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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签定合同张宝同
没多久,秀秀被叫进办公室。方教授让秀秀坐下,问,“你为什么要来参加应聘?”秀秀说,“为了找活和挣钱。”方教授用那种亲切而慈祥的目光对秀秀笑了笑说,“做画模不仅只是为了挣钱,而且,还应当有一种为艺术献身的精神。”接着,便津津乐道无休无止地对秀秀讲起了许多有关国内国外画模的故事。
别看这个方教授骨瘦如柴,其貌不扬,但讲起艺术和故事来却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让人敬佩不已。但他所讲的这些崇高伟大的精神离秀秀太远了,可以说是遥不可及。秀秀眼下关心的只是最现实最实际的东西,她似乎已经能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已经被录取了。因为别的女孩进到办公室最多只呆了七八分钟或是上十分钟,而方教授光是给她讲故事就讲了二十来分钟。
讲完故事,方教授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人体艺术画册,打开让秀秀看。画册里全是些男人和女人的裸体画像。秀秀从小是在农村里长大,而这些东西在农村是被看成是非常下流和让人恶心的东西,但秀秀毕竟是当过教师,多少见过一些世面,也在城里的书店里或是市场的小摊上见过这样的年历和画册,所以,再看到这些画像,也就不觉得那样大惊小怪。可方教授为什么要拿出这些画像让她看?于是,她问方教授,“你是不是说我们当画模也象这画上的一样,要把衣服脱光?”
方教授点了点头,说,“正是这样。如果仅仅是穿着衣服画,我们可以请学生来当画模,根本用不着再出广告招聘外面的人。”这的确出乎秀秀的所料,她想像不出一个年轻未婚的女孩脱光衣服,站在那里让一大帮学生用画笔画这画那,那该是种什么样的情景?她甚至觉得这比在美容美发厅里坐台还让人感到难堪,因为在美容美发厅里坐台也只是跟一个男人发生关系,可这却要让一大帮学生在画呢!她沉默许久,问方教授,“工钱咋算?”方教授想了想,说,“你每周来一次,一次三百元。你觉得咋样?如果你同意,咱们就签合同。”
每周来一次,一次是三百元。这几乎相当于在木业厂起早贪黑累死累活干半个月的收入。这当然让秀秀难以回绝,但秀秀老是想着自己是一个姑娘家,咋好一丝不挂地站在一大帮学生面前?这样一想,她又不禁地犹豫起来。方教授知道秀秀的心情和顾虑,就说,“你是我们这些年来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如果你能成为我们油画系学生的画模,可以断定我们油画系的学生肯定能创作出一批高水平的作品。因为画模不只是为了给创作人员作模特,同时她还能激发创作人员的激情和想像。我觉得在你的身上就有这种激发创作的丰富源泉。”
虽说方教授的这些话起到了一些作用,但秀秀还是拿不定主意,她又问方教授,“但是,这种事你们要对我绝对保密,不能让外人知道,你知道我还年轻,以后还要嫁人呢。要是名声坏了,以后还怎么嫁人?”方教授说,“你放心,你来给我们当画模,是对艺术的贡献,也是对我们工作的支持,我们肯定会按照合同的规定保证你个人的绝对隐私权。”
话说到这,也就要签合同了。来参加应聘的人一共有二三十人,但真正到最后签合同的却只剩下了她和另一个稍胖一些的女孩。她知道来这里的大多女孩都是因为不愿意脱衣服让人家画裸画,才没有被录取。所以,秀秀对自己能被人家录用非但没有感到幸运,反而感到了一种羞辱和罪过。她想如果她和她们一样有正常的家庭和亲人,要对自己将来的爱人负责,无论人家给她多少钱的报酬,她也不会同意。可是,她却是有家不能回,也看不到什么家人和将来,所以,她不需要对任何人负责,甚至不需要对自己负责。她所需要的是钱,是继续在城里生存的依靠。
