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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枪搅动着空气,在暗淡的血光中闪过一道道凄厉的银红色亮光,枪尖那一点金属的反光,此时仿佛宿命的灯塔,又仿佛爆闪的星芒,在魏务良化身的黑影中闪现,却又仿佛被黑夜吞没的希望一样迅速消失了。祸忌的枪搅动着风暴,却一次次被对面刮来的更强大的风暴推挤到一边,让他的枪法,他的身法,甚至于他的身形都变得扭曲起来。
“鬼天五虎断魂枪!”祸忌的声音彻底变了,变成了完全就是野兽般的的嘶吼,他此刻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失去了痛觉,失去了恐惧,甚至失去了一切思想,完全就是凭着一股野兽一样的本能,挺着枪追着那一团不断飘忽的身影不停地刺过去,不停地刺。
枪法之中的拦,扫,挑,甚至于运用枪头两侧的利刃进行横斩的动作,都在祸忌的进攻中完全消失了,他的枪法仿佛异世界中法兰西的重甲骑兵的枪法一样,只有突刺一种。而他的长枪枪头在血色微光的照耀下,那枪头反射出来的红光,随着枪头的突刺居然在空中绘制出一头头老虎的虚幻的轮廓。
红色的虎头虚影出资按在银红色的枪头之上,老虎大张着森然的血口,寒光霍霍的利齿便是那一点亮红色的枪尖,螺旋的气劲如同猛虎的咬合一样,一下一下噬进黑色的虚影,而虚影之中,不时幻化出蝙蝠形状的鬼灵的魔抓,锋利又阴寒的爪尖,毫不畏惧地迎向亮红的枪尖。
火花与闪光,四散飞射着,完全狂化的祸忌一步一步向后退却着,他身上的护体罡气已经消失殆尽,他的衣衫已经开始腐朽破碎,他的皮肤上,甚至已经出现了一道道腐烂的伤痕,他的对面,鲜血随着枪头的突刺也在一点点一滴滴地荡漾开来。魏务良的鬼爪纵然迅捷无比,可是面对天杀魔宗那举世闻名的快抢突刺神功,依然没有办法挡下所有的攻击。
尽管魏务良身上的护体罡气硬得可怕,可是作为一位近战者,哪怕是实力悬殊的情况下,也不可能保证自己完全不会受伤。
细小的划痕和圆锥状的血口,出现在魏务良的身上,那些伤口不比被大号的毒虫蛰过的伤口大任何一点,流出来的血也仅仅比流鼻血多一点点,却让其他人看到了反败为胜的希望。
对祸忌而言,那不是反败为胜的希望,只是同归于尽的希望而已。
仿佛是不经意间,祸忌的长枪在一个突刺之后稍有停顿。正北长枪的攻击距离压制得只能防守毫无进攻能力的魏务良怎么能够放弃这眼前的绝佳机会,两只鬼爪一架一勾便将祸忌的长枪控制住了,凭借着合道高手的强横元气,只要稍稍一使劲,就能让祸忌的长枪在自己手中动弹不得。
魏务良家主祸忌的长枪之后,连环变换手势,左手握住枪头后面三四厘米处的黑胡桃木枪柄,右手松开长枪,化爪为指,以一式“亡灵鬼指”,直挺挺地向着祸忌的胸口点去。他的身影此时如梦似幻,飘忽不定,于方寸之间变化冲无数残影,居然就趁着祸忌攻势稍微松懈的瞬间,打出一招漂亮的防守反击。
也就在同一时间,祸忌突然松开了握着长枪的双手,舍身般向着魏务良扑过来。他的皮肤表面凸起其红色的狰狞的血管,他的眼睛和眼窝一起猛然膨胀,变成犹如昆虫复眼般的巨大眼睛,他的头发猛然变成近乎于苍白的浅紫红色那样的色泽。而他的手臂,竟然在眨眼间就伸长了好几倍,手腕以上的部分,也仿佛钻头一样,费人类地高速旋转起来。
“枪魔变身!”祸忌的声音仿佛出镗的子弹般穿透了在场的每个人的心脏。那声音中暗含着无尽的凄惨,还有至高的决绝。在场的大部分修士都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神功,或者准确地说,那是什么样的血泪模糊的自杀方式。
