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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凌空吊在地牢里，手足均被粗若儿臂，经药水浸制过的牛筋编结而成的绳索绑得紧紧，纵使内功再好的高手亦弄它不断，更何况四肢给架在两壁的绞盘扯得大字型张开来，不但用不上丝毫力道，还痛苦不堪。
由于已经升任兵器司的总监，向明月很少亲自动手打造兵器，原本健硕的身躯已经有些微微发福。
这是一间很大的地牢，把向明月吊在这里的人显然是行刑高手，这种捆绑方式让向明月全身肌肉寸寸欲裂，痛不欲生，可却不伤他身体，并让他最大限度地保持清醒，每分每秒清楚地感受到痛苦。
“放我出去！”
地牢里暗无天日，四野空旷，周围一个人也没有，连每日三餐都不能正常保证，而最令向明月无法忍受的，是无边的空虚和压抑。这样的嘶吼已经成了他排遣寂寞的必要手段了。
本如铁锤一般坚毅的意志，正在被一点点地消磨掉。
他不知道劫持自己的人是谁，不知道他们会把自己怎么样，更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
在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之中，向明月又度过了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就在他马上就要崩溃的当口，那扇高丈半、阔两丈、厚达两寸紧闭着的漆红大门，“啪”的一声打开了。
四个虎背熊腰的壮汉把向明月从绞盘上解了下来，把近乎瘫软的他扶上了软床，由两个人抬着走出了大门。
隆隆声中大铁门分中推开来，露出深长的通道，半封闭空间应有的腐臭空气，扑鼻而来，阴森可怖。
向明月噤若寒蝉，他身上的痛楚，时刻都在提醒他生命随时都有消亡的可能。
背後的恶汉一脚踹在向明月的软肋上，喝道：“站起来！”
向明月浑身酸软，根本无从躲避，惨嚎一声，往前仆去，下颔重重撞在冰冷凹凸不平的石地上，登时渗出鲜血。也许是早已麻木了疼痛的感觉，这一脚虽踢在要害，但并不觉得十分痛苦。
向明月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满脸愤怒地看着对面十几步远坐在长几后面的黑衣男子。
“你叫什么！”对面的黑衣男子冷冰冰地问道，这四个字仿佛出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把我弄到这来！”向明月本就性如烈火，连日来受到非人折磨更是让他火冒三丈，此时可算是找到了事主，如何能不激动？
“啪！”
回答他的只有一记重重的耳光！
向明月像一节木桩一样应声倒地。
他连番遭受折磨，这一耳光劲道十足，跌得他再也爬不起来。
身边的两个壮汉把他从地上架了起来，向明月虽全身乏力，但依旧骂声不绝，“有本事杀了爷爷！”
地牢死一般的沉静，四周除了向明月的怒骂声，再无一点声息。
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叫什么！”
“狗崽子们……”
“啪！”
向明月的骂声随着一记重重的耳光，嘎然而止。
“你叫什么。”同样的问题再次回荡在向明月嗡嗡做响的耳边。
“你、你们……”
“啪！”
又是一记耳光。
同样的一个问题如此反复了多次，只要向明月回答的不是正确答案，就会挨上一巴掌，知道最后受刑不过，昏迷了过去。不过，向明月也真是硬项，从始至终依旧是骂声不绝。
不知道过了多久，向明月被一阵惨叫声惊醒！
这次向明月身处一座石质的监牢之内，四周密不透风，只有铁门上的一扇一尺见方的小窗户用以通风，阵阵的惨叫声正是由窗户传进来的。
闷热的空气、浓郁的腐臭、远处若隐若现的灯火还有那惊心动魄的惨叫声，给人一种置身地狱一般的感觉。
向明月虽再不用受那皮肉之苦，但有若实质的精神折磨，更是让他坐立不安。常常被惨叫声从睡梦中的他，神经变得敏感无比。
牢房内的酷热和缺水，已经让向明月严重脱水，但长时间的无人问津，又让他开始担心自己的命运。
在这混沌的世界里，时间已经失去了意义，向明月只能靠吃饭的次数来计算时间，就在自己吃第二十一次饭的时候，铁门再次开启，四个壮汉拥进门来，把他架了出去。
依旧是上次审讯他的地方，依旧是那张长几，依旧是那个黑衣人。
“你叫什么？”同样的问题，出自同一人之口。
向明月条件反射似地用手护住脸，好半晌才回答道：“向、向明月。”
对面的黑衣人沉默了一会，才用毫无生气的声调说道：“你已经了解了这里的规则，这里只有我才能问问题，你只有回答的权利，明白了吗？”
向明月点点头，表示明白。
