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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满鲜血的短小匕首掉落在泥土之中,氤氲出一大团红褐色。银尘的手掌,轻轻印在了小姑娘的肚子上,指尖朝下,仿佛要将不慎摔倒在他怀里的小姑娘搀扶起来一样。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痛苦和愤怒的表情,仿佛刚刚被刺伤的根本不是他一样,可是对于任何一位魔法师来说,固化在身体上的暗流魔盾被人击碎,都不会无动于衷。
小姑娘上身的衣衫破碎开来,向两边滑落,露出她青绿色的身躯,那是“血屠铠甲”,一种早已失传了数十年的邪恶血术,就是将青铜的铠甲熔炼进皮肤之下血肉之中,以此获得对罡风的抵抗能力,那是不会神功的人,想在神功好手的攻击下活命的几种不是办法的办法之一。
银尘的手,就紧紧抵在这副铠甲之上,按理说,哪怕是入体期的好手,全力一掌之下,那件血肉铠甲也不会破损丝毫,更不用说银尘这个毫无神功修为的人,那就是拿剑砍都不会伤到小姑娘,可是这个时候,鲜血如同喷泉般,从小姑娘的背上喷涌而起,她那小小的后背之上,破开一个圆形的巨大窟窿,一把冰枪就从里面长出来,斜斜地指着天空。
银尘的掌法,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威力,却比任何神功罡风都更具备破坏力,因为从他掌心发出的,不是神功风暴,不是毒功的腐蚀,而是实实在在,具备实体的寒冰长剑或者长枪。
“不好意思,我曾经在黑气楼里见过你呢,影杀婆婆。”银尘说着,空着的左手朝空中一握,第二把冰枪出现在掌心里,他握紧了长枪,然后残忍地从小姑娘地耳朵孔里刺进去。
反常的一幕发生了。
被贯穿了脑袋的小姑娘,反而开始挣扎擦脚起来,她的头裂开了,然而从里面流出来的,不是脑浆不是鲜血,而是一团硅胶一样的紫红色物质,这团物质扭曲挣扎着发出一阵阵大型昆虫般的嘶叫,费力地从长枪上卸下已被穿孔的身体,然而就在那一团诡异恶心的物质慢慢膨胀起来,似乎准备变成什么高大威武的怪物的同时,第三把,第四把长枪接连落下,贯穿了它的身躯。下一秒,长枪轰然碎裂,碎冰之上燃烧起金黄色的文明圣火,仿佛油炸什么东西一般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声沙哑难听的老女人的惨叫传遍红雀楼的每一个角落,很快,那一团恶心的物质就被神圣的火焰烧成了灰烬。
所有人都惊呆了。万人往的剑已经出鞘,却不知道该刺向谁。红雀楼的老鸨已经吓得大小便失禁,而赵凌风正在拼命忍住自己想呕吐的本能。“这是怎么回事?”只有和银尘一同经历过僵尸狂潮的万剑心还算镇定,可是他的眼睛里,也滚动着一股莫名的恐慌,“你不觉得它……很像那个红魔老人?”他想起了五年前那场残酷的秘境征战中,他和银尘,林绚尘,拜狱,蒋百里一切面对过的那个虚无的鬼怪。
