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门户之秘 九

我本红尘客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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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玄低着头,轻声道:“弟子不敢,师父待弟子恩重如山,便是粉身碎骨也报答不了师父的恩情。”冲虚哼了一声,道:“你倒会说话,其实你心里想什么,师父我会不知道么。你此刻定是恨透了我,只怕心里已将我骂了十七八次啦,是不是?”

    西门独步心道:“哼,你这么可恶,又岂是骂十七八次而已,不把你骂千次万次不能解恨。”静玄一听,当即便有大难临头的感觉,马上跪下道:“弟子决计不敢,徒儿侍候师父你老人家,那是诚心诚意,决不敢有半点不敬的地方。”

    冲虚对他颐指气使,动辄要他做这做那,其实他心里早就不满已极,只是迫于他的淫威,一直是敢怒不敢言。此刻被他说中心事,更是惊惶,只怕他要对自己不利,忙加分辩。冲虚不耐烦道:“好啦,好啦,我只不过是随便说说,用得着吓成这个样子。”说着翻了一个身,背心向上,说道:“你再在我背上捏捏。”

    静玄惊魂稍定,手上力道不免大了一些。冲虚大声道:“你这么用力干什么,刚才还说不敢对师父不敬,怎么现在又想捏死我了,是不是?哼,说得全都是谎话。”静玄吓得十指发抖,嘴里只是道:“徒儿不敢,徒儿不敢。”

    西门独步越看越气,心道:“这个牛鼻子真的是不可理喻,有这么百般刁难人的吗?真的不是人。”静玄在他背部上下揉搓,战战兢兢地十分小心,生怕又触痛了他,借口来向自己发难。

    按摩得一会,冲虚身子一动,静玄道:“师父,你要起来吗?”冲虚喝道:“走开,我要去茅房还要通知你吗?”紧一紧身上衣衫,说道:“你跟我去。”静玄没法,只得跟在后面。

    西门独步一听他要去茅房,马上逃离窗户,缩身躲在墙角的黑暗角落里。只见冲虚大开房门,静玄跟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向茅房走去,隐没在黑暗之中。

    西门独步本想将几只蛤蟆倒在他门口就算了,一见有这等好机会,岂肯错过?身子往前一冲,几步就奔进了他房里,拉开床上被子就将几只蛤蟆倒下,随即盖住。转身经过桌旁时,见桌上瓷杯里盛了满满一杯茶水,心念一动,端起来掀开被子往里一泼,又即盖过。他将瓷杯放回桌上,又斟了满满一杯茶,做好这一切后,片刻也不停留,急急走出。他这些动作看起来似是有点繁琐,但只是一瞬间的事。等到冲虚从茅房回来,西门独步早已在墙角里躲好。他一颗心不住呯呯乱跳,又是紧张又是兴奋,一握手,只觉掌心也湿了。

    冲虚进了房后,又在床上躺下,忽然间见到被子一耸一耸的,似是有什么古怪,不禁大为疑惑,说道:“奇怪。”揭开被子一角,右手伸进去一摸,触手处一大片湿湿的,他皱着眉头道:“静玄,你在我床上撒尿了么?”

    静玄吓了一跳,马上道:“师父,我没有。”冲虚哼了一声,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事,便不再说。伸手再往里一摸,这次却是触手冰凉,似是摸到了一物。那东西一动一动地,似是活的。他大吃一惊,叫道:“咦,这是什么东西?”左手使力一掀,将整张被子揭了开来。蓦地里一团黑乎乎的物事蹦起尺来高,迎面扑到。

    这东西来得突然之至,他出其不意,事先绝无防备,登时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大步,右手顺势一挥,便将那物打落。只觉触手处十分柔软,那物在空中“咕”的叫了一声之后,啪的一声,便即跌落。定睛一看,只见那东西仰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四肢撑开,肚腹上一片雪白,竟然是一只硕大的癞蛤蟆。他右手一挥之下,已然将其打死,余下的四只蛤蟆一得自由,立时四散奔逃。只听这里一声“咕咕”,那里一声“咕咕”,有的跳进了床底下,有的跳上了板凳,更有一只甚至跳上了桌面,兀自一蹦一跳的,实是十分可笑。

    静玄在一旁吓得变了脸色,骇极大叫道:“蛤蟆,蛤蟆,师父,蛤蟆撒尿啦。”冲虚板着脸孔,一声不吭,神色难看已极。

    西门独步在墙角处听到静玄骇极而呼的声音,一想到冲虚吃惊时的样子,就忍不住想要笑,若非此刻身处危地,只怕早已笑出声来。

    只听房中冲虚的声音道:“哼,刚才定是有人来过啦,否则怎会平白无故的多出几只蛤蟆来。”西门独步听到这里,心中吃了一惊,他是顽童心性,这番恶作剧虽不能说是报了仇,但终究是出了胸中一口恶气。高兴过后,便开始担忧起来,心知冲虚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定要将这件事查个明白,没查出来倒罢了,若是让他知道是自己捣的鬼,后果可就是难以预料了,而听他的口气,多半是已经怀疑到自己。越想越害怕,再也不愿多待,发足就跑,要离开这危险之地。

