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五章. 臣变

神击落太阳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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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国潘兴紫禁城·乾清宫】

    银尘和建州奴儿们,激战到了天亮,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也不可能顾得上深深的宫墙里面的人,是不是还能坚守住作为忠臣的原则。

    被困在这的文武百官们,原本都是帝国精英,朝廷栋梁,万民楷模,过着优渥的生活,每天山珍海味,睡觉时锦缎满床,小妾陪伴,如今却只能在这宽阔威严冰冷的大殿里,打个地铺将就。

    而灵皇自己,居然将龙床搬来,就和大臣们一起睡,只有凌华皇后还回到后面去睡。

    紧闭的大门外,是御林军和粘杆处的特务们紧张布置的声音,百年来,这座富丽堂皇的宫城,第一次要在宽阔奢华的宫道上,筑起街垒。

    御林军和粘杆处的人很清楚,一旦皇帝死了,他们就必须跟着陪葬,因为远在秀杭的太不需要他们,北国人更不能容忍他们的存在,他们的一生都只能属于灵皇。

    当第一声佛郎机大炮的轰鸣从很远处传来的时候,刚刚筑起街垒的御林军和粘杆处的特务们,身穿飞鱼服,手提绣春刀,和同样装束的血滴子以及六扇门的特务们厮杀在了一起。特务之间的厮杀和正规军不同,更显得的凌乱和血腥。他们的喊杀声从远处到近处,甚至在乾清宫门外就响起来,让里面的大臣们人心惶惶。

    “不能这样下去呀。”詹光就是在这个时候,下定了决心做出那背叛天子的决定的。他是个散修,一生之中大部分时间都在被人踩着,他从来没有感受过什么上司或者主人能给他带来尊严和快乐,因此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去效忠一个主人,他的眼里,主子就是来背叛的,卖主求荣,是他能活到今天的最大依仗。

    他没有系统,没有外援,一生之中从未有过真正的所属,只有被人卖来卖去,送来送去,跌跌撞撞地修炼着,没有目标,没有信仰,哪怕恶暗王权的遗产摆在他面前,他也没有生出一点儿为这个世界担负些什么的想法。他詹光最擅长的是察言观色,阿谀奉承,最厉害的绝招是卖主求荣,三姓家奴。

    让他去效忠灵皇是不可能的,更不可能为灵皇付出生命。在如今坐困危城的险恶关头,他满脑子都是如何死中得活,出卖自己能够出卖的一切,赚得性命。

    “跟着眼前这个所谓的皇帝是不可能有好果子吃的!投奔了美王,又被美王送到了忠顺王那里,结果碰了一鼻子灰,卜固修和甄多实都能逃得生天,偏偏我不行,什么道理!”詹光恨恨地想着,刚刚睡醒的他又躺下来,在地铺上扭着身子:“究竟怎么才能从这里出去?……”

    正琢磨着,忽然感觉到一阵尿急。詹光头脑一清,似乎“急中生智”:“对啊,好久没有上茅房了,如今人心惶惶的,想来茅房也看得不紧……”

    他翻身起来,朝最掐面跪着的掌礼大太监戴荃一叩首:“公公,行个方便!”

    “户部尚书回来了吗?”戴荃拖长声调问。“回来了。”户部尚书的声音果真在大殿里面响起。“去吧!快去快回!”戴荃没好气地低声呵斥了一句。詹光讪讪地摸了下嘴上的黑毛,再次一拱手,赶紧倒退着出去了。

    茅房其实离这里很近,就是乾清宫旁边的一间小杂物室。詹光急急忙忙出来,举目四望,看到的只有街垒,血迹,和静止下来的刀光,他第一次觉得皇宫里也能这么荒凉。

    “四下没人!”当他意识到这个情况的时候欣喜若狂,也不管茅房在什么地方就赶紧拔腿狂奔。

    “小爷我自由了……”

    一道弧线剑气从左前方斜斜地斩杀过来,将刚刚跑出了十三步的詹光拦截下来。詹光赶紧脚下用劲,身穿朝服的精壮身子轻盈地腾空而起,飞上了离他最近的一尊“石将军”雕像的头顶,谨慎小心地观察了一下周围。詹光不看不知道,一看真是吓一跳,暗道一声:“苦也!”原来整座乾清宫早已经被御林军的暗哨围困得严严实实,只怕一只鸟儿都飞不出去了。

