对杜衡肩上的鹰并不感到惊惧,反而觉得十分有趣,点菜时,还问要不要给这鹰也点两个。

    不一会儿,酒菜就摆满了桌子。杜衡端起饭碗一顿猛扒,放任那鹰站在桌上随意吃着。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罗。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大厅中间,一扇绘着寒冬腊梅的屏风前,一个身着青衣的女子抱着琵琶,正娓娓唱着一支曲子。那女子眼含秋水,眉黛如山,脸上挂着一条洁白的面纱。

    杜衡望向那女子,心中一动。

    那一袭青衣,口中唱词,倒真有些像慕予,可惜,她眉间少了慕予那清冷的韵味。

    杜衡正兀自出神,忽然被一阵嘈杂声打断。只见一个彪形大汉冲到那唱曲的女子面前,一把抢过她手中的琵琶,摔了个粉碎。

    “你这臭娘们,咿咿呀呀唱的些什么东西?牙疼是吧?今天老子就来帮你修理修理!”

    那大汉一巴掌抽在女子娇嫩的脸上,把那女子抽得跌倒在地。女子脸上的面纱落下,脸上登时红肿一片。

    杜衡大惊,那女子不是别人,竟是昔日在流波山上欺负自己的大师姐孟琼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