“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确实很像,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附体亡灵而已,被火把的光一照也就死了。诸位,我想提醒诸位小心的,这就是黑气楼的杀手,真正的那些因为各种原因不能修炼神功的人,他们为了打败会神功的人,无所不用其极,所以,看到一个没有神功修为的陌生人靠上前来,还是不要掉以轻心为好。”银尘轻声说道,语气中并没有多少怜悯:“我想各位都知道吧,天变之后,哪怕是散元之毒也不能永远剥夺一个人修炼神功的资格,不会神功的人,除了我这种确实因为掌握了控制光的力量而无法再控制风的特例外,其他的人,大都出于自身不愿努力的原因才不能修炼神功吧,比如年轻的时候错过修炼机会,比如将自己的神功转移给他人。这些人,在放弃了神功的力量之后,又转而羡慕起他人的力量,从而铤而走险。”
“就拿这个影杀婆婆来说吧,她是百年前的人了,一直没有修炼神功,却想着用各种旁门左道的方式杀掉那些修炼神功的人,最后,在一次邪术试验中,她将自己变成了这种黏糊糊的不生不死的样子。”银尘说着,眼睛里闪烁着诡谲莫名的光芒,他所说的邪术,就是血术,就是在这个风源规则盛行的世界里,违规使用的土属性的力量。作为法师,他对这种逆天行事的做法很不感冒,法师掌握天空,也敬畏天空,令万物觉醒,也敬畏觉醒后的万物。
土的力量,因为风的力量太强,而受到压制,长期压制的结果,就是变异扭曲,和偶然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毫无属性可言的卡诺尼克尔文明的残骸结合,变成了将人炼制成怪物的血术,学名血脉秘术,这种东西,是一群野蛮土著对高等文明的亵渎,根本不应该存在于世界中。
“影杀婆婆是七等黑楼客,她以前是弄些毒烟将人迷倒在杀人的,现在,她可能从已经覆灭的魔界门那里找到了几支灭气箭,做成了匕首在行刺了。至于她为什么要行刺赵凌风,这个问问黑气楼就能够明白。”银尘说完,就转身向门口走去:“这里的事情,还是按制度办吧,凌风你也别太在意了,说来说去,恐怕都是你那个替死鬼惹的祸呢。”
“没那么简单,首先那个家伙突然不听使唤胡乱搞事情,就不寻常,我想父亲对他的掌控力还不至于突然减弱。”赵凌风不太同意银尘的说法,实际上他现在有那么一点儿想找个由头将这楼子里的所有鸨母龟奴娼妓全部吊死在城门口的冲动,毕竟一个刚刚打定主意要好好生活的人突然平白无故地遭到许多人围杀,心情肯定很糟。赵凌风对于那些杀手和什么黑气楼没有太多的怨恨,他估摸着这些人多半被尊王之类的垃圾王爷雇佣,来给真王添麻烦,毕竟王爷之间的争斗,比起朝堂上的政治倾轧,黑暗程度也在伯仲之间。
他最无法容忍的,是红雀楼这样的“大品牌”的高级青楼里面,居然还能发生这样的事情。来到这里的人,都是交了大钱的,都是冲着这里“舒适,秘密,安全的温柔乡”的百年信誉来的,这里的姑娘,都经过特殊训练,不该听的不听,不该看的的不看,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不该想的不想,对客人极尽温柔的同时,也献上一份始终不渝的承诺。这里的价钱是“望月楼”这种顶级窑子的一百三十倍,多出的金子,买的就是这份承诺,结果这里发生了这种事情,事后还说不知道?赵凌风觉得自己若不一把火烧了这里,都不像是一位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呢!
