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全面合作(二)

战神之魂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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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脱脱虽坐在主位上没说话,但一直注意各人的表情,只见吕思诚听到潘东钦说到钞法失败的时候,挑了挑眉毛,心中了然,于是说道:“吕先生,这次钞法失败是老夫准备不足,应承担主要责任,不过,由此老夫也发现了吕先生的远见卓识,所以,这次请先生来,就是想听听先生对目前局势的看法。”

    脱脱毕竟是一国的丞相,位高权重,就算有错也不能直接承认,如此委婉地向吕思诚剖白,已经非常难能可贵了。

    薛世南等人闻之动容,脱脱从不低头,这次向自己的政敌认错,着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众人一致认定他这么做一定有原因,阿鲁图甚至做好了动手杀人的准备。

    吕思诚不是个不知轻重的人,脱脱能这么说,足见其诚意,而且,脱脱做了不少好事,撇除不同的政见不提,脱脱的为人确实值得敬重,这也是吕思诚能应召到此的原因。

    “丞相所虑者,不过西北诸王、白莲教和钞法三事而已,”吕思诚开始发表自己的意见,“细细想来,此三者并非顽症,只要应付得法,一切自然可以迎刃而解。”

    薛世南回过味来,明白了脱脱的意图,赶忙抢着说道:“三者中以西北诸王的威胁最大,我们应火速对他们用兵,消除异己,然后火速回师南下,消灭白莲教叛匪!”

    武子春也不甘人后,紧接着说道:“我们已经抢回了漕运,钞法很快就能重新运做,此事也不必过分担心。”

    阿鲁图也不笨,赶忙附和道:“老薛说得对,只要解决了北方兵患,那些蛮子绝不是精锐我精锐铁骑的对手,而且,我方还有长江和黄河两道天险,白莲教那些蛮子要想打到大都,必须要付出相当的代价。”

    对于三人的回答,吕思诚只是微微一笑,并未辩驳。

    脱脱心中早有定计,叫薛世南等三人来就是具体执行既定的计划,而吕思诚的意见则是对自己计划的补充和参照。毕竟他的见识不是眼前这三个人所能比的。

    “都给我闭嘴!”脱脱低声喝道,“西北汗王如果真那么容易攻打,朝廷也不会每年花费人力物力在戍边上!”

    薛世南三人素来敬畏脱脱,再加上薛世南和武子春不懂军事,刚刚只是想抢风头,真个较真的话,谁都不敢坚持下去了。

    “吕先生,您有什么高见。”

    吕思诚见脱脱放低身段询问,便不再拿架子,说道:“西北诸王实力虽强,但进取心不足,胆子又小,除非中原乱成了一锅粥,否则他们是不会插手中原事物的,要对付他们,四个字足矣。”

    “加官进爵!”脱脱几乎和吕思诚同时说出这四个字,然后相视一笑,颇有英雄识英雄的味道。

    吕思诚首次主动开口询问道:“丞相心中早就成竹在胸,又何必问我等无名小卒。”

    脱脱叹了口气,道:“此我大元朝多事之秋,自然要慎重行事,另外,朝中奸佞之臣当道,真心侍主者少之又少,吕先生的为人和见识,老夫甚是佩服,故此,才委屈吕先生一趟。”

    “哈,承蒙丞相大人如此看得起下官,下官一定知无不言,只是让大人见笑了。”吕思诚和脱脱在某一种程度上达成了共识。

    “我大元朝就像一艘四处漏水的海船,而我手上的材料却少得可怜,补不了那么许多,吕先生认为,老夫该怎么办?”

    “凡事都有轻重缓急,白莲教和整个大元朝的经济比起来,简直微不足道,修补钞法才是当务之急。”吕思诚认真地说道。

    两人都是治国好手,说起话然少了很多罗嗦。

    “老夫也有此意,但白莲教叛匪人多势重,真个打过江来的话,一时三刻我们该如何抵挡。”

    刚一讲到军事话题,还没等吕思诚说话,阿鲁图就抢过话头,说道:“这个丞相大人不必担心,只要给我一万人马,倚靠长江天险,阿鲁图有把握挡住白莲教蛮

    子!”

