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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道士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眨也不眨,便如是见到了全天下最贵重的宝物一样,“咕”的一声,忍不住吞了口馋涎。他将烧鸡往前一送,极不情愿的道:“你这小鬼真的是好福气,要不是我太虚师弟求情,便饿死了也不管我事,快吃吧。”
西门独步一把接过,狼吞虎咽的大吃起来,想不到这烧鸡的味道竟是好极,再加上肚饿,一下子便吃了个精光。他见胖道士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看,知他肚中馋虫难耐,故意将手指伸进嘴里一舔,啪嗒有声,叫道:“嗯,味道真是好极,好极。”
胖道士狠瞪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之色。向那瘦道士道:“怎么样,太虚师弟,这你总该满意了吧,快走吧。”太虚道:“师兄,你救了这小娃娃,那是做了一件大善事,功德无量,用不着生气。”胖道士哼道:“谁说我生气啦,你就是小心眼。”两人说着,便朝山上走去。
西门独步一见,忙紧紧跟在后面。走不多远,两人便已发觉,胖道士转过身来,喝道:“小鬼,你跟着我们干什么?”西门独步道:“我爸爸妈妈都死啦,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外面流浪,现在无家可归,求你们收留了我吧。”
胖道士大声道:“不行,我们武当派不收野孩子,你快快走吧。”西门独步道:“道爷,你要是不收留我,我就没地方去啦,你忍心看着我这么一个小孩子在外面受人欺负么?”
胖道士大怒道:“你被人欺不欺负关我什么事,你快走,等下道爷发起火来,你就知道怕了。”太虚听他说得可怜,忍不住道:“师兄……。”胖道士知道他要说什么,大声道:“师弟,你刚才要我救这小鬼,我不怪你,现在这小鬼求我们收留他,不要说我没提醒你,不要忘了门规。”
太虚一听到“门规”两个字,登时不再吱声,向西门独步道:“小娃娃,你快走吧,我们是不能收留你的。”西门独步心中对他颇有好感,说道:“道爷,我只在你们那里住一晚好不好?”太虚沉吟道:“这个……。”
胖道士抢着道:“不行,要是答应了,那我们武当派岂不是成了江湖中的避难之地。我警告你小鬼,你再不走,我可要不客气啦。”太虚一拉他手臂,说道:“师兄,走吧。”胖道士重重哼了一声,这才转身。两人脚下行走极快,不一会便已到了山腰。
西门独步在后面仍是不紧不慢地跟着,胖道士突然脚下一停,身子往后一纵,跃至西门独步跟前。啪的一声,在他脸上打了个耳光,出手快极,西门独步连念头都没转,脸上便已挨了一记。他趁西门独步怔神间,又已跃回原地,口中哈哈大笑道:“小鬼,这下你可知道道爷厉害了吧。”
西门独步被他这一记耳光打得心头火起,开口骂道:“死胖子,你偷袭我这小孩子算什么本事,还好意思吹牛,要不要脸。”
那胖道士恼羞成怒,停下脚步道:“你说道爷偷袭你?”西门独步道:“怎么,不是么,有种就跟我光明正大的打一架。”胖道士忽然仰天哈哈大笑,似乎是听到了天下最为可笑之极的话,叫道:“就凭你?”说着走下几步,道:“小鬼,这是你自找的,可不要说我冲虚道人以大欺小。”
西门独步道:“你名字叫冲虚么?”胖道人道:“不错,你听过吧,是不是害怕了?”西门独步摇摇头道:“没听说过,你的名头很大么,不见得吧。”
冲虚大怒,说道:“你这小鬼真的是找死。”太虚知道师兄定要下辣手,只怕伤了西门独步,说道:“师兄,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娃娃罢了,犯不着跟他一般见识。”
冲虚大怒道:“你定是要护着这小鬼了,哼,你也听到了,这小鬼狂妄的很,若不教训一顿,他眼里还有我们武当派吗?”太虚知道再说下去,两人定要破脸,只得退在一旁。
