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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叶芦伟在经营处上班的第一天，按规矩应该把整个大办公室全部打扫一遍，再把所有开水瓶提下楼去开水房打好开水送上来。这是第一个才来办公室上班的小年青必须干的工作，也是中万局的传统。
这个传统就是二十年后都不落后，那时候有了保洁员，有了热水器，可是办公桌总还是要收的，垃圾桶总要清理的。
叶芦伟上一世这些新人的工作做得非常之好，一个农村来的中专生，天生在中万局就低人两等，没有一个良好的工作学习态度，没有主动融入中万局的行动和觉悟，想要在这样的公司生存其实是比较难的。
一旦被排挤出主流的人际圈子，那这一辈子就是个边缘人，虽然国企现在还没开始下岗，但是很快就会有大规模的人员下岗，有个学历并没有什么卵用，何况是个中专学历。
叶芦伟没有打扫办公室，无论是谁的女婿，这事都不算小事。经营处今年分配了两个大学生的实习名额，实际上一个也没有要，只在下面分公司借调了一个去年毕业的大学生来工作，主要负责的就是投标技术方案拟定。叶芦伟没来之前，技术科这办公室的打扫和开水都是他在负责。
这货名叫贺征之，很叼的名字，西安交院去年毕业的，据说成绩很好，中万局好不容易才招来。
这货应该是中万局这时代唯一的能使用DOS版autoCAD的人才。好像这时候的版本才10或是11，叶芦伟也记不清了，他正式接触电脑应用软件差不多从486机开始，已经进入了温倒死时代，CAD也是从DOS版开始了解的，不过正式使用要在遥远的R14版出来后，瓦片国施工界才算正式迎来了电脑辅助设计和作图的时代。当然，施工单位更多的就是作个图，但也远比手工效率高出天顶星了。
贺征之还是个小年青，并不是十几年后的路桥分公司总工兼副总经理，现在还老实着呢。他上周也听到点风声，会来个小中专生，解放他的办公室总务工作，可是等他来了，却只发现对面办公桌整理了个干净，其它的却一动未动，连地也没有扫。
贺征之就大吃了一惊，因为敢这么干的二货毕业生，一般情况下都会在一周内被退回分公司。不过听说这次来的是个牛人，贝副局那漂亮女儿的腿都敢打折的货。所以贺征之只腹诽了一秒，就开始清理办公室，不过仅限于技术科这一间办公室。
新人第一天要打扫本处室所有办公室这一潜规则，其实有点道理，这就是给大家一个认识你的机会。
比如经营处，处长一间单独的，副处长一间单独的，行政一间，档案一间，计划合同（商务）三间，技术一间，还要加上对面主管领导贝副局一间，整个打扫完办公桌和地板，基本上大家都来了，这时你再去打开水来一路各房间送，大家说声谢谢，再随口聊几句，这就算正式入了伙。
叶芦伟本来是准备按规矩把这一套动作做完的，他不是什么矫情的人，劳动并不可耻，相反其实还可以锻炼身体，还可以光荣。可是马琴副主任火气太旺，时间太早，导致叶芦伟错过了早上这一具有仪式性质的工作。
等叶芦伟唯唯喏喏从马琴副主任办公室出来，抹了一把额上并不存在的汗水，想了想去了一楼叶建国的办公室，叶建国出去了，人不在办公室。
叶芦伟熟练地从窗台那找到了办公桌的钥匙，打开办公桌拿了几包烟。叶建国有点神经衰弱的小毛病，人到中年记忆力就不行，容易忘记带钥匙什么的，一般都会藏一把在某个地方。叶芦伟从小就知道老爸这点习惯，偷点办公室的笔啊纸的不要太方便。
叶芦伟先开了一包，去隔壁保卫科大办公室走了一圈，让人通知叶建国他拿了点办公桌的烟用。然后绕着几个办公室愰上三楼。
