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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兴城是守不住的,从一开始就守不住,因为潘兴城的城墙不在潘兴,而在天剑关。”银尘说完就迈上的第一级台阶,灵皇的死对他而言触动不大,因为潘兴陨落,灵皇被他的大臣出卖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死了,活下来的不过是名为灵皇的血肉躯壳而已。银尘心底里对他的死其实还抱着一丝欣慰,因为他这个人,可谓求仁得仁,在临终的时候,终于破开了满朝文武的掣肘,做了一回救亡图存的英雄。尽管他的表现很是拙劣,但问题是他只是个普通人伪装成的灵皇,并不是一个超越世界力量体系的大法师,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力挽狂澜的能力,能做到那种地步,已经算是殊为不易了。
“只是凌华皇后给自己搏了个好名声,南国陨落,她至少有两成的责任。”银尘低声说着,加快了潜前行的步伐。
“从我自己的立场上看,灵皇是个难得的好皇帝,南国赵家,其实已经烂透了!”纳兰血魔跟上来,语气中带着一丝丝苍凉:“仁皇也好,越皇也罢,甚至他们开国的武皇,勇皇,其实从陈桥兵变的方式就可以看出,都是些不会用堂正手段的阴险之辈,难得出了他这样敢于承担的人啊!”
“你见了赵光怡老先生就不会这么说了。”银尘敷衍了一句,实际上他分外认同纳兰血魔的说法,因为他知道,如果没有灵皇串通赵光怡的篡位之举,那么上台的赵光叔,只怕比仁皇更加不堪。
第六王朝的百年执政确实有许多闪光点,但依然掩盖不了总体上的失败。
他们不再说话,假惺惺地学着周围人笼着手,和大股的朝拜者一起挤进了木质的大门,为了防止教民摔倒,因陀罗的人早就将门槛锯下来,还耀武扬威地挂在广场的某个角落里供人瞻仰。
他们进了大殿,看到这里其实是许多连片的房子被打通了,一根根粗细不等的柱子乱七八糟地矗立着,将教民隔成或大或小的方块,神殿黎明的陈设带着一股浓浓的草原风,兽皮蒙住的屏风,羊头骨制成的装饰,还有蝌蚪状的经文随处可见,就连油灯都弄成了草原上马奶酒的酒壶形状,显出一股异样的精致华美。草原上崛起的文明,从来都不只有粗犷豪迈。
银尘仔细观察着这些,慨叹着信仰不同,审美却是相通的,这些装饰看起来确实很美,但是其代表的奴化文明,当真不敢恭维。
“现在怎么办?”纳兰血魔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
“别出声,跟紧我。”银尘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丝冰蓝的光彩,他早就发现,整座神殿内部的氛围部队,准确地说是温度不对,比外面冷一些。这点温度变化常人察觉不出,可是身为法师的他对元素的感应极为敏感,通过对冰元素律动的感应还是能察觉到一点不同的。
整个大殿里,存在着类似于“忠诚石”之类宝器,用来探测教民心中的忠诚度,一旦产生逆反的念头,主持祷告的人一定会发现,甚至精确定位。
银尘轻轻吸了一口气:“跟法师玩秘密潜入?呵呵。”
他的手掌心里立刻荡漾起蓝色的波纹,这种波纹是寒冰力量与时空力量的混合波动,这股波动无人能够察觉,因为它的频率和寒冰气息的频率完全不沾边。