    就在此时,一道黑里透红的身影矫健地飞上雕像,一只脚踏上雕像的头顶的同时,手里剑光一闪,一道带着绿色灵器宝光的鞭剑之气就朝着詹光的颈项半抽半砍而来。詹光心里惊慌,可是他毕竟是被五部书承认过的人物,身体的反应比脑袋瓜的思考更加迅速,在方寸之间闪电般地出手,两指一点,一股尖锐而刚硬的邪金罡风就刺进那人的身体,同时腰身一矮,一个低头鞠躬的动作便躲过了那忽然变长的灵器鞭剑。分神境界的詹光接着翻身而下。落在平地,接着便朝乾清宫反向跑了回去。

    “卑职我不过是来上个茅房!茅房!”他赶紧大声喊起来,因为从许多原来并没有在意过的阴影之中,窜出许多到黑红锁甲的身影,那是御林军的“血”字部,那些锁甲雄兵的手上,都端着一把连发破气短弩,宫中秘制,威力无边,以詹光这样的分神高手的罡风,根本挡不住任何一发弩箭。

    他赶紧跑回来,有些颓丧地绕过大殿的正面,到了侧边的杂物房,那里有皇家提供镀金恭桶。

    他骂骂咧咧地进去,随便找了一个靠外的蹲上去,一边数着粗绢布制成的厕纸的张数,一边解决内急,正蹲着呢,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道粗如洪钟的声音。

    “这位大人,贫僧三火有利了。”

    这声音着实将詹光下了一跳,差点弄翻了恭桶,转眼一看,才发现那最里面的恭桶上,蹲着一位胖大和尚,那真的是又胖又大的和尚啊。

    “不敢不敢,小官乃礼部侍郎詹光,美王手下……”詹光赶紧一拱手,那和尚竖掌在胸前:“阿弥陀佛,相见便是有缘,不知道大人留下来,可是要完成美王爷的什么托付?”

    “哪里?小官不过是因为一点点小事,便被美王丢弃在这里而已。”想起自己在忠顺王府里蹩脚的软彩讲解,詹光就满肚子的怨恨。

    “大人言重了,美王爷如今也不过是泥捏的佛陀要过江而已呀!他此时只怕正在带兵前来护驾呢,这不是明摆着自投罗网吗。”三火说着,他下面的恭桶里传来很重的“扑通”一声。

    “这位佛爷,您应该是驻在法华寺的大内高手吧?您说,如今这情势,我们还有活路么?”詹光的内急已经解决好了,但他没有离开,甚至没有站起来,依然维持着一个“思考人生”的蹲姿,向这位看起来慈眉善目,实际上油光粉面的大和尚道出了心中的苦楚。

    “大人没有,贫僧倒是有的。”三火沉吟了一下,或者说装模作样地沉吟了一下,才慢慢回答:“大人可是朝廷重臣……”

    “去他娘的朝廷重臣!我詹光落魄的时候,天底下哪个人肯正眼瞧我一眼?要不是我拿到了金之书,谁还能认得我詹光不成?说起来,虽然穿了这身袍子,但那不过是看在金之书的份儿上,与我自身何干?我如今并不想管那北人攻城之事,不过想安安静静活下去而已,真是招谁惹谁了?非得在这里死得不明不白么?”詹光一听“朝廷忠臣”四个字就火了,口不择言地大骂起来,三火微笑着听完他的牢骚,点点了胖大的头颅:“大人说得也是,古人道大厦将倾各自飞,如今的帝国,止有定数。”

    “那佛爷可有什么妙策吗?”詹光压低了声音,还做贼一样朝门外看了一眼,然而门外只有一片阳光漂白了的路面,没有人影,没有风。

    “妙策谈不上,不过是遵循古人的道理罢了。”三火故意将话说得很慢,很慢,随着他的言语,一股如同神经毒剂一样的屙屎臭味从他身子下方的恭桶之中散发出来,如同无形的风暴一样旋转过整间茅房。