冲虚道:“哼,小鬼,你听好啦,我这一下要打你的脸。”一个“脸”字刚落,右足踏上一步,只听啪的一声,又打了他一个耳光。
西门独步见他随随便便这么一抬手,出手也不是很迅捷,但自己就是躲不过,等到发觉,脸上早着,至于他是如何打的,愣是不知道。他初时见这胖道士一付馋相,心中不免轻视,这一来,才知冲虚身负上乘武艺,两人之间武功相差悬殊,简直有云泥之别,他抚着脸颊,愣在那里,一时出不了声。
冲虚见他连自己一招都避不了,实是胜之不武,“呸”的一声,往地上吐了口涶沫,道:“原来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小子,怪不得这么狂,哼。”这一来气也消了,转身便往山上疾行。
西门独步见状,顾不得脸上疼痛,抜足又跟上,心想:“老子是跟定你了,最多让你再打两巴掌。”只见冲虚便走便数落:“师弟,你就是心太好,让这小鬼在路边饿死了岂不是好,现在你救了他,这小鬼可是一点也不领情,反倒阴魂不散的跟着咱们。”太虚任由得他发牢骚,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两人见西门独步仍在跟来,有心要撇下他,施展轻功,脚下越行越快,这样西门独步便跟不上了,双方距离越拉越远,一丈……二丈……,眼见再也追赶不上。转过一个山坡后,竟然失去了两人的踪影。西门独步却也不急,心想:“老子既认得上山的路,你们便是撇下老子又有什么关系?总能上得去,迟一点早一点,还不是一个样。”
冲虚和太虚两人展开轻功一阵急奔,不一会便已到了山顶,见观门口进进出出只不过是几个辈份较低的弟子,心中都是一喜。两人正要进观,忽然迎面走出一个人来,正是掌管香积厨的三师叔玉清子。两人吓了一跳,忙闪在一旁,施礼道:“三师叔,你好。”说着垂下头去,眼望地下,大气也不敢出。
玉清子在“武当三子”中排名最末,“武当三子”依次是掌门长清子,掌管戒律院的乾清子,和香积厨的执事玉清子。玉清子虽然挂得是闲职,却是三人中对门人弟子管教最严的一个,出了名的铁面无私,比之戒律院的二师叔乾清子犹有过之,那些犯了事的弟子撞在他手上,从来不会讲情面。两人一见到是他,都是诚惶诚恐。
玉清子“唔”了一声,面容严峻,说道:“是冲虚和太虚啊,你们两个去哪里了。”冲虚心中一跳,低声道:“禀告三师叔,我跟太虚师弟去了山下走走。”玉清子哼了声道:“去山下走走?你们两人的功课做好了么?”
冲虚战战兢兢道:“禀三师叔,都做……做好了。”玉清子横了他一眼,道:“咱们修道之人的功力讲究稳厚扎实,与日俱进,那都是苦修得来的,你竟说做好了。”冲虚被他横了一眼,大是害怕,连声道:“是,是,师叔教训得是。”
玉清子哼了一声,道:“你们俩进去吧。”冲虚和太虚应了一声,正要进观。忽见远处一个少年大呼小叫道:“啊,两位道爷,可见到你们啦。”冲虚和太虚一见,都是变了脸色,均想:“怎会是他?”不用说,这少年自然是西门独步了。
玉清子皱眉道:“你们两个认识他么?”冲虚和太虚对望了一眼,都是不敢出声。只一会功夫,西门独步便已奔到近前,冲虚冲口而出:“你上来干什么,谁让你上来的?”一时竟忘了有三师叔在旁边,这般疾言厉色大是不敬。
玉清子瞪了他一眼,向西门独步道:“孩子,你上来找谁啊。”西门独步见这道人五十多岁年纪,戴了顶道冠,有些头发都已经白了,脸上却是红光满面,极富血色。又见冲虚垂手肃立在一旁,噤若寒蝉,一付怕极了的样子。心中一动,已然明白,说道:“老师父,我是个无家可归的野孩子,在山下认识了这两位道爷,跟着他们上来的。”说着分别向冲虚和太虚一指。
冲虚和太虚见他指认自己,心中都是暗暗叫苦。玉清子嗯了声,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西门独步道:“那时我躺在路边快要饿死啦,这位叫太虚的道爷是个好人,他见我可怜,想救我命,就叫这位冲虚道爷送了只烧鸡给我吃。”只见冲虚双手连摇,一脸急切之色,示意他不要再往下说。