祸忌的肩膀,祸忌的膝盖,甚至于祸忌的腰胯两侧,陡然间长出六条和他的手臂一样长的,血肉凝结而成的长枪,那六支长枪和他两手化成的长枪一起,狠狠地刺进了魏务良老先生的身躯之中。
两把长枪贯穿了眼窝,从后脑突出来。
两把长枪洞穿了胸膛,从位置上看完全贯通了心脏。
一把长枪贯穿的心口窝,那是祸忌的左手。
三把长枪分别贯穿了魏务良肚腹之上的三个不太重要的位置,从他身后穿出来,枪尖上挂着断肠。
最后两把长枪刺进了魏务良的大腿中部,将他的腿骨截断。
血狱就在这一刻完全静止下来,紫风散人,冯烈山,杜传昌,真武乃至梁云广等等,都彻底地震惊了。是的,震惊,而不是悲痛或者恐惧。他们在最初的一秒钟能够感觉到的,只有最单纯的震惊而已。
“怎么可能?”杜传昌冲口而出,道出了修士们共同的心声:“怎么可能?就算是拿来拼命的《枪魔变身》,也不可能让一个入体期的修士干掉合道高手啊!以祸忌的水平,他这招同归于尽的绝技,恐怕连冯烈山这样的分神期都没法杀掉!”
“是啊,这样的招式猛则猛矣,但是本尊还是有办法挡下来的,那些长枪的威力顶多能达到化气一重的威力!”冯烈山冷淡地回答着杜传昌的疑问,也就在同时,另外一道更加苍老,更加冷漠的声音突然从冯烈山的身后响起来——
“当然不可能了,本尊可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人?不过是一件灵器‘尸鬼罗猴’而已。”黑色的雾气猛然间爆发,差点就将冯烈山整个吞没了,冯烈山惊恐地转过身来,在众人面前,他必须表现出连逃跑都不敢的,对魏务良如同天王老子一样的尊敬。不为别的,就因为在魔威阁中,实力弱的人必须尊重实力强的。冯烈山虽然心里并不如何尊敬魏务良,但他也绝不能在外人面前坏了魔威阁的规矩。
他惊恐万状的转过身,只看到魏务良对他邪笑着点点头,然后雍容地走开了。冯烈山看着这个老人的背影,眼眸中闪过意味不明的光亮。
魏务良步态威严地走到尸鬼罗猴的后面,伸出双爪狠狠将那件可以代替主人去死的灵器撕成了碎片。随着他的动作,满身长枪的祸忌也无声地僵硬着倒下来,扑在地上,没有了声息。
他此时全身上下的一切组织都已经骨刺化。皮肤表面长出一根根尖锐的苍白色骨刺,他的头颅变成了一颗细长形状的角瓜,鼻孔变成蛇一样的两道树立起来的缝隙。嘴部突起如同长了牙齿的鸟喙。他的内脏早已经被体内疯狂生长着的骨刺贯穿成筛子,然后在邪功的作用下,变成骨质硬壳一样的东西,称帝失去了机能。他全身一切的关节都硬化了,变成实心的圆球,甚至于原本柔软富有弹性的肌肉也难逃半骨质化的厄运。
祸忌的弟弟就这样沉默着,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哥哥,看着曾经对自己宠溺有加,此时却已经不成人形的哥哥。他足足花费了4秒钟,才真正意识到年轻的自己从此刻起,就要独自面对今后名为邪道修士的诡谲人生,面对同门的虚伪嘴脸面对同道的尔虞我诈面对举目四望无一人可以交心的生活。他足足用了4秒钟,才真正意识到从此刻起,他将再也看不到哥哥的笑容听不到哥哥的声音,再也不会有一个人在饿着肚子的情况下,将手里剩下的一块烤饼整个塞到他的手里!再也不会有一位读作哥哥,写作父亲的人,始终挡在他前面,为他挡下一切风雨所有阴谋了。
他用了足足4秒才认识到这一切,而他自己,恐怕要用4个月4年,才会真正敢于去面对今后,孤苦无依的人生。
死亡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情,可是它所斩断的,是长达百年的人生啊。
祸忌的弟弟看着倒在地上的哥哥,然后抬眼看着3米外的杀兄仇人,眼神空洞地抿了抿嘴。