    詹光伸长了脖子,认真听着,完全不顾那让人作呕的味道,他那枣红色的瞳孔中射出两道渴望的神采。

    “求佛爷度我!”他呻吟着。

    “古人言,鸿鹄择良木而栖。这个道理大人应该明白。虽说大人有君臣之义在身,于那伲东德的圣贤教诲不符,不能做到从一而终。可是贫僧这里,佛说世间一切不过空和色,那儒家经典,君臣规制,在贫僧看来,不过是万般色相之一,世间本为空,一切皆可度,大人若是能放下色相成就空净之身,只怕也就……”

    “佛爷可是劝我出嫁吗?”詹光的语气中并没有多少抗拒之意,实际上他也想过,先出家,在还俗,躲过这一劫再说。

    “非也,出家不出家,遇到北人还是要被杀的,鸿鹄择良木而栖,指的是给北人递上一张投名状啊……当然,大人可以当做贫僧没有说过。”

    “投名状?”詹光的眼睛亮了:“佛爷的意思是,既然君臣之义是色相,那么王上也可以算是色相了?”

    “嗯。”三火肯定地点点头:“贫僧因为职责所限,不能进到宫里……”

    “这个我省得,就是不知道佛爷可有什么能得手的利器妙计之类?皇上身边,只怕并不缺护卫吧?我又不是什么近臣,只怕……”

    “大人还是明天的这个时候再来吧?”三火忽然伸出粗胖的手,拿起一叠厚厚的厕纸:“实话说,大人不是第一个来这里问计的人,但是大人现在应该是阉党的头领了吧?”

    “差不多吧。”詹光不太自信地点点头。

    “大人回去传一个消息,神武侯私自会见敌方特使,情况属实。”

    “啊?”詹光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但看着三火似乎没有深入详谈的意思,便也只好闭口,站起来穿好衣服,等他走出臭气熏天的茅房,呼吸了第一口新鲜空气的时候,才忽然明白过来,这句话究竟隐含了什么样的意思。

    “逼皇上投降?”他摇摇头,又点点头:“罢了,只要能从这里出去见到北国人,想换主子效忠还不容易……”

    他正走着,忽然感觉到背后一股罡风压迫过来,赶紧回身,看到三火跟上来:“大人修炼的是乌金之力吧?”

    “嗯。”詹光点点头,他的神功境界应该不算是什么秘密。

    “这个是乌金丸,这个是秘声铳,大人只要能在宫里找到些灯火,点了火绳,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帮助皇上下定决心了。”三火伸手到詹光的袖子里,悄悄递给他两样东西。詹光的表情十分奇异地扭曲了一下,恢复正常。

    他冲着三火点点头,并没说出一个谢字,笼着袖子转身走了。三火看着他的背影,露出深刻又卑贱的笑容。

    “乌金丸?怎么可能是那么简单的东西。”

    【乾清宫】

    “启奏皇上,臣听闻神武侯银尘私会帝国特使,有通敌支嫌,臣请皇上收回成命,提审银尘前来质询……”詹光回来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就“风闻启奏”,而是估摸着差不多夕阳西下,该掌炊了,交战双方应该都鸣金收兵了,才斗胆上奏。

    大臣们都知道,灵皇将他们困锁在这里,要他们为帝国陪葬只是一个方面,更希望他们能在困厄危机之中想出什么策略来,死中得活,度过难关,因而任何一位臣子上奏,灵皇都十分感兴趣甚至是重视的。

    “什么?!”灵皇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乎从龙椅上跳起来。他的声音与其说是震怒,不如说是震恐,詹光偷偷抬眼看了灵皇一眼,敏锐地捕捉到他的手,在剧烈地不可抑制地颤抖着,如同帕金森——如果他知道什么是帕金森的话。

    “诸位……爱卿,怎么看这事?”灵皇定了定神,强迫自己在龙椅上坐稳了,故意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甚至有点慵懒的样子问。

    “皇上!此人掌管城防,地位卑微而权力过大,不得不防呀!”

    “皇上!此人在您面前一味表忠心,演戏演得很好,可是一旦赶走了尊王,其狼子野心也就暴露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