也许是招聘到象秀秀这样的年轻女孩,方教授显得特别地高兴。他把秀秀和另一个女孩叫到了办公室里,把两份合同放在她们的面前,让她们细细地看一遍。其实文中的内容和方教授给她口头讲到的内容基本一致,里面的关键词也就是裸画一词。秀秀把合同拿着看了两三遍,又看了看旁边的那个女孩。那女孩也朝她看了看。她知道那女孩是想等着让她先签,然后再签,因为这种事谁也不想带头,所以,她也想等着那女孩先签。
这时,方教授的手机响了,秀秀见方教授出了办公室,走到画室的一个角落去回话了,就问那女孩,“你觉得这合同该不该签?”那女孩苦苦地一笑,说,“这种事就跟出外坐台一样,不出事没人知道也就没事,万一是出了啥事让熟人知道了,你这一辈子也就没人要了。”
秀秀道是没这种担忧,她只是觉得当着另一个女孩的面有些磨不开面子,所以,听女孩说这种话,就问,“你是本地人?”女孩摇了摇了头,说,“可我的男朋友就在西安。我怕让他知道了不好。”秀秀就说,“他对你是不是不好?”女孩却说,“他对我好得很呢。可以说我让他朝东他不敢往西。”秀秀用挺羡慕的眼光看着女孩,说,“那你干嘛要来当画模?”女孩不无伤感地叹了口气,说,“可他没啥本事,挣不来钱。我们已经有两个月没给人家房东交房费了。”
接着,女孩问秀秀,“你呢?”秀秀怔了一下,说,“我无亲无故,就我一人。”女孩就用羡慕的口吻嚷道,“那你多好,独自一人,想干啥干啥,没人管没人问的,多自由。”秀秀觉得这女孩挺单纯挺可爱,就说,“独自一人有啥好?再说你还想干啥?还能去杀人放火,吸毒****不可?”
正说着,方教授从外面进来了,朝她俩问道,“想好了没有?”俩人相互地看了一眼,都没好意思吭气,还是秀秀把头抬起来很别扭地笑了笑,算是对方教授的话做了回答。方教授见秀秀表示同意了,就说,“那就签字吧。”秀秀拿起笔,就在乙方签名处签上了名字。那女孩见秀秀道干脆,也把自己的名字签上了。
签过名,事情也就算是办完了,就只等着到时来上班拿钱了。可是,不知是因为事情太过于简单容易,还是因为多数女孩主动放弃了应聘,秀秀非但一点也没有那种成功和喜悦的感觉,反道觉得有种刚失过身或是刚卖过淫的羞辱感和犯罪感。
她和那女孩从美院出来,门前就是汽车站。正值中午时分,刚从暖融融的画室里出来,就感到大街上寒气阵阵,细雨飘飘。
站牌下空寂无人。两人站在站牌下一边等着车一边说着话,那女孩问秀秀,“你多大年龄了?”秀秀说,“这个月刚满二十岁。”女孩又问,“你是哪里人,叫啥名字?”秀秀不想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就回答说,“我是三原人,叫李娟。”
然后,秀秀又问女孩。女孩说她是山阳人叫刘晓玲,今年十九岁。秀秀一听这话,就吃惊地说,“你才十九岁,就跟男朋友住在了一起?”刘晓玲说,“那有啥,我们村里有个女孩初中二年级都没上完,也就是十六七岁,不是也进到城里跟男朋友整天住在了一起。”秀秀说,“这么小的年龄,弄不好怀了孕,该咋办?”刘晓玲说,“那有啥?现在打胎容易得跟啥似地,光我都打过三次胎了。”
秀秀一听,就用告诫的口气说,“那可是很伤身体的,搞不好还会造成终生不育呢。”刘晓玲摇了摇头,说,“那有啥办法,男人嘛,白天打工累了一天,晚上就想放松一下,你咋好不让他弄呢?你不让他弄,他就跟你发火吵架,不肯罢休,何苦呢?谁叫咱们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