    吕思诚笑道:“将军此言差亦,长江虽险,毕竟晋师曾渡之,隋师曾渡之,宋师曾渡之,元师又曾渡之。古人有云,在德不在险。只要朝廷改革政法,白莲教那些乌合之众,自会冰消瓦解。”

    吕思诚毕竟和脱脱分属两个阵营,当着自己政敌的面批评时政,无异于自杀。武子春的政治嗅觉相当敏感,马上就捕捉到了吕思诚的语病,于是阴冷地怒喝道:“吕思诚!你好大的狗胆!食君俸禄,竟不思报效国家,还口出狂言诽谤朝政,该当何罪!”

    薛世南和武子春一直共同进退,见武子春开始发难,便也跟着出言斥道:“目无君王,死有余辜!”

    阿鲁图手按在刀柄上,目光紧紧地盯着脱脱,只要他发出一点暗示,阿鲁图马上动手铲除政敌。

    众人的目光和吕思诚的性命再一次集中在了脱脱的身上,这位丞相的意向将决定大元朝的走向和吕思诚的生死。

    吕思诚则还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手捋长髯似笑非笑地看着众人,仿佛置身事件中心的人不是他一样。

    果然,脱脱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冷静,等其他人都带着疑惑重新回到座位上之后,才长叹了一口气,道:“修身治德,兼济天下,自古以来是治理天下的王道。可目前朝廷诟病缠身,岂是一时三刻所能解决的。投下制度让蒙古人视天下人为刍狗;各级的中书省和世袭的世家大族让偌大的大元朝分割成一个个小地盘,致使朝廷政令不行,想要根治谈何容易。”

    社会制度较为原始的蒙古人,占领中原地区之后,并没有马上融入到中原较为先进的社会制度当中去,而是依然保留着一些带有明显奴隶性质的传统制度,其中具有代表性的就是投下制度,所谓投下,就是战士对从战场上俘获的俘虏和领地,有绝对的处置权,而且,为奴者世代为奴,永无翻身之日,当年的权臣伯颜,虽权倾朝野,但身份依旧是蒙古剡王的奴隶,这给社会稳定制造了人为的隐患。

    更为麻烦的,是从唐朝传承至今的中书省制度。这种制度,不但让大臣有了抗衡皇权的能力,还让各地方效法并建立抗拒中央的小朝廷,地方上拥有自己的行政权、司法权和审判权,这种制度表面上看起来很民主,但却让地方隐隐有脱离中央的架势,而且,中书省制度一旦和投下制度结合在一起,那就出现了若干个国中之国的现象,那么,若是有点风吹草动再强大的帝国也会马上分崩离析。

    吕思诚和脱脱都是目光长远的智者,怎么会看不出其中弊病。故此,吕思诚借用一个“德”字,间接地向脱脱点明朝廷的弊端所在,要是脱脱道行不够或是有心加害,吕思诚自有办法摆脱他。

    脱脱能纵横官场数十年而屹立不倒,绝非运气好那么简单,吕思诚的心思自然看得一清二楚,深知要是不拿出诚意和见识来,这个老东西绝对不会真心帮忙的,所以,才冒着风险说出这些话。

    “丞相果非常人,老朽佩服!”脱脱的诚意果然打动了吕思诚,两人间的较量也终于告一段落,“我朝虽说武功天下无敌,但在治理天下上却欠了点火候,百姓生活较之前朝实在逊色不少。丞相大人目光如炬,并非那些讳疾忌医的寸光鼠辈可比,有丞相支持朝纲,我大元朝中兴指日可待。”

    “吕大人,客套话咱们还是免了吧,这次请你过来,就是想问问你有什么高见。”

    吕思诚见脱脱问得坦诚,便正色回答道:“福兮祸所倚,世间任何事物都有利有弊,只是看我等如何看待如何利用了。”

    脱脱心中一动,忽然间仿佛想到了什么,追问道:“吕大人心中已有定计,老夫洗耳恭听。”

    吕思诚口中连说“不敢”,“世家大族拥有特权,藐视律法为祸地方,尤其是太祖时期投降的金朝世族,其弟子门生更是遍布朝野,着实是朝廷的一大顽症。只要解决了他们,改革朝制就水到渠成了。”

    潘东钦众人听得连连点头,元朝官制混乱,管理不严,朋党随处

    可见,吕思诚到也说的是实情。

    “福兮祸所倚?那么,也可以说成,祸兮福所倚!”吕思诚的话仿佛为身陷困顿中的脱脱打开了一扇门,难道这些顽症也可以成为朝廷度过危机的转机?脱脱的脑际飞速思考着,“吕大人的意思,是想用借刀杀人,借力打力的法门?”