“你本为奴隶之身，为何不思报恩主人，反到助白莲教匪对抗朝廷，该当何罪？”
“我只是个靠手艺吃饭的手艺人，不懂什么国家大事，李超是我的主人，我按照他的意志行事，我不知道有何罪过。”来人官腔十足，让人摸不准来路，向明月虽然为自己申辩，但语气和神态已经远不如前几日强硬。
“封剑山庄所使用的火器和兵刃，都是出自你兵器司之手？”
“是的。”
“你会写字吗，那些威力巨大的火器，都是你设计的？”
听到这，向明月马上恍然大悟，他立刻猜出来对方的意图和身份，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对方一直不伤他身体的原因。
“其中部分零件是由我制造，相关的文件也留在封剑山庄。”向明月半真半假地回答道。
忽然，黑衣人话锋一转，威胁道：“胁从叛匪，论罪当斩，你可认罪？”
向明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犹豫了再三，还是选择了沉默。
“今上胸怀宽广，宽宏大量，对迷途知返者一律既往不咎，你可愿意戴罪立功，以洗刷你身上的罪孽？”
“你的意思是说，让我投靠你？”
“啪！”
又是一记耳光，打得他眼冒金星。
“记住我的规矩，我不想再浪费时间在这些旁支末节上。给我你的答案！”那黑衣人冷冰冰的语气中，竟然有了几分怒气！
向明
月早就成了惊弓之鸟，这一巴掌立时把他打回原形，原本那点小聪明也不敢拿出来现了。
“李、李超待我不薄，我不能做对不起他的事！”
黑衣人微微一笑，道：“废话少说，说出你的条件吧！”
“我、我不能对不起他！我不能对不起他！”向明月喃喃地念叨着这句话。
黑衣人一摆手，制止了向明月的呓语，“要是你能为朝廷效力，你全家老幼将一齐入军户。你则入武备寺，食百户俸禄！”
向明月浑身一震，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面黑衣人给的条件，着实让他动心了。向明月祖上几辈都是奴隶，不但遭人歧视，而且生活没有保障，就连娶妻生子都要受到主人的支配，而一入军户，简直就是一步登天，元朝尚武，军户享有相当的特权，绝不仅仅是买东西不用排队那么简单，而且如此一来，不但从此脱离奴隶这个卑微的身份，而且还受人尊重。
武备寺，则是专为皇室打造军器装备的国家机构，是全国军工制造业的精华所在，能在那里就职，本身就是一种身份的象征，这对于向明月这样一个奴隶铁匠来说，其意义是无以复加的，至于之后的食百户俸禄，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在利益和情感之间，向明月忧郁了，憔悴的面容上首次现出了彷徨的神情，没有李超，他是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的，没有李超他也许会成为白莲教人弹冲击波中的一员，没有李超他也不可能这么受朝廷重视。
李超给了他展示的舞台，给了他未曾体会过的尊重和一世无忧的金钱，他曾发誓要一辈子效忠于李超。
但向明月看到了太多的人情冷暖，家族百年来的悲惨遭遇，生不如死的悲惨人生，让他比其他人更明白生存的意义。
“大人的好意，小的心领了！背主是江湖大忌，如果我背叛封剑山庄，不但要遭到李超的追杀，还会被江湖同道所不容，恕在下不能从命。请大人开恩，赐草民一死吧。”向明月把心一横，表明了自己最后的态度。
黑衣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向明月，好半晌才用低沉而又缓慢的声音说道：“此时求死，不但可成全你忠义之名，还能让李超妥善照料你在封剑山庄的家人，真是一举两得的高招。”
向明月被黑衣人说中心事，索性来个不理不睬，闭上眼睛一心求死。
“朝廷得不到的东西，自然不能留给叛匪，向明月，你做好被处死的准备了吗？”黑衣人的语调依旧平稳如常，让向明月无从揣摩他的内心想法。
“多谢大人开恩！”对方没有坚持劝向明月入伙，这有些让他失落，但听到最后要处死他的决定之后，反倒有些坦然了，毕竟自己的死可以换来家人妥善的安置，他相信李超。
“向明月忤逆叛乱，诛三族，马上执行！”如狼似虎的恶汉蜂拥而至，一脚把向明月踹翻在地，反剪双手被从地上提了起来，连推带搡地把他推出门外，和外面的几个人撞在了一起！
“父亲！”向明月惊奇地发现和自己撞在一起的人，竟然是应该在封剑山庄享福的父亲！自己的妻子孩子还有老母，都被绑在门外！猛然之间，向明月明白了为什么黑衣人如此有恃无恐！
“大人！”向明月撕心裂肺地哀号着，终于，他最后的心理防线被击溃了。“小人愿意为朝廷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