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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一套战斗行头在惟妙惟肖的伪装撤除之后显露出来,带给了亚雷莉无穷的信心,而他自己并没有太多的自信,因为他只看到了银尘和女皇难解难分的拼斗,并没有看到任何对他而言有利可图的机会。
于是他算准了银尘不敢分心找寻自己,壮着胆子从白银色的少年身边溜过去,潜伏在一处十分不引人注目的阴影之中。他头顶上就是一双属于刘天戟的臭脚,同样属于刘天戟的鲜血,一滴一滴地落在他金钱鼠尾的辫子梢上。
他潜伏着,整个身躯弓得像一条蝮蛇,全身的肌肉也如同蝮蛇一样紧绷起来,只待一个可以一击制胜的瞬间。
那个瞬间,就是女皇被封印在冰柱中的时刻。
……
“卍禁大封!”
银尘的声音,对潜伏起来的叶赫维琳族战士来说无异于军号。寒光凝结,空气中的冰雾慢慢冷寂之后,他趁着银尘转过身去的机会,将早已压缩在体内几个时辰的战意与决心释放。
当潜伏在一旁的叶赫维琳·索额图克敲碎卍禁大封的瞬间,光器困锁之雨离他只有不到半尺,而他的一只手,已经捉住了女皇的手腕——
黑色的刀锋就在那一瞬间闪裂出一道暗红的光华,那把短刀是索额图克的佩刀,象征着叶赫维琳部族年轻一代的力量与精神,那把刀据说是用雄鹰的血淬炼出来的,没有毒,却有着令人不敢接近的凛然杀气,当短刀在空气中划出暗红色的弧线时,女皇也很配合地发出一声惨叫。那暗红色的刀芒并不仅仅来源于黑色刀锋本身,也来源于断开的手腕喷射出的漫天血雨。
断手这种伤势,对于战魂傍身的拳斗士来说并不算什么,顶多就是非常痛而已。当索额图克“功成身就”,飞速朝着走廊方向退却的同时,一圈圈金色涟漪也在空气中绽开,女皇断掉的左腕上,长出一只巨大的金色龙爪。
当然,她的右手也在迅速膨胀,变化成龙爪,一双龙爪抓着长枪,长枪尖锋搅动着空气和冰雾,幻化成蓝色半透明的怒海狂涛,朝银尘兜头笼罩过来,她似乎根本没有顾得上索额图克这个即将溜掉的偷袭者。
不,她不需要顾得上,因为须佐之的虚假领域,自动帮她留住了索额图克——圆厅和走廊的交界处,忽然窜出一根根碗口粗的木棍,如同栅栏一样将圆厅的门口封死。
那一根根木柱之上,灵器的光芒闪烁不定,而索额图克手中的刀或者他浑身上下能够找到的武器,没有一件高于中品宝器。
他身上唯一的一件灵器是用来空蝉的,而此时,这座土山上没有一处允许空蝉。
手中的困锁之雨,更不可能为他解决这个难题。
他被困住了,正如银尘此时被冰流困住,正在抬手发出光芒解决掉危险一样。索额图克此时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什么策略,他此时只能采取最简单最极端的策略,杀死这个女皇样式的大当家的,然后摸尸体找破解木栅栏的方法。
于是他迅速潜入暗影里,虽然没有银尘暗影潜伏来的隐秘,但好在动作还是很利索的。他弓着身子越过一小段距离,瞅准了银尘发出两道光剑让女皇全力应付的瞬间,暴起,一刀刺出。
血芒裂空。
索额图克出刀的时候,根本没有多想,也完全不知道这一刀和他砍杀普通喽啰时候的刀法有什么不同,他的刀法不是世间最强刀法,不是世间最著名刀法,就是叶赫维琳部族流传了许多年的普普通通的无名刀法。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这一刀出去,黑红色的刀芒碎裂了长空,让远比刀芒华丽的光剑和冰雾避让。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一刀递出的瞬间,刀进人随,整个人从刀尖到脚尖都散发出一股舍身般的莫大气势。