这边的事情最终也是不欢而散,当然这是对于红雀楼单方面而言。赵凌风和万人往都觉得今天出来的收获前所未有,而河老和银尘只是淡淡笑着,一副坐看涛生云灭的高人样子。
赵凌风的好心情在回到真王府之后就碎了一地,因为他支使出去报信的那个小雏妓真的冲到了真王府门前,向守门的卫兵哭诉了一切,当然因为被怀疑谎报世子陷入危险,肯定被暴打一顿,还差点被砍了脑袋,当然,她的报信并非完全没用,作为整个南方帝国里最励精图治高效运转的王府,小侍女死活不肯走的坚持引起了管家们的注意,而这些手眼通天的大小管家,根本不用亲自派人去红雀楼,只要问问红雀楼那边是不是发生什么异常就可以了,结果,河老和剑神万人往大打出手差点掀了红雀楼的顶子的英姿,也很快被描述出来,反馈到了王府管家那里。这下,整个王府都惊动了,正在钓鱼的真王赵光怡气得直接折断了鱼竿……
王爷一怒,无论如何也相当于小半个天子之怒了,而很倒霉的是,真王世子赵凌风,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带着两位客人回到了王府。
他只身去见自己的父亲,至于谈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贴身侍女连续送了三次酒水,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因为真王赵光怡很少喝酒,每次都是浅尝辄止。银尘,万剑心,万人往和真王相见了,具体谈了什么更没外人知道,因为银尘下了隔音结界,只知道那之后,万剑心和万人往就火速离开的真王府,连招待酒宴都没有吃,似乎双方谈得很不愉快?更反常的是,赵凌风和银尘一起受到了真王的嘉奖,夸他们勇敢之类,而那位可怜的小雏妓,因为身子干净,身世也干净,就成了银尘的侍女,毕竟赵凌风身边带着一个从红雀楼里出身的侍女,不太好看。可以说,她为了报信挨了一顿打,很不幸,可是也由此告别了沦为风尘女子的下贱命,从“最下等奴”变成了“最上等奴”,反而是最最幸运的,因为她自己都能想象的出来,这次红雀楼里混进了刺客,那么整个红雀楼的命运,都如同最深沉的死夜一样黑暗。
真王府里虽然以真王为尊,可是其他势力包括血滴子的耳目也是极多,真王赵光怡除了身边的几个侍女和一帮子喜欢敲人闷棍的暗卫,能完全信任的人只有六大管家和河老。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显然各方的眼睛都紧盯着他,他反而没法开展任何计划,干脆借着和赵凌风冰释嫌隙的劲儿,派人广邀宾客,于傍晚时分摆开酒宴,理由就是赵灵魂得到了高人指点,改了名字,要叫赵凌风了,当然这次做客的主宾,就是那户部管理户籍人口姓名的三品大官。
很显然,三品的大官被正一品的亲王请来当主宾,那绝对是可以吹嘘上三辈子的荣耀,那个看起来精瘦无比,但是据说贪得无厌的户部官员在酒宴上一个劲儿地给王爷和世子拍着马屁,却将银尘这个面生的太保给晾到了一边,没办法,世子太保虽然贵为先生,可是银尘无根无底,根本不是什么豪门望族,又资历浅薄,自然不怎么受这些势利眼睛的待见,只不过泛泛交谈了几句,没有直接被冷落无视而已,倒是十斗才,因为确实有那十斗多的才华,被陪坐的几个翰林院和老祭酒围住了,几乎无从脱身,那十斗才也是鬼精一个,只要人开口,立刻挥毫泼墨,一幅字画送上,弄得翰林们个个眉开眼笑,而其他品级不够的龙套们个个眼睛发红——那一幅画就是一千金币,相当于一千万铜板。
一顿酒宴下来,马屁乱飞,空头支票如流水,“宾主尽欢”之后,到了深夜才慢慢散场,阖府上下被真王赵光怡早上出行钓鱼,中午怒调禁军要到红雀楼“讲理”,下午又是泼天的一场豪华酒宴给折腾得个个累个半死,等到夜深人静,那真是人人如同丧家之犬,都快起不来了,又哪有什么人还有体力和精力去打探什么呢?赵光怡那一句“差不多了,都散了吧。”简直就像新皇登基时的大赦诏书一样,让每个人都感激涕零啊。
结果就因为“虚耗”了一天,那些紧盯着真王府的视线就被迫转移。红雀楼的事情可不是闹着玩的,别说刺杀真王世子,就是刺杀了一位小小的九品芝麻官,这事情也得变成一场弥天大祸,为何?就因为这红雀楼,那可是倾尽整个帝国财力打造的一处“形象工程”,别说平日里达官贵人,公侯子弟来这里消遣或者秘议什么事情,就是每年八九月份那些臣服的属国前来朝贡,某些与会人员也会被安排在这里消遣享受!说穿了这就是国字号的青楼,就是“天上人间”!这种地方发生刺杀宾客的事件,当今的灵皇不炸毛才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