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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刚强瘸着一条腿,将手里的手杖在地板上一跺,很情绪地讲,派出所凭什么收没我的猎枪?
说你没有持枪证。胡院长说着,从身上掏出一张写了字儿的纸条递给史刚强看,那可是一张被没收枪支的证明,上面还盖了派出所的红印章,写有年月日。
接过枪支收没证,史刚强心里窝火,却不敢发作,因为派出所的厉害他不是不清楚。
胡院长说,你就算了吧!当时,派出所的民警说,要不是史刚强被炸伤,就凭他没有办证非法持有猎枪这一条,我们就可以抓他。
听了这话,史刚强打消了去找派出所要回猎枪的念头,他拄着一根拐杖,一瘸一瘸地离开镇卫生院,很落寞地踏上了通向史家庄的那条满是沙石的土路。
史刚强一路上想,自己做爸爸了,该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好呢?他望着飞鸟,有了一个闪念,可不可以围绕一个“飞”字来给孩子取名呢?他边走边考虑,还是不行,飞鸟飞得再高,都可以用枪打下来,不好。这个不好,让他懊丧地忆起自己为了打一只斑鸠,未打着,竟然误踩人家安放的一颗炸弹而炸断了左脚趾。他立马下意识地不考虑这个“飞”字了,但他总希望自己的后代比自己,甚至比人家强,围绕“强”字取名字吧!不行,自己的名字中不是有一个“强”字吗?现在不强了,是个残疾人,成了弱者。想到这里,他还有些悲哀,自己即使没有被炸断脚趾,也不能算一个强者,只是有当强者的愿望。
渐渐地走进了村庄,他还没有给孩子想出一个好名,便不想取名的事儿了,径直朝那栋红墙瓦屋走去,门上一把锁,难道妻子还在医院没回?不可能吧!他在心里说。
这会儿,碰见邻里玉花嫂一问才知道,妻子早在镇卫生院的时候就被她娘家人接到娘家去了,因为史刚强少失怙恃,脚被炸伤住医院时,家里不会有人照顾坐月子的刘英爱及其婴孩。而自己的兄嫂也特别忙,不可能有太多时间照顾坐月子的刘英爱。
史刚强站在屋前,走了两圈,连房门也没有开,就打道出村到6公里以外的刘家庄岳父母家去。他走了一个小时,闷闷不乐地翻了几道山梁,过了几片畈,远远就望见他熟悉的刘家庄岳父家的屋檐。拄杖行走的他一直在心里拇,该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好?又望一眼岳父家的屋檐,蓦地他很牵强地想到了“无前”的谐音——屋檐——“无前”。对了,就给孩子取名史无前吧!他有些激动,这个名字含有进步的意义。
可是当他走到岳父家门口时,坐在走廊上抽纸烟的岳父装作没有看见,他主动上前叫一声爸爸,我不抽烟,忘记买烟孝敬您老。
岳父手一挥,吐一团烟圈出来说,不用,不用!
史刚强观察到,他虽然是这么说,但还是不高兴,因为他见了史刚强把身子转过去,头轻轻地一摇。史刚强想问什么,见他这样,也就不问,径直走进中堂,正碰见头上挽着一个发髻的岳母。岳母冲着他讲,你来干什么?
妈,我是来接英爱的。史刚强见岳母生气的样子,仍直言不讳地说。
岳母便当着他的面斥道,刚强,那天英爱待产,你守在医院好端端的,干吗跑到山上去打猎,现在好了,猎物没有打一只,脚倒被炸伤,成了瘸子,你就是把英爱接回去,有能力照顾她吗?
史刚强没有回答,也不好回答,他岔开话题,妈,您告诉我英爱在哪里?话音刚落,就听到妻子在那边房里叫,刚强,你发么疯,那天深更半夜上山打猎?
史刚强循声朝那边房走去,见坐着的妻子脚踩摇窝,摇窝里拱起一床花格子被窝,他朝摇窝当头一瞄,一个婴孩粉嫩的脸蛋落入眼帘。他转过头回望妻子问道,英爱,这是个读书的?还是个绣花的?妻子没有正面回答,又诌他,你就知道问这个?说着,又放低嗓音,满足了你的心愿,是个读书的!
