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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宏宇轻轻颔首,但眉头依旧没松开。
即使明知道他跑不掉,可人没逮着,心里的石头总归落不了地。
“对了,”他忽然又想到一件事:“车?我才反应过来,按之前的推理,他和黄天成应该没车才对啊,否则又怎么会冒险驾着管金童打出租?这不合逻辑。”
“你才反应过来啊?”石羡玉瞅他两眼,撇撇嘴:“他确实没车,买个房子已掏空了他的继续。他捅伤你后逃离那小区时开的车是他姐的。”
“他姐的?”
“施洋玉已经到支队接受调查了。”石羡玉继续说:“据她所说,她离开出租房后就给施洋杰打了个电话,施洋杰约她在小区门口蜜雪冰城见面,向她借了车。”
略一顿,他看一眼边上坐着的没啥存在感的苏冉,继续说:“看时间,他们两个就是他用假人迷惑小冉,而小冉尚未发现异常的时候见的面。
之后不久,我们联系上施洋玉,施洋杰就离开了,接着我们同样在蜜雪冰城和施洋玉碰头,她给了我们施洋杰家的钥匙,我们上门查看。”
齐宏宇恍然大悟,轻轻点头。
他又问:“施洋杰家里啥子情况?有什么发现没有?”
“目前没特别的发现。”石羡玉摇头说:“他放床上的假人,就是个普通的塑料模特,没什么特别的。他家里还有好几个这样的模特,可能是方便画图用。”
“对了,有一点,”苏冉忽然插话:“施洋杰可能在兼职画本子,带颜色的那种。”
“嗯?”齐宏宇坐直了身,结果扯到伤口……
好在局麻药效还没完全过去,只是微微有些不适罢了。
他伤口才刚刚缝合,也不存在撕裂伤口啥的,只要线不崩就没大碍,这点动作也不至于崩线,于是他并不在意,紧接着就问:“什么本子?”
“就各种同人本子,里头的内容……你懂得。”苏冉回答说道:“不过我只发现了些纸质画稿,数量不算多。他电脑里可能还有不少电子稿,需要好好查一查。”
“消息告诉技术队了吗?”
“说过了。”
齐宏宇嗯一声,继续问:“还有什么发现没有?”
“暂时没了,调查时间不长,就这些。”
齐宏宇便看向石羡玉:“那我发现的那张银行卡呢?”
石羡玉气消得差不多了,也不再和齐宏宇对着干,硬瞒着他案情进展,直接回答说:“还无法确定号主身份,在走程序,今天内应该能查清楚。
不过有兄弟去ATM机上,通过无卡存款输入卡号的方式,晓得了持卡人名叫某化阳,姓还不清楚。他们查过目前掌握的管金童的人际关系网,没有叫某化阳的。”
齐宏宇皱眉沉思:“这是又多牵扯了一个人么……”
“也未必。”石羡玉说:“早些年认证没那么严格的时候,拿着身份证复印件以公司集体开工资卡的名义,就能直接开户。
这些年来,有一大批泄露了身份信息的受害人的身份因此被盗用,用于洗钱行贿等,即使已处理了一大批这样的问题账户,但到今天也还不能保证这些账户都肃清干净了。”
“倒也是,这张卡说不定又是用被盗取了身份证复印件的受害人名义开的卡。”齐宏宇说道:“相比于这张卡的持有人是谁,或许查清这张卡的余额及流水更要紧。”
苏冉也发表自己的看法,她说道:“关键是确定用途,才能确定管金童究竟干了些什么。”
“对头。”齐宏宇说:“所以接下来,你们要重点关注这张卡。另外,那几张外文文件,翻译出来了吗?”
