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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有集结了多位高阶拳师生命与灵魂的脑残光环加持,龙傲田的“幻想逆天拳”也未能撼动魔心先生分毫,只是叫她脚底的沙土震得飞扬起来,在空中爆炸成细小的九棱冰花。龙傲田一拳轰出,未见成效,倒也不慌,轻笑着缓缓后退。
魔心先生的手微不可察的颤动了一下,似乎想投掷出暗器,但未付诸行动。他此时依然被建州奴儿的军势压着,几乎动弹不得,而身后的弟子们早就不争气地匍匐在地。
他现在没精神去管六个软骨头弟子,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死死盯着龙傲田,脸上的表情在委屈和狞恶之间迅速切换:“龙大人,在下前来参与白龙榜,带着莫大的诚意,愿为朝廷镇守一方,年供岁币。朝鲜召开白龙榜比武大会的时候,在圣旨中明明白白地写着:凡与会者,无论背景如何,皆视为投诚,朝廷愿请丹书铁卷,封为王侯将相。在下不敢请封侯爵,只愿做以巡防营兵头即可。在下满怀诚意而来,龙大人却要在这里折辱我等?!如此言而无信,恐令天下人寒心!”
“话是这么说。”龙傲田道:“奈何圣上还有另外一条诏令:凡手持圣器者,杀无赦。当时圣上再三强调,必须是真正的圣器才够得上这一条,那些所谓的宗门圣物不作数,这么算下来,需要对付的也就是3到4个人,毕竟天下虽大,真正能够左右天下大势的圣器又有几件?算上你那王者威仪,能叫上名字的也就三件而已。”
“可在下听说,文明圣殿还是玄天阁里,甚至金刀门中,都存放着不止一件圣器!”
“先不说那些门派,现在还有没有,就算有,他们的生气也不过是品质非常高的光强而已,焉能左右天下运势!原本傀儡宗应该有一件左右天下运势的圣器,可随着大神降临,傀儡宗整个山门沉入海底火山之中,彻底覆灭了,它们有没有生气也就无关紧要了。要本座说,田大人你真可谓明知故犯,圣上的新诏书9日前就已下达,你说不知道,这就说不过去了呀?”
龙傲田一边说一边后退,完全没有和魔心先生硬拼的想法,魔心先生的手抬了几次,又放下来,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件暗器打出去,他知道此刻再如何挣扎也无用,任他武力再强,暗器使唤得再好,也不能凭着一己之力,突破建州铁骑的军阵,望着铳枪上明晃晃的刺刀,望着刺刀边缘森冷的凝冰,魔心先生早已被绝望淹没了头顶。
无可挽回的绝望,终于将他的膝盖弯折,迫使他扑通一下跪倒地上,和他的弟子们鬼在一起:
“草民愿献上整座黑山庄,那你珍宝无数,景色也美,更是风水宝地,草民还有魔威阁珍藏多年的秘籍,秘药……”
“有第三朝的古玩吗?”龙傲田笑着问道。
“有!有!多得是!”魔心先生,或者说田万载跪下之后,便将所谓的尊严与不能用的王者威仪一起,彻底抛开,如同爬虫般卑微地讨好起来龙傲田:“大人若是想要……”
“这些东西我怎么受得起啊,我只是替皇上要而已。何况如今皇上真正拥有天下,这些东西理应归他所有。”
“是是是!龙大人说得对——”
“对什么对,就算你献出这些,最后依然难逃一死,你所说的那一切,日后皇上自然有办法慢慢找齐了,十三遗族的君权神授,皇上都能通过其他的办法找到,更不要说你这点东西了。好了!第一排听令,目标田万载,自由射击!”
龙傲田的话让田万载僵住了,他怔怔望着诡笑着的龙傲田,完全不明白他怎么能这样反复无常,他确信刚刚那一瞬间,龙傲田的语气,神态,和说辞,与传授中的朝廷有意招安时表现的基本一致,他确信刚刚有那么一瞬间,龙傲田动心了,真正想将他招入麾下!