是的,频率。
银尘的寒冰魔法之所以会和《凝冰决》这样的神功完全不兼容,使他彻底失去使用寒冰神功的可能,就在于他的寒冰魔法的频率是缺失的,缺少了天下所有神功的波动频率,因此也缺少天下所有神功的特性。不过,寒冰毕竟是寒冰,神功本身也是一种靠着修炼固化在身体上的魔法,因此银尘完全可以用寒冰魔法作为先导,将骇入咒缚暗藏其中。
至于时空魔法,那是最低级的缓慢时空的小法术,为了就是在骇入的时候,一旦陷入长时间的对峙,能够通过缓慢时间来推迟被敌人察觉的时间。
不过他的时空魔法并没有起到多大作用,他立刻就骇入了神殿中布置的十几具宝器之中,暗中控制着宝器偏转探测方向,为他和纳兰血魔让开了一条路。
接下来,就是瞒过敌人的眼睛了。
白银色的瞳孔深处闪过一道冰冷的亮光,他忽然放下手,暗影的力量在袖口里波动起来,接着快速释放出来,这股波动完全和寒冰波动以及空气波动不相关,它只沿着影子分布的方向传递,闭目祈祷着的人,在明明灭灭的灯火之下,不可能真的发现周围人脚下的影子在异常波动,而大片的影子,在波动了一个呼吸之后,忽然转化成一座巨大的魔法阵。
“定魄空封。”
时间仿佛忽然凝固了一样,整座大殿都被定住了,然而黑暗的力量依然在无限延伸。诅咒的魔力沿着一切阴影传导着。
银尘领着纳兰血魔,慢慢走向大殿的深处,他们很快越过了人群,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神父站立的高台上。
纳兰血魔紧张得要死,可是他登上了高台,也没有发现任何人来阻止他们,银尘一直往前走,和神父擦肩而过。
没人动。
纳兰血魔感觉自己腿肚子都在抽搐,可是他必须跟上银尘并且超越他。纳兰血魔自己掌握着地图,他其实是来给银尘当向导的。
银尘走到了大殿最里面,那里有一座富丽堂皇但并不大的门,推开门就不再是普通教民可以私闯的地方了。
邪教内部的规矩也是很森严的。
不过银尘轻轻推开了门,开门的瞬间那轻微的响声在纳兰血魔的耳朵里放大了无数倍,如同天雷战鼓,可是周围的人似乎完全没听见。
他们打开门之前,银尘的黑暗魔法已经彻底爆发。
“破灭之月·黑棺。”
在他们前进路径上的所有人,无论他是谁,只要是因陀罗的人立刻被黑色的保险箱吞噬,但是并没有任何机关转动的声音传来,那些黑色的保险箱将一个个人吞噬后,立刻如同流水一样融化着缩进黑色的阴影中,消失不见。
因此当银尘走进因陀罗神殿的内部时,这里根本没有一个人,他们简直如同走在一座巨大和空旷的废弃宫殿中一样,闲庭散步般地朝目的地走去。
纳兰血魔装着档子,在前面带路。后面的银尘手中,时刻萦绕着黑色的雾气。
……
当那脚步声响起来的时候,笼中的人慢慢睁开了眼睛。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身穿皇袍,而且就该穿着皇袍的人,居然会坐在笼子里闭目延伸。因陀罗教对待这位曾经帝王的方式,可真是别出心裁呢。
因陀罗的教兵们从来没有直接侮辱和伤害过这位落魄帝王的身体,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哪怕用最“科学理性”的态度去考量,皇帝的身体也是“龙的身体”,是半神的化身,是无比尊贵神圣的牵动着国运的“活着的圣器”,如何又能被教民们那“由泥土团聚起来,并最终化为泥土”的手来轻易揉捏?