“还没消息。”石羡玉摇头:“不过已确认上边的文字确实是意呆利语,正好,总队就有个意呆利语的人才,喊她帮忙翻译了,估计很快就能给我们回复。”
“所以你这段时间干了多少事儿,还TM全都瞒着我……”齐宏宇很想吐槽一句,但又不敢,生怕石羡玉又啥都不跟他说了。
不过,石羡玉明显能看出齐宏宇那点儿小心思,横了他一眼,却也没再为难他,继续说道:“张哥那边,已带着痕检的兄弟到了现场,对管金童租的房子和施洋杰家展开现场勘查,不过截止目前还没突破。
至于管金童书柜里那些书当中夹着的票子……目前也还没有思路,仇教导联系了市局的密码专家进行破译,但这同样需要时间,一时半会恐怕也出不了结果。”
“各项工作有序推进就行。”齐宏宇轻声说道。
“那必须的。”石羡玉说道:“仇教导安排的任务,一向面面俱到,能最大程度发挥每一个民警的特长。这话还是你之前跟我说的。”
齐宏宇嘿嘿一笑,心再一次安了下来。
至于游闻许集团的事儿……
急也没用,慢慢来吧。
而且从涉案金额看,该集团规模恐怕也远远超过了他们二大队甚至江阳支队所能应付的范畴,说不得,还得市局出面,抽调刑侦总队、经侦总队及下边各大支队的精英组建起专案组来对付他们。
想通了这点,齐宏宇也就渐渐地不愁了。
得知案子侦办工作仍旧在有条不紊的展开,他的心也落了下来,不再像之前那样焦躁。即使他之前也明知道,离了他二大队照样转,案子照样破,并不会有多少影响,但就是放心不下。
这也是人之常情。
“小冉,”这时,石羡玉忽然再次开口,却喊了苏冉,说:“大队那边有点缺人了,你回去支援吧,师兄这边我来看护着就行。”
“啊?哦,好的,我这就回去。”苏冉立刻说道。
齐宏宇眉头微微一皱,看向石羡玉,想说既然大队缺人手,那他不妨也回去支援,反正自己这儿确实不需要人照顾看护。
但他才开口,就接收到了石羡玉的眼神,不由得又把嘴闭上了。
目送苏冉离开,石羡玉便起身关上病房门,坐到齐宏宇身边,压低声音说道:“还有一件事儿……”
他脸色又沉了下来,一如刚打完电话回病房时。
“噢?”齐宏宇问道:“涉密?”
“也不算涉密,但暂时来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我把小冉支开了。”石羡玉说道,又补充解释:“不是不信任她,是想保护她。”
“我晓得,知道的越少越安全。”齐宏宇点头:“你说说看。”
“也是保护你,和另外一人。”石羡玉说:“不算涉密的话你肯定要问,我拗不过的,那越少人知道你晓得这事儿,你也越安全。只有我晓得,那只要我不变节,你就安全无虞。”
“瞧你这话说的。”齐宏宇忍不住扬起嘴角:“说说看吧。”
“是关于游闻许的。”石羡玉声音又压低了几分,说道:“我的线人刚告诉我,这游闻许,曾经与万树宁的公司有合作,大概是十二年前。”
“合作?十二年前?”齐宏宇有些懵。末了,他又问:“等等……十二年前的事儿,你线人竟然也查得到?”
“线人当中也有高端人才,能力绝对堪称精英。”石羡玉说:“而且……我们其实早就盯上游闻许了,他跟了那缺牙巴应该有三四年时间。”
“你早就……”
“不是我,是我们。”石羡玉摇头:“我也是向上头汇报了这个名字后,他们才告知我这事儿,并让这位线人和我联系的。”
略一顿,他又继续说道:“这线人的保密级别还挺高,我也不知道他究竟什么身份,只能他找我,我找不到他。”
“那看来是红线了。”齐宏宇了然点头:“如果是黑线,不会这么费尽心思的保护。”
“也不好说,即使是黑线,如果已涉及到核心秘密,同样会启动极高程度的保护,以确保成功捣毁侦查目标。不过,黑线毕竟不值得信任,很少能做到这步。”
“也是这个理。”
石羡玉又说:“也正因我也不清楚他的身份,所以不算涉密,至少对你不算,上头同意我将这事告诉你。”
齐宏宇面色如常:“这么说,你的上峰算是认可我了?”