    他这么一跑,形踪立露。冲虚听到脚步声,便即察觉,大声道:“外面是谁?”西门独步更是害怕,撒开两腿没命价狂奔,却是向着后山方向而去。他心知此时若向住房跑,冲虚轻功高招,势必半路被他截住,而就算跑到了住处,冲虚跟踪追来,到时不免要连累尤伯,边跑边想:“老子再也不在武当山上待啦,现在就下山去,免得担惊受怕,看冲虚牛鼻子的脸色做人。”跑得一会,已到了后山门,他将门一开,一股山风迎面吹来,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天上星光黯淡,一轮眉月正钻进了厚厚的乌云里,清辉全无。四周黑沉沉的伸手不见五指,林中更是死一般的寂静,只偶尔一两声枭啼响起,听来让人毛骨悚然。西门独步顾不得害怕,抬脚就往树林深处跑去。

    林中落叶陈积,长草及膝,他高一脚低一脚地行走,虽然看不见路径,但这后山之地他是玩熟了的,知道只要出了林,便有一条小路直通山下,到时就不怕冲虚追来了。

    走了一阵,只觉手脚乏力,正要坐下喘几口气,忽听前面不远处一阵兵刃相交之声传来。西门独步吃了一惊,还道是自己听错了,再凝神细听,又是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响起,时歇时止,但只要沾上了却是连绵不绝,显然是斗得十分激烈。

    西门独步又惊又怕,寻思:“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打架,可……可真是踏马的古怪。”想要不去看这热闹,但好奇心起,又实在忍不住。当下卧倒在草丛里,一路匍匐着前进。潜行得一会,兵刃相交之声越来越响,他小心翼翼地拨开眼前的长草,只见前面六七丈外的一片空地上,两条人影正盘旋来去,斗得甚是激烈。黑暗中看不清楚两人相貌,但风声呼呼,金刃劈空之声大作,劲道凌厉之极,显然两人都是高手。这番恶斗十分凶险,两人却都是闭住了嘴,谁也没出一声。

    不久,月亮穿过云层,透过树林间的空隙,一大片清光倾泻下来。两人剧斗方酣,一股劲风带动地身旁树叶上下乱舞,忽然左边那人头一侧,月光照在他半边脸上。西门独步看得分明,差点失声而呼:“尤伯!”

    只见尤伯腾挪跳跃,身手之敏捷胜过猿猱,手中挥舞着一根毫不起眼的物事,黑乎乎的却原来是一根烧火用的铁棍。与对方长剑一碰之下,发出叮叮叮叮的清脆金属声音。他一根烧火棍使出来,劈击点刺,势挟劲风,又快又狠。与他对敌的那人武功也自不弱,尽可能接得住。西门独步暗暗紧张,心想:“这人是谁?武功这么厉害,不知道尤伯是不是他的对手。”

    斗了一会,两人忽然身法一变,相互交换了位置易地而斗。酣斗中,那使剑之人仰起了脸,月光下只见他面色凝重。西门独步一见之下,这一惊又是非同小可,暗叫道:“咦,奇怪,怎会是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人竟然会是武当派的掌门长清子。他心里大急特急,心想:“怎么自己人打起自己人来啦,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吗?”他起先见到尤伯,不知道另外一人是谁,心中便暗暗盼望尤伯取胜,这时发现他的对手是长清子,心里没了注意,也不知该盼望谁胜谁输,只希望两人谁也别受伤才好。”他与尤伯关系亲密,相互之间已有恩义,就像一对亲爷孙一样,在他心中那是万万不能伤的。而长清子对他也是温勉有加,关怀备至,更要他入了武当派,这一份长辈对晚辈的爱心,亦足感人。他难以取舍,心里只是叫:“别打啦,别打啦。”

    正要站起来出声制止,忽听“噹”的一声,长清子借势往后一跃,跳出圈子,厉声喝道:“且住,你怎会使武当派的‘先天无极剑’,你到底是谁?”

    只听尤伯嘿嘿冷笑,阴森森的道:“你瞧我是谁?”说着抬起头来,月光如水,照在他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上。长清子仔细看了一会,突然失声叫道:“你……你是失踪了二十年的白鹤师叔。”眼前这张脸虽然满是皱纹,但轮廓分明,虽然间隔了二十年,却变化不大。

    长清子年少之时曾在师父白石身边侍候,见过这个师叔几次,知他喜欢云游四方,行踪无定,但也仅见过几面而已,眼前这老人相貌依稀就是。而且对方又会武当派的“先天无极剑”,这是假冒不来的,哪里有什么怀疑,恭恭敬敬道:“师叔,你老人家好。”

    尤伯哼了一声,道:“这可不敢当,你眼里还会有我这师叔么?我没有被你气死已经算好啦。”长清子一怔,不知师叔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仍是不敢失礼,说道:“师叔,师侄有二十年没有见到你老啦,这些年你去了哪里,你老人家过得还好吧?”

    尤伯道:“我当然过得好啦,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早死,好让你做得事没人知道。”

    长清子听他说得不明不白,一时摸不着头脑,说道:“师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