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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笑词只觉眼前一花,紧跟着肩膀上便传来重压。
她心底一惊,凭着习武之人的本能翻掌去抓对方手肘,谁知那人蓦地向后撤去,令她抓了个空,弹指间,对方的第二招已攻至面门,同时一道劲风扫过,夹着逼人的掌力袭向后背。
两人四手合击一人,三招之内就迫得方笑词祭出兵器。
要说冷面书生方笑词在江湖上早已入得顶尖高手之流,平日里莫说以一敌二,就算是以一当十也少有败绩,否则也不会被曹禅一眼相中,收为门下爱徒。
可眼下与她对敌的两人,一个招式又疾又巧,一个发力既准且狠,单单是其中之人就足以令江湖上任何一个好手不敢轻视,更不要说两人同时出手,身法招式配合得天衣无缝。
但见回廊疏影里,一青一白两条身影前后逢源,左右穿梭,向东闪,东有重拳扑面,向西退,西有快剑阻拦,直逼得方笑词如鱼入网,插翅难飞。
“功夫不错,能在我二人联手之下撑过三十招,方小侠果然名不虚传。”
冷寂云点了她穴道,这才还剑入鞘,却不知他方才那句真心称赞噎得方笑词几乎吐血,心想人人皆传药师门以医术闻名,并没听说武功有什么神奇,如今她一时大意,竟折在了两个无名小卒手里,真是平生未有的耻辱。
方笑词面色铁青,一心认为自己落败是轻敌所致,可如若让她知道面前两人是谁,脸上定然又是另一番表情。
“多谢两位手下留情,没想到药师门竟也藏有高手,不过二位的招式倒让我想起江湖上的两个人来。”
萧琮好奇地看着她:“可否请教?”
方笑词便道:“一个是前任的朗月楼二楼主萧琮,我常听江湖人将她与我并论,早就想同她决斗一场,看看是否真有那般本事。”
萧琮突然呛了一口,手抵在嘴边接连咳嗽好几声才道:“原来如此。”
冷寂云瞥了她一眼,眉眼含笑,大有幸灾乐祸之意。
“另一人便是血阁左使冷寂云,据说剑招如其人,狠辣非常,有朝一日我定要将他擒住,以雪家师当年身陷血阁之耻。”
冷寂云闻言,满脸笑意立时僵住,嘴角抽了抽,道:“失敬,失敬。”
方笑词听他这么说,当他也是仇恨血阁的武林同道,当即正色道:“方某与药师门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并无冒犯,再者白道武林同气连枝,实不该自相残杀。贵门派的两位高人今日捉了我的一位朋友,其中想必也有误会,他年少识浅,若有得罪的地方,还望高抬贵手。”
萧琮心想,原来她还没认出自己和冷寂云就是她口中所说的“两位高人”,这自然也是客栈厨房里那两块焦炭的功劳。
便道:“我那两位同门出手捉人只因玉奚公子牵连到一件对药师门极为不利的事,倘若捉到了他背后指使之人,我们一定放玉奚公子毫发无损的离去。”
方笑词早知道玉奚懂得几式武功,却不知他为何人做事,讶异道:“不知是何事,又是受谁人指使?”
萧琮便将实情相告,只是隐去了冷寂云的身份不提。
方笑词听闻玉奚无故将药师门的弟子捉住刑讯,还险些令其失去清白,眉头也不由得皱了皱。
玉奚的性情她再了解不过,这样的事倒像是他做得出来的,只是既然早已把他看作是自己的人,免不得替他还上这个债,当即主动提出按照玉奚所说的方法去捉了那个指使之人,三日后再来药师门唤回玉奚。
萧琮见她应得爽快,不失坦荡侠者之风,心里也多生出几分好感,便解了她穴道,好言相谈。
等送走方笑词,已大约到了晚饭时候。
萧琮与冷寂云同往偏厅去,届时众人都已到齐,却唯独不见柳行和秦不命。
冷寂云瞄了眼坐在豫章身边用饭的阿恒,心想今日之前哪有他的位置,还不是托了那两个傻子的福?