他没有大喊大叫,因为他喊不出来。那一身凄厉绝伦的“哥哥!”永远地被他拦在了心里面。他知道自己无论怎么哭喊,怎么暴怒,怎么质问怎么指责,都是没有用的。他计算真正有办法将3米外的老人打趴下踩在脚下狠狠践踏,他的哥哥也绝对不会再睁开眼睛看他一眼了。
他能够做的,也之后抿着嘴,目光严厉地从腰间慢慢抽出两把细长的刀锋。
太刀,东瀛太刀,那是曾经被傀儡宗彻底灭亡的国家。三十年前那场惊天动地的种族大屠杀之后,这个世界能够代表东瀛的,也就只有这种细长的刀锋了。樱花什么的,早已被北方帝国据为己有,神道什么的,早就被斥为异端在南北帝国全境禁绝。1320万东瀛冤魂早已磨灭在傀儡宗的邪恶与恐怖之下,东瀛这两个字,似乎也在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沉沦在历史在尘埃中。
祸忌慢慢地抽出刀,这是他生平抽刀最慢的一次,尽管他学的是小太刀双刀流,可是他对拔刀术也同样精通。他慢慢地,几乎是磨磨蹭蹭地一左一右拔出刀来。他的太刀每拔出一寸,他身上的威压就变得更危险一分。他的气息和祸忌完全不同,那是一股危险的静谧的气息,森然,阴暗又危险,虽然不像杜传昌的气息那样阴冷冰寒,却也一点儿也不输于毒龙教的那位所谓的第一青年。
森罗又扭曲的气息,危险又极度冷静的威压。魏务良面前的青年,是个比曾经的天杀魔宗掌门更强大,也更有前途的家伙。
魏务良看着眼前的青年,从他那黑色中带一点惊人的暗红色的眼眸中,他读出了仇恨,单纯的想要报复的仇恨,冷静甚至冷酷的仇恨,而不是那种疯狂的,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仇恨。高大帅气的青年紧绷着脸,抿紧了嘴,暗红色的眼眸中发射出毫不掩饰的,不死不休的杀意。
魏务良微微弓下身子,拉开了架势。他的脸色不负对付祸忌时的起送与轻蔑,也变得凝重审慎起来。“魔威阁,魏务良。”他简单地向男青年报上姓名,这是这位久已成名的大高手平时很少做出的举动。魏务良很少主动报上自己的名号,每当他这么做的时候,只表明眼前的人,真正入了他的法眼,是值得他尊敬,也值得他豁出全力对付的狠角色。
“祸忌。”男青年的声音很轻,仿佛虚无中穿行的恶灵。他的自我介绍更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可是短短的轻轻地两个字之中,早已饱含着所有。祸忌,天杀魔君的名号,天杀魔宗历任掌门统一的称呼,更是天杀魔宗的传承象征。
他是祸忌,这一刻,他成为了祸忌。这个总是站在前代祸忌身后,用一双根本不属于邪道人士的澄澈眼眸大量整个世界,经常带着一抹迷人的轻松笑容的大男孩,此时此刻,终于毅然将自己曾经的名字彻底抛却,将自己一切过往悉数斩断,将自己以前的身份连同幸福一起埋葬于内心的坟场,毅然背负起,那如父长兄的一切,背负起他未完的事业,背负起他还未实现的梦想,背负他生前一刻也放不下的掌门的责任。天杀魔宗,还不能就此栽在祸忌的手上,无论哪一任祸忌手上都不行。
刀锋被慢慢举起,年轻的祸忌摆开了自己的架势。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祸忌的这个起手式,就让其他修士惊呼远避,就让魏务良皱起了眉头。
“《暴雨倾城式》?”魏务良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凝重。听名字就知道那不是什么好相与的神功啊。
“不错。”年轻的祸忌,声音一直很轻,也一直惜字如金,可是他的存在感,他身上那一股升腾着的无形的威压,却让任何人都不敢轻视更没胆量忽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