“基本算是吧。”石羡玉说:“别深究他的身份了,最好当做没这个人存在,我们需要的只是游闻许的信息,至于他如何,不重要。”
“我晓得。”齐宏宇说道:“你继续讲讲缺牙巴的情况吧。他跟你汇报的应该不止这点消息吧?否则你脸色也不至于那么难看。而且,我看你出去的时间还挺久的。”
“不,他给我汇报的消息并不多。他这样的人,一次联系时间一般也不会太久,越短越好。”石羡玉摇头:“主要是……游闻许他揪出了一名我们的卧底。”
“什么?”齐宏宇眼睛一瞪。
卧底身份被揪穿有多危险,简直不言而喻。
他明白石羡玉为什么会这么难看了,也晓得他为什么会去这么久。
肯定是在得到消息之后,将情况上报给他的领导。
齐宏宇试探着问:“上头……打算放弃那位兄弟么?”
“不,”石羡玉摇头:“他们也要救人。但问题在于,那位线人也不晓得这兄弟此刻在哪儿,自然也就不晓得该怎么救。”
齐宏宇沉默下来。
明知有名兄弟很可能要牺牲,他们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确实不好受,即使齐宏宇都不晓得他是谁。
“算了,我和你说说游闻许的基本情况吧。”石羡玉说:“这家伙靠投机倒把起家,积累起一定实力后,又转型当了药贩子,一步步做大,最巅峰时把持着黔省超三成的医药生意,甚至好几座城市的药业完全被他的阴影笼罩。”
齐宏宇诧异道:“黔省?”
“对。”
“那他为什么会跑到山城来?”
“因为某人来了,他当然得跟着来。”石羡玉哂笑道:“他不仅仅是从黔省跑到了山城,还为了洗白损失惨重,现公司规模比起最巅峰时,连一成都不到了。”
“但他至少活下来了。”齐宏宇看着石羡玉说道:“能急流勇退,断腕求生,这家伙魄力不小,眼光也很毒辣。”
“是啊,”石羡玉也有些感慨:“要不是他果断转型,恐怕几年前就被肃清了,根本活不到现在。这样的对手,其实非常难缠。”
齐宏宇点头说:“怪不得线人盯了他三四年,也没能锁定核心证据,依旧让他逍遥着。”
“但很显然,洗白归洗白,他依旧不改过往的习惯,仍草菅人命。”石羡玉哼一声:“黄自成遭遇的车祸,就是最好的明证。”
“还有更多信息吗?”
“急切间也没有。”石羡玉摇头道:“上头打算给我的东西还在整理中,我暂时没收到。针对他的调查到了哪一步,我也不晓得。但……既然他和万树宁曾经有过合作,那我想,这万树宁肯定也不大干净。”
“这不是废话吗。”齐宏宇说道:“早在得知他那生物科技公司,由高精尖生物科技研发转型为花卉精英,我们就觉得其中大有问题。
当时我们就讨论过,牌照限制固然是一方面,但能在那个时代就从事这等高精尖研发的公司,妥妥是被重点扶持的企业,怎么可能连牌照都弄不到?”
石羡玉轻轻摇头说:“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我是想说,或许山城目前现存的这帮漏网之鱼,彼此之间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齐宏宇眸子定住,浓眉紧锁:“如果这样,很难说捣毁他们的难度是会更大还是更小。”
“应该两者都有。”石羡玉平静道:“他们彼此掩护,必然会大大增加我们的调查难度,难以发现他们的破绽;但相对的,只要成功抓住一人,拔出萝卜带出泥,嘿嘿!”
齐宏宇嗯一声,问:“你打算怎么做?”
“现在还说不准,没有头绪……”石羡玉回答道。
刚回答一半,他目光忽的一斜,瞥向门口,接着立刻改口:“死心吧,我说过好几次,你就安心养伤,案子的事你都别管,问我也不会说。”
话音刚落,病房门啪嗒一声,被人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