他见阿恒恨不能和豫章黏在一起的样子,眉毛挑了挑,突然把手里的筷子按在了桌上。
“啪”地一声轻响,却足够引起周围众人的注意。
萧琮懂得冷寂云的心思,只是不想和豫章生起冲突,忙拉了男人的手道:“是今天的饭菜不合胃口?”
冷寂云不说话,两眼直直地盯着阿恒。
阿恒本就胆小,被他这一看更是缩手缩脚,两眼泪汪汪地不敢抬头。
他在桌子底下伸出手揪了揪豫章的衣角,向她投去求救的目光。
豫章便安抚地捏了捏阿恒的手,心里却不免有几分生气,暗忖着平日也不见冷寂云对身份尊卑有多看重,又知道了阿恒和自己的关系,就算曾是侍童,如今与自己同桌用饭也算名正言顺。不看僧面看佛面,何必让大家难堪呢?
“既然不喜欢就让厨房再做几道来,小冷你喜欢什么菜色?”豫章笑笑地顺着萧琮的话茬接道。
冷寂云还没说话,阿恒已经流着眼泪站起身来,战战兢兢地小声说道:“是我不好,让大家不高兴……阿恒……阿恒这就出去……”
他这一哭,豫章哪还坐得住,一把拉了他气愤道:“你别走,谁看不顺眼让谁走。”
阿恒急道:“你别生气,还是让我走吧……阿恒出身不好,样样都比不上公子,他们不喜欢……也是……也是自然的……”
除了豫章当局者迷,旁人谁都知道这事不对劲,听阿恒这般说,萧琮也忍不住脸色沉了沉,压着脾气硬声硬气道:“谁也没有不喜欢你,都坐下吃饭,这事别再提了。”
豫章看萧琮的脸色就知道她口不对心,心里只觉得委屈。她好不容易找到檀郎,原本是件喜事,怎么她这几个好姐妹没有一个为她高兴的?
豫章道:“大家同门一场,你们究竟看不惯阿恒哪里,就在这明明白白说出来,何必都藏在心里,写在脸上?”
四下一片安静,祝兰亭和田悦不吭声,只拿眼看着萧琮。
萧琮本是个不吐不快的性子,可也知道豫章正在气头上,又满心里认定了阿恒就是檀郎,自己拿不出证据来,就算是说了她也听不进去,以后更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便拿了饭菜对冷寂云道:“咱们去看看四师弟,饿久了对身子不好。”
冷寂云明白她的意思,便也端了碗筷随她出去,却在走过阿恒身侧时低头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骇得他整个人发起抖来,眼泪也憋了回去,忽然两腿一软就坐倒在地上。
豫章忙要扶他,却见阿恒喘息急促得快要背过气,问他冷寂云说了什么,他更是惊怕,脸一白竟昏了。
“你真的这么跟他说?”柳行气色不好,可听了冷寂云的话还是忍俊不禁,脸上也因笑容赠了几分红润。
“杀不得,难道还吓不得吗?”冷寂云掸了掸衣袖,坐在他床边,“若是他本分一些,我也不跟他计较,怪只怪他自己没有分寸,以为有豫章撑腰就天塌下来也不怕了,笑话,惹急了我,当着豫章的面把他脑袋一剑剁下来,我看谁敢说个不字。”
柳行听到豫章的名字,笑容登时收了几分。
萧琮见状叹了口气,不忍道:“既然心甘情愿替她生儿育女,又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竟然把阿恒推到豫章身边去,四师弟你啊,真是糊涂。”
“原来大师姐也觉得男人一旦怀了孩子,就一定要嫁给这个女人吗?”
萧琮楞了楞,却听柳行微笑着说:“她既然认不出我,就让她错认一辈子吧。我肚子里的是我柳行一人的孩子,就算如何辛苦,我也会将她生下来,养育成人。”
三人沉默半晌,冷寂云像是想到什么,忽而皱着眉问柳行:“听说男子分娩之时很是辛苦,却一直不解,你可知道?”
柳行闻言耳背一红,萧琮一惊之下险些咬了舌头。
看两人神色古怪,冷寂云压低了声音试探道:“莫非很是……很是……难以启齿?”
柳行笑了两下:“这事……这事你还是私下去问大师姐吧,看她的样子,想必……想必清楚。”
萧琮哑然,心说四师弟你这是害我啊,回去那人问起来,我是说知道还是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