那好!那好!史刚强激动得脸上露出了笑容,嘴里不停地念叨。随即又说,我给孩子取好一个名字,叫史无前,刚才在路上想的,这个名字好不好?
你小声点。刘英爱再次放低嗓音,我也给他取了一名字,叫史有后。史刚强觑着她说,你再说说。刘英爱又重复一遍,史刚强挪动着眼珠子想一想,说你取的名字倒是可以,只是太俗气了。刘英爱说,那就依你的,叫史无前。
史刚强的脚趾炸伤虽然做过手术作了治疗,但是落下一个后遗症,就是走路一颠一颠的,如果走快了,没有拐杖抵住,身子不平衡,弄得不好就会摔倒。除了这一点,史刚强的其它功能都很正常,可以说能吃能睡还能做,挺有精神的。
在岳父家住了两天,他也没闲着,刘英爱照顾婴孩,或抱在怀里,或放在摇窝里踩摇窝,让他睡着,这些事史刚强也做,做得更多的是洗晒一件件垫在婴孩屁股底下弄湿了的屎尿片。往往把屎尿片放在篮子里,拎着直往当家塘那块码头上走去。
那回,他正拿出臭烘烘的屎尿片时,突然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唉,你洗屎尿片吧?莫在塘里洗,这口塘的码头边是洗菜的地方,莫把水搞脏了。蹲着的史刚强回过头看,是一个他不认识的嫂子还在冲着他讲,塘塍那边有一条沟,也有几块青石搭成的码头,你可以去洗,洗的脏水正好流到稻田里作肥哩!史刚强点头,便将拿在手里的屎尿片放回竹篮,拎着它,站起身子上岸,朝那嫂子所指的塘塍那边走去。
白天,史无前睡得挺好,到了晚上,特别的是下半夜,该睡觉的时候,这孩子总爱醒过来哇哇大哭,刘英爱给他端尿之际,依然哭个不休。这个时候,已披衣起床的史刚强站在一边,没有办法哄孩子使他不哭,而睡在隔壁的岳父被吵醒了,心里烦,就粗着嗓门吼:把他搞出来,吵死了。
听到这话,史刚强不舒服,却不吭声,他在心里暗想:你看,岳父都把我们开赶了,虽然说得不是那么明显,但完全是那个意思。
刘英爱也不吭声,她知道父亲的脾气,只要你一吭声,就不好收场,父亲会认为你跟他“抬杠”。孩子依然哇哇大哭,他才出世,当然是“痴子”,不会因为外公吼一声或多吼几声,就收住哭声。刘英爱弄得很累,其实她有办法让孩子不哭,那就把自己胸前胖胖的奶包上粉红色的**往婴孩嘴里一塞,就会止住哭声。可是现在不能塞,正在端尿,孩子的背正贴着自己的胸。等这泡尿端完,她才将孩子的身子转过来,揽在怀里吃奶。孩子终于止住了哭声,他衔着妈妈的**,嘬饱了之后并没有再嘬,但是你一抽开,他又哭;要是在白天,他衔着**虽然不嘬,但是会慢慢地合眼入睡,可在深更半夜,孩子很兴奋,眼睛蔚蓝地睁着,毫无睡意。在刘英爱看来,孩子把昼夜都弄反了,该睡的夜晚不睡,可以少睡的白天,他却迷瞪瞪地酣睡不醒。
两天后,史刚强夫妇把孩子抱回了史家庄自家那幢瓦房。两个月后,由于经济拮据,刘英爱要外出打工,那就是说,让史刚强在家带孩子,史刚强不肯,说孩子未满一周岁,少不了娘。再说吃娘奶也要吃满一周岁。吃牛奶当然可以,怎有吃人奶好?将来孩子的体质不好,会害他一生。史刚强这句话说动了刘英爱,她犹豫了。她说,你的猎枪被没收,又不能上山打猎,家里没有收入,我不外出打工,怎么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