他完全不明白老天为什么要反复无常。他到现在都认为没有必要,黑山庄财宝无数,他田万载本人又是不错的打手兼魔功师父,举派接受朝廷招安,朝廷就能凭空多出一股莫大的助力,他自己也有了彻底放弃不切世界的幻想,安安稳稳度过余生的理由了。田万载可不是什么蠢货,他从一开始就不相信第三王朝复辟能够成功,他的一切背叛一切罪行,其实就是在做一件事:供奉王者威仪。
圣器并不只吃血肉,还需要其他各种东西来喂养,而要完全喂养中这件圣器,他不得不举起王朝复辟的大旗。
现在,王者威仪被它的后辈镇压了,田万载也能够真正解套了,他早就想好了退路,哪怕龙傲田只是暂时诏安,他也有足够的能耐从圈禁之地或者刑部大牢里逃出去,逃进深山老林隐退蛰伏,平平稳稳地度过余生,他毕竟没有赵光叔那么无能。
可他完全没有想到,龙傲田如此不给面子,如此不顾他许诺的天大好处,铁了心要处死他。这不应该,也不对,根据千年来的历史经验,任何皇帝面对有意投诚的叛军,都会想办法安抚,至少暂时安抚下来,以后再慢慢计较,诏安彰显帝们的仁慈,还有千金买马骨之功效,可谓一举数得,就连南糯未来这样强势刻薄的帝王,也想通过白龙榜比武大会诏安天下各路匪贼响马,他田万载是真正的前朝遗民,帝王贵胄,真正福泽一方的能人,比起那些贱民高明多了,怎么就反而不能被招安了呢?
他心中的疑惑还没来得及问出口,铳枪就发出了轰鸣,战流化为水冷弹丸,在一片蓝色的水雾中喷射出去,穿透了田万载本能地凝结出来的寒冰护甲,穿透了他保养的不错的皮肤,穿透了他的肌肉,内脏,另外一层皮肤和另外一层寒冰护甲,飞出体外,最后撞碎在骑兵们不知何时竖起来的冰盾之上。
水冷铳枪,充分说明建州奴儿们并没有掌握真正的枪械生产工艺,手拉栓动的步枪不过是外形而已,骑兵们的武器,依然是战魂幻化出来的“黑形态”。
神功转水,神兵消亡,原本大量存在于世间的神兵,如今只剩下光器和圣器,光器为门派圣物,圣器为定国重宝,其他的东西,黑形态战魂都可以解决,也就没有锻造师发挥的余地。
龙傲田轻笑着,看着田万载缓缓倒下,目光中只有施舍般的怜悯:“田万载啊田万载,你知道为什么第三王朝永远不可能恢复过来吗?答案就在这些枪械中,第三王朝的一切,已经过时了,纵然你能集结起第三王朝的铁军,又有多少战车,多少步卒来领教伟大的朝廷的水冷弹丸呢?你说是不是?”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田万载喷出最后一口血,咽下最后一口气。
这就是当今世上最疯狂的复国者的一生,这就是某个被迫背负着前朝遗梦的可怜拳师的终结。田万载的死,比起徐梦丽壮烈的死,显得太平淡,太窝囊,太寒酸,然而这就是无情的命运给这个复国者的最终审判。曾经的魔威阁掌门,甚至被摩威格认为是千年一遇的天才,门派的明日之星,在气绝身亡,盖棺定论之时,只能背负着逆贼,叛徒,无能者,投降的老鼠和世上最愚蠢的决策者的头衔,毫无形象的倒在长街中心,倒在无数建州铁骑的嘲笑声里,悲惨无极地心脏停跳。他死了,他身后的这位弟子也未能幸免于难,被水冷弹打成了筛子,鲜血流出体外,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在逐渐西沉的阳光下,散发出半红半黄的肮脏色彩,简直就像某人的呕吐物一样。龙傲田移开了目光,十分随意的一挥手,军势散开,旌旗鼓舞,强大无比的建州铁骑班师回朝,哪怕骑兵们无人说话,全城的百姓也感觉到一股凯旋般昂扬的气势。
与此同时,被抬到某处临时搭建起来的凉棚里歇着的桑天亮,一声轻松地站了起来,卷好的人皮并没有被用上,因为他在冰雾之中施放的天选之枪,是事先准备好的别人的脊椎。