那一瞬间,他身上的气势吞没了整个圆厅的空间,凝固了整个原题的空气。那一瞬间,他一往无前,复现了早已被人遗忘数千年的近战者的勇武,那股勇武如同刀锋,如同洪流,以孱弱卑微之躯,向不可一世的强者,发出决死的冲锋。
那一瞬间,索额图克根本未将生死计算在内,只是单纯地看到机会,一刀递出。
那一瞬间,真正是血芒,撕裂了黑暗的长空。
两道血色光芒同时亮起,一道是索额图克居然再次从后背接近了女皇一刀捅入她的后背,另外一道是女皇不知道是本能还是故意算计好的一爪挥出,硕大的龙爪险些斩断了索额图克的颈动脉,在他的前胸的肩膀上开出一条又长又深的血口,血口之中,断裂的肋骨和锁骨清晰可见。
两人同时发出了惨叫,各自退开,而空气中旋转着的冰雾和穿刺而过的光芒,就在此时忽然凝固。
那一瞬间风雪止歇。
那一瞬间光剑骤暗。
那一瞬间,圆形的大厅里面只有静默的湿冷的寒意,一滴滴清凉的水珠凝结在空中,仿佛无数微粒状的水晶球,将油灯的光芒折射成不可探知的命运。
那一瞬间之后,随着女皇尖锐不可抑制的吼叫,原本并没有点燃的另外一半油灯,忽然间同时点样,一片片绿光如同洪潮一样爆发,又像是在黑夜中突然流窜起来的死亡瘟疫,在窒息般的绿色光亮中,将一切人的抵抗意志埋葬。
银尘在绿光临体的刹那,看到了包括张威武在内的所有人都尽量张大了嘴,似乎要竭尽平生所有力气嘶喊出声,银尘用肩膀想都知道他们要喊什么。
“碧油惊心!”这一定是此时在场所有人共同的吼声。
然而在那布幔般的绿光之中,没有人能发出声音,除了土鳖愚昧,又高傲微微的女皇。
“小兔崽子!竟敢暗算俺家!!”她暴躁地转过身,气急之下竹节铁枪已经消失不见,双手十指中八根指头,瞬间化为柔韧的骨鞭。眼看着一套《调教鞭法》就要降临在那个建州奴儿青年的身上——
金色的光芒,就在她将注意力稍微转移的刹那亮起,那光芒化为一道巨大的两面开刃的剑锋,将碧油惊心产生的绿光一分为二。
破晓圣剑·天地两分!
那是融合了天地裂神拳的一剑,那是彻底超越《观澜剑诀》的一剑,那一剑如同时空乖离,那一剑几乎让洪荒粉碎成灰。
斩裂轮回,踏灭凌霄,一剑祭出,世界便从边缘开始,被神灵削去。
破晓圣剑之天地两分,法神一剑将碧油惊心的光亮彻底斩开成向着左右两边退散而去的两半,其威势,足以震慑住眼前这个愚昧自大又没有见过什么市面的所谓女皇了。
果然,当圣光形态的剑锋从她身边划过的时候,她即将出手的《调教鞭法》僵住了,就这么一耽搁,那位建州奴儿青年如同游鱼一样灵巧地退开了,近乎本能地想往圆厅之中的某处阴影里躲藏,不过此刻光芒交织,他并没有找到什么藏身处。
银尘刚刚的剑法,其实并不如何犀利,若单轮剑技本身,也就刚刚达到《观澜剑诀》的水平,但他这一剑的威势和威力,几乎可以算的上天下罕有,就算常年走南闯北外加游手好闲好勇斗狠见识广博的叶赫维琳·索额图克,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强大的剑法。银尘的这一剑和万剑心的最强剑技异曲同工,挥剑之间引动天地大势,一出手就是崩天裂海之威。
那一剑不仅将碧油惊心的光芒尽数消灭,还顺带将整个圆形大厅一分为二。天顶上的裂口可以看得见朗朗乾坤,地上的沟壑里甚至慢慢渗出了地下水,而大厅里面墙壁上的的宽阔裂缝,已经可以容许一具被控制的尸体全副武装地冲出来。
大厅里面的御座和台基,已经消失不见了。
三个人此时都停了下来,女皇知道再打下去已经没有多少意义。银尘的实力已经差不多暴露完全,那绝不是女皇,甚至不是女皇拉拢上建州奴儿刺客一起上就能对付的。