西门独步却装作没看见,继续说道:“哪知道这位道爷见死不救,死活不肯将烧鸡拿出来,还骂我是小叫花子。太虚道爷没法,就说如果这位冲虚道爷不救我的命,就要把他在外面‘大吃大喝,一夜不归’这件事去告诉师父。冲虚道爷听了,哼的一声说:‘我在外面大吃大喝都不怕,还怕师父吗?’”冲虚打了他两个耳光,他一直怀恨在心,此时借这机会便狠狠诬陷他一番。他对太虚心存好感,因此处处帮他开脱。
冲虚怒发如狂,心想我又几时说过这句话,对师父不敬了?大声道:“师叔,这小鬼胡说八道,你老不要信他的。”玉清子喝道:“住嘴!”冲虚见师叔发这么大的火,这可是从未有过之事,吓得脸都白了,哪敢再出声。暗中却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这小鬼生吞活剥了。
西门独步心下大是得意,说道:“这位太虚道爷说:‘师兄,你竟敢对师父不敬。’冲虚道爷道:‘我对师父不敬又怎么样?’两个人便动手打了起来。”玉清子脸色越来越难看,哼了声道:“好啊,还打起来啦。”冲虚急怒攻心,差点就没被他气得吐出血来,想要说:“我没有,这小鬼胡说八道”,但这句话在嘴里转了几转,就是不敢说出来。
西门独步道:“他们两个打来打去,后来这位冲虚道爷一只手按到了太虚道爷的胸口,太虚道爷的一只手也伸到了冲虚道爷小腹。冲虚道爷心里害怕,就叫道:‘师弟,不要再打了,我把烧鸡给这小鬼吃便是,你快住手。’两个人就停手不打了。我见这位太虚道爷心好,吃了烧鸡恢复力气之后,就求他收留我。冲虚道爷却硬是不答应,我说你们要是不答应,那我一个人在外面饿都饿死了。他却说,‘饿死就饿死,关我屁事。’”他说到这里,向冲虚一眨眼道:“道爷,你是这么说的吧。”
冲虚大怒,想要说‘不是’,却苦于不能开口,只得狠狠瞪了他一眼。西门独步道:“太虚道爷见我这小孩子孤苦零仃的十分可怜,就说他向师父去求情,让我在山上住一段时间,这位冲虚道爷就拿门规来压他。”
玉清子一直沉着脸在听,见他说完,向着太虚道:“太虚,这个孩子说得是实情吧。”太虚在旁边一直不作声,此时听师叔问起,便恭恭敬敬道:“启禀师叔,这娃娃说的都是实情。”他想西门独步这番话虽然有些地方跟事实不符,但大致如此,要说是实话,那也不假。
玉清子沉着脸道:“冲虚身为大师兄,不守清规戒律,带头擅自下山吃喝,无视门规森严。且又对师父不敬,同门互殴,罚你禁食一日,关禁闭五天,好好反省反省。太虚明知师兄犯错,仍不加劝阻,更随同下山,罚你禁食一日,你们俩可服了没有?”
冲虚和太虚一齐躬身道:“弟子谨受师叔责罚,毫无怨言。”冲虚贪嘴好吃,强拉他下山吃喝,太虚本是极不情愿,但拗不过师兄死皮赖脸的相缠,这才答应。对师叔这一处罚自是诚心领责,毫无意见。冲虚却是心有不平,暗想:“太虚跟我一块下山吃喝,凭什么他只禁食一日,我却要多加关禁闭五天。”
玉清子道:“你们进去吧,到你二师叔那里去领受处罚。”两人应了一声,垂头丧气的走了。进观门时,冲虚回过头来,狠狠瞪了西门独步一眼,眼中露出阴狠之色。
西门独步忽然跪在地上,说道:“老师父,求你大发慈悲收留我。”玉清子一惊道:“快起来,你这是做什么?”西门独步道:“老师父,你就收下我吧。”玉清子道:“你起来再说。”西门独步摇摇头道:“老师父你要是不答应,我就跪在这里一辈子也不起来。”
玉清子面露难色,其实他心中早已有收留之意,只是武当派门规森严,规定不许收来历不明之人。他虽然身为师叔,却也不能循私,开此先例,心中好生委决不下。
西门独步抱住他双膝,不住央求道:“老师父,只要你肯收下我,就是让我做牛做马都行,你就答应吧。”玉清子沉默半晌,忽然心中一动,叹口气道:“起来吧,你想入我武当派门墙,那是决计不行,这样好了,你去我厨下干一份跑跑腿打杂的活吧。”
西门独步见他肯收留,心中大喜,心想:“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入武当派了,只不过想暂时避下难而已。”
玉清子道:“这活可能很累,你吃得了苦吗?”西门独步道:“我不怕。”玉清子道:“好了,你起来吧。”西门独步又在地上磕了几个头,这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