因陀罗的教兵们是纯正的狂信者,自然对教义和自己的行为之间的关系吹毛求疵。坐过潘兴城龙椅的人身体是用“神赐之光”组成的,不可以被满是灰尘的手玷污,但是从皇位上赶下来的人,和他们这些为了教义献身的普通人一样,都是“有罪的,需要救赎的灵魂”,肉体上天差地远,灵魂上不分高下,那么所谓的刑讯,侮辱乃至屠戮,在灵魂层面上自然就没有了宗教法理上的障碍了。毕竟,这个帝王,可能从生到死都不会信仰因陀罗,既然是不信者,那么就是狂信者需要改造,需要救赎,甚至需要威逼拷打的对象了。
于是这些教兵们在小小的主教的带领下,为曾经他们跪拜过的帝王准备了这间装饰奇葩的精神刑讯室。
狭小的囚笼里面根本不可能摆下床这种奢侈的东西,只能放一方低矮的板凳。那板凳十分考究,使用檀香木制成的,而且不是普通的檀香木,是专门用来施檀香刑的,吸血能力最好的灰色吸血鬼檀香木,用了很大一块,制成了方敦敦,光滑无比,干净又考究的木凳子,似乎带着某种符号学意义上的反讽意味,放进了小囚笼之中。那灰色而光滑的木头上泛出的一点点香气,提神醒脑,却又极大地阻碍着睡眠,于无声之间,成了一件拷打精神的刑具。
关押帝王的囚笼本身,又怎么可能和普通犯人的囚笼一样。整个囚笼,其实都是也难怪黄铜制成的,粗粗的栏杆上,雕刻着铜制的地行龙,修长的身体盘绕着在铜柱上面,一鳞一爪惟妙惟肖,用绿宝石镶嵌出来的眼睛更是栩栩如生,看起来简直比珍玩店里的工艺品还要华美尊贵,只怕就是做这东西的人都不一定能想到这是一座囚禁人的笼子,还以为是外国使节定制的,用来装贡品狮子的玩意呢。
这笼子如果横着放,确实可以装下一头稍微瘦点的狮子了。
铜制笼子高而窄小,地行龙雕刻虽然精美,可是鳞片缝隙和细小在爪子似乎故意加工得十分锐利,如同赵玉衡曾经领教过的荆棘笼一样,一旦靠上去立刻刮掉一层皮肉,而这些雕塑,每天都会有两名教兵用圣水清洗,圣水洗过的东西,显然也有了伤害“活体圣器”的资本。
困在笼子里的人,只能站起来或者坐在板凳上,根本不能靠在笼子上休息,更别说躺下来,这样一种幽闭式的刑罚,其实比起枷号也只算是轻松一些罢了。毕竟在这里生活的帝王,已经过去了极端痛苦的大半年。
笼子里的餐盘和恭桶,是用滑轮吊着从上面放下来的,对于帝王的伺候,教兵们也是发空心思,餐盘里的食物管够,也丰盛,但是极端不规律,而且每一餐之中,似乎都放着些许罂粟之类的慢性毒药,让里面的人,闻到食物的香气之后就想吃,而下一顿,却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到,菜是不会重样的,但每餐只有定量的一盘,有时多,有时少,而且上一盘若是没吃完,那么放馊了下一盘也不会到来。
食物是名厨掌勺,质量上无可挑剔,饮水却是苦咸难以下咽的井水,这个倒十分规律,每天子夜时分送来一大碗,倒也勉强够了一天的用量。
帝王之身,如何能经受严刑拷打?于是在这位曾经显赫一时的皇帝被送到这里,关押起来的那一刻开始,他的身上就没有一条锁链,一根绳索,一副枷号,甚至没有一片木头一块金属,始终穿着最华丽最亮眼的龙袍坐在檀香刑木的“宝座”上,在孤独与因陀罗的经文声中了此残生。他没有冲破桎梏的机会,因为这里除了因陀罗那据说干扰战魂发挥的经文,还有干脆封锁寒冰魂气的“神佛香”,这种香一旦吸入,哪怕只有一口,也会瞬间失去对寒冰气息的感应与控制力,显然是最为高效,但是也最不致命的散魂毒。“神佛香”的魂气抑制作用,只能持续短短半刻钟,也就是说,这里的香气如果断了半刻,那么这位帝王至少可以轰碎了牢笼冲到走廊尽头。
但这里从来没有断过香,从来没有,哪怕在几个月前那个月黑风高的暴动夜,一位和他地位相当的帝王牺牲了自己的生命,发动了禁术变成了魔怪,最终也没有让他能够逃出去,只能让他的纳兰血魔逃出这人间地狱,血泪发誓要为他复仇。
这位帝王对纳兰血魔的脚步声十分熟悉,因为这种脚步声许多年来都会在朝堂上响起,在御书房响起,在各种隆重的场合响起,最后,在这个极为落魄屈辱的地方依旧响起,甚至于,在这个本不该响起的时候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