银尘一剑立威,本应该仗剑环顾,做独孤求败状,可是他手里的光剑因为元素代偿过载,正在寸寸碎裂,他本人也暂时不能使用光系魔法了。所谓爆发之后就是虚弱,银尘在光元素过载的这一小段时间里,深刻明白了自己从出生以来就带有的元素对冲体质的本质。
“元素对冲的本质,是变化,也就是任何一种元素都不能长久地使用。以前是光暗对冲,现在是综合代偿,当一种元素被过度使用后,周围空间中的元素就会变少,活性也大幅度下降,需要消耗大量的体力,而不是魔力或者其他,来补偿元素活性,强令元素响应我的召唤吗?果然,从一开始,我就不曾在体内累积过任何元素力量,无论是内息,还是元气,抑或战魂气等等……”
爆发之后的虚弱,以特殊的形式表现出来,在女皇眼里形成了一身疲惫却又苦苦支撑着的银色身影。女皇踏前一步,双手上八根细长的手指在冰雾之中浮动着,体内的战魂,正在以另外一种形态觉醒。
银尘看到她的动作,毫不犹豫地从袖口里伸出两具加特林枪管,更加没有犹豫地令枪管旋转起来,从最上方的枪管里喷出大量的奥术飞弹。奥术这种天地间一切元素都共有的能量,对于银尘来说永远没有枯竭之虞。
交叉火力的奥术飞弹将女皇连同索额图克一起压制下去。女皇手中的《调教之鞭》情急之下立刻出手,八根闪烁着莹润白光的宝鞭纵抽横扫,却在第一根鞭子接触到银尘之前就败退下来,她的鞭子上任何与奥术飞弹接触的地方,不仅被沉重的撞击力打得偏斜,同时还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控制着,变形扭曲,打起了一个又一个绳结,最终让八条鞭子打满了结而无法使用。
“俺家的鞭……”女皇狼狈地后退到墙壁的裂缝处,打结的长鞭缩回成手指,却让手指变成了粗大的硅胶状的肉条颓然垂下,根本不能活动了。女皇此时才明白,银尘发出的紫色飞弹之中,还灌了剧毒。
当然她不会知道那其实是诅咒,银尘幻化出两挺加特林机枪并非只发射了奥术飞弹,在奥术的交叉火力之下,他完全可以将黑暗魔法的诅咒化为弹丸,混在飞弹流中发射出去。反正,只要有一发命中敌人,就可以得到诅咒标记。
给女皇下诅咒是银尘一开始就定下的策略,毕竟女皇那随便易容成他人的本事银尘还是比较忌惮的,他绝对不能容忍这么一个愚昧失败的女人伪装成林绚尘,任何时候都不行。
“还说呢,俺家的辫子!”另一边叶赫维琳·索额图克一脸苦恼地从刘天戟脚下的空当之中站起来,金钱鼠尾辫子上早就打满了结,如同挂在光头上的一串黑檀木珠子,看起来有些好笑:“银发少侠是什么意思,俺家刚刚可帮了你……”
银尘张开嘴,然后又强行闭上,叶赫维琳·索额图克一眼就看出来他有许多话要说,要解释,却又被他自己硬生生忍住了。索额图克从来没有想象过建州奴儿内部流传得能止小儿夜啼的银发少侠居然会流露出这样温柔而含义复杂的表情,那表情只有一个背负着沉重宿命却又无法向任何人诉说的黑之勇者才可能表现出来。
那一瞬间,索额图克似乎脑补出无限的黑暗阴谋,这些阴谋来源于那个要将南国复辟为第七王朝的强势真王,阴谋的终点就是通过各种肮脏的手段强迫银发少年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杀自己不想杀的人。
他似乎一瞬间就明白了,为何传闻中银发少侠温柔而宽容,对待太监都很有礼貌,却可以在潘兴城头上屠杀上万。想来这个年少的,没有多少阅历的人一开始被灵皇威逼利诱,被迫为国尽忠,接着给真王暗中救下,然后再次被威逼利诱,开始了另外一段被迫进行下去的混乱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