    “脱脱不愧是脱脱!单凭一己之力在官场屹立不倒,果然有过人之处!”吕思诚由衷地赞美道,“这些世族大多受过太祖、世祖大恩,对朝廷忠心耿耿,河北张家、史家、山西泽州郝家,都为朝廷立下过汗马功劳,他们不但财力雄厚,而且在当地德高望重,丞相只要发一纸诏书,赏他们一个空头官职,不用花半个铜板,就可为朝廷招募带甲十万!更妙的是,无论他们和白莲教谁胜谁败,最后都是由朝廷出面收拾残局,到时无论白莲教匪患,还是紊乱的朝纲,都不再是丞相面前的难题了。”

    “好计!”脱脱抚掌叫好道,他早就预料到,这个老家伙有干货一定不会让自己失望。

    薛世南等人听得是脊背发凉,冷汗直冒,没想到表面上有些古板,甚至有些木衲的吕思诚竟然心机这么深沉,索性自己这边有脱脱坐镇,如果自己独自面对这样的官场老手的话,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呢。

    阿鲁图也不笨,想了想道:“那些世家可不是白痴,如果真像吕大人说的那么好糊弄,怕是早就被抄家灭族,况且,万一有人借机拥兵自重怎么办,那不是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吕大人能负责吗!”

    面对阿鲁图的质问,吕思诚只是笑笑,并未回答。

    当着政敌的面自己的属下能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脱脱一脸的不好看,潘东钦见状,连忙解围道:“把他们的世子接到大都,让他们做‘怯薛歹’,有这些人质在手,那些所谓世家大族,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果然虎父无犬子!公子的谋略似乎不在丞相之下啊。”这句话半真半假,不过,脱脱到是十分受用。

    脱脱慈爱地看着潘东钦,道:“老夫到是不敢奢望他能青出于蓝,只要不辱没家族的名声老夫就心满意足了。”

    外面又飘起了漫天雪花,这次廷外会议足足开了两个时辰,虽然早已过了吃饭的时间,但众人谁都没有了吃饭的心情,脱脱是主人,身体中流淌着蒙古人热情好客的血液,一桌丰盛并带有明显民族特色的饭食很快出现在先前的会议桌上,脱脱虽然生活简朴,但这一桌饭食到也是有声有色。

    脱脱端起了阿刺吉酒,唱起祝酒歌,大家不知道是出于敬畏,还是真的放开怀抱,也跟着一起唱了起来。丞相劝酒,自然是杯到酒干,两三杯下肚,众人开始有说有笑,气氛也趋于热烈。

    吕思诚不习惯蒙古人酿的马奶酒,宫廷举办的诈马宴他从来都是能推则推,不过,回回人做的面食,这老头到是很喜欢。他喝了口舍里别,对脱脱说道:“民以食为天,百姓加入叛军无非是为了两餐一宿,他们要是能像我等这般一日三餐,谁还愿意去拼命造反?”

    脱脱笑道:“不瞒吕大人,老夫并没有兼济天下,拯救苍生的宏愿,只是想保住祖宗这份基业,别让这大好江山毁在我们手里。”脱脱说得情真意切,到也动人。

    “世间万物,以民为本,丞相想保住大元江山,老夫想让天下百姓有生计,你我殊途同归!为了你我共同的目标,请满饮此杯!”

    脱脱一饮而尽,道:“吕大人借刀杀人之计甚是绝妙,不但解决了兵源的问题,解决了随军粮饷事宜,吕大人计划如此周详,想必心中已经有合适人选了吧。”

    酒醉三分醒,毕竟和脱脱分属两个阵营,吕思诚说话变得十分小心,听脱脱出言相询,心中一动,假装思索半晌才说道:“河南有个叫察罕帖木兒的英雄,字廷瑞,系出北庭。曾祖阔阔台,尝应进士举,有时名。身长七尺,修眉覆目,左颊有三毫,或怒则毫皆直指。居常慨然有当世之志。要是此人能为国效力,剿灭小小的白莲教不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