秘制天选禁术祭品,这才是桑天亮最后的手段,也是他这个魔威阁掌门,将魔威阁的经典和血脉秘术以及天变结合起来的至高成就,到目前为止,人世间除了这位魔威阁的掌门,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到这一点了。
他用了悲壮的天选之枪,提升了魔威阁知名度,败坏了黑山庄的名声,可实际上她并未付出什么,至少没可能付出生命,更没有冒任何风险。一切都是他精心算计的骗局,无论龙傲田,还是龙傲田背后的纳诺未来,都被他这一招蒙骗过去。
他从出枪到倒下的一切,都不过是表演而已。他没有经过拔出脊椎的剧痛,没有感受到战魂侵入脑海的恐怖,甚至连全身脱力都是假的,可就是这样的一场表演,让他赢得了世人的同情。这种同情,可以帮助他赢得天下第一高手的美名。
现在,他是真正被纳诺未来册封的,天下间的第一高手了,仗剑四顾,群雄束手,桑天亮感到的只有满足,没有寂寞。
他很想仰天大笑三声,但似乎觉得这样有点太张扬,便忍住了,向一旁伺候着的冯长远问道:
“梁云峰还没有回来吗?”
“没有。听说天下第一青年高手的擂台还没撤下。”
“现在情况怎么样?”
“这个……”冯长远犹豫了一下,如实道:“情况不乐观,因为擂台在饭庄里面,而饭庄被崇飞渡的手段封住了,里面消息传不出来。”
“那怎么行?田万载要是伏法了,崇飞渡也得伏法!你你赶快去找人,找几个人冲进那饭庄里面看看情况,不行就先交崇飞渡杀了。”
“是。”冯长远退下了。
桑天亮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张开嘴想说什么,却没有说。
“算了,不急,银尘手里的魔威阁残部,也不急于这一时就收拢来,先将黑山庄吃下去再说……本座不稀罕什么第三王朝,也不喜欢什么天下第一高手的名头,本座要的仅仅是一个真正的切切实实的魔威阁掌门而已!天下地上,八荒六合,只可以存在一个魔威阁,一个真正的魔威阁!”
【饭庄】
银尘尾随着那股杀意进来的瞬间,身后的大门就无声无息的关闭了。银发男孩依稀记得饭庄这一程是一处大厅,里面有许多黄柏木小方桌,张桌子周围都有4到6只板凳,柜台在大厅内部很远的角落里,黄柏木台面有他胸口那么高,柜台后面站着一位精瘦的,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官威的掌柜,掌柜身后的酒柜上,中原的细瓷小酒坛子和西洋的玻璃酒瓶混杂着摆放在一起,别有一番生趣。银发男孩甚至能够想起来,那位精瘦掌柜身穿紫色的长袍,领口和袖口上的彩色刺绣有三重花色,十分精致,去乡下土财主家的女儿穿得上档次。
这才是这家饭庄该有的样子,而此刻,近在眼前的一团漆黑和脑海中干净亮堂,觥筹交错的景象完全对不上号。在身后大门关闭的一瞬间,你可能还是眼前只有彻底的黑暗,通过空间感知,他知道,至少前方20步之内,一个人也没有,黄柏木桌椅整齐干净依旧,可桌上的醋瓶子,盐碗和筷子盘都不见了,只留下一张寂静有光洁的桌面。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似乎有几声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和低语声,使得大厅不那么寂静渗人,可银发男孩总觉得,原本应该常住这里的某种热闹的气氛,此刻贼去镂空。
樱花男孩的身后响起刀剑相击的声音,这声音使他有些惊讶。他并不惊讶于散发出杀意的那个人会在大门关闭,他的眼睛还没有适应黑暗的这个小小的时间窗口中突袭,更不惊讶于对手会利用他眼前一黑产生的警惕心,迅速向门口退去,因而选择从他身后突袭而来,他只是惊讶于这个人居然还在用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