经营处和副局们在三楼，局级和人事处占据了四楼。那时候，没有电梯，“金三银四”就是最好的楼层，不像后世领导们一般都站在最高层，不让人家在他头上踩来踩去。
叶芦伟各个办公室去拜访了一遍，把早上漏了的功课补做了，多少赢得了大家的原谅。等中午马琴副主任召唤叶芦伟训了两小时的新闻传开，叶芦伟就会真的赢得大家的原谅。
能把贝小木打折腿，又被贝家圈成准女婿，这事还是比较让人佩服的。特别是局里的青年俊杰们，说不定都松口气再感谢叶芦伟勇于承担，把贝小木这个包袱给揭走背在了自己背上。
经营处技术科这个编制是自己喊的，中万局其实没有在处以下再设什么“科”，因为经营处这个技术小组人比较齐，各专业都有点，再之负责人老胡，胡勇兵是个正科级，所以大家就这样叫“科”。
老胡好像也西安交大毕业的，不过比较早了，应该是在八零年或者八一年，因为这人太过沉闷边缘，叶芦伟上一世在经营处呆那两年中，都没怎么注意到老胡的存在。
那时候技术和商务基本上都不分家了，大家天天加班，忙得卵子翻天的，哪里有空去关注老胡这个边缘人。而且那时候老胡已经不是负责人，而是在经营处少有的闲人，他动作慢，又不会电脑，基本上就是帮不上忙。
这一世绕不开老胡，叶芦伟其它办公室晃完，才回到自己办公室。先在几个大办公室发了一圈烟，再跟贺征之点了点头，把剩下的半包烟扔给他，才转身去了老胡办公室。
老胡的待遇跟叶建国一样，本来是没资格有单独的办公室，却因为顶着个正科，所以在经营处行政办公室用文件柜隔了一个半间，给他做为单独的办公室。三五年后，老胡就天天在这半间办公室的电脑上翻扑克游戏，直到退休也没能学会其它电脑技能。
老胡其实是个老好人，为人太过老实，可能还有点个性上的原因，一直混得不如意。几年后，他的同班同学有上到厅级的，中万局如果去那些地方投标，就会把他任命为专家组组长，做为吉祥物，由他带头去跟同学接洽，打点人情关系牌。
叶芦伟前一世对老胡了解不多，却并不歧视他，实际上叶芦伟中专毕业，后来虽然混了两个文凭，却始终不是“科班出生”，在中万局这种人才成堆的地方，他也没资格敢看不起别人。
跟老胡简单解释了下早上去局行办处理了点事，耽误工作，请老胡原谅云云。老胡果然是个好人，很客气地说了没关系，然后直接说叶芦伟暂时没有具体工作，先跟着他实习。
这时候的经营处，主要的职能还在计划和合同上，跟经营关系还不大。所谓的投标，大部分都是看主管领导眼色的事，标书就是个屁。
所以现在的经营处远不是几年后人才济济的模样，来这里吃技术饭的，多半都是在技术口混不下去的二手货。当然，贺征之和叶芦伟这种专门培养的后续人才不同。
技术科加叶芦伟八个人，要说敢当人家师傅的，除了老胡真还没有了，因为其它几个要不就是工农兵，要不就是中专出来的，科班大学生就几个领导和贺征之。
叶芦伟没准备在这里学什么，他的目标是明年的成教考试，所以分给谁带就没有关系。如果是上一世分给老胡带，他肯定是不会干的，一定要去找老范说一说，争取换个能干一点能罩得住的师傅。现实就是这样的简单，有个好师傅，人生少走好几年弯路。
从老胡那出来，叶芦伟去拜访处长丁月莲和副处长龙光明，这两位就不是那么好打理的了。
前世大约四年后，叶芦伟借调来经营处，还是这两人在正副处长位置，由于眼界和思想的差异，叶芦伟基本上跟这两位合不上拍，勉强混了两年后，终于放下包袱立地成佛，停职去了民营企业，只一年时间就出人头地，混得风声水起。
叶芦伟走后又三年，这两位双双下课，因为中万局经营处在这两位的领导下，完全跟不上市场节奏，要不是有个贝副局在业内关系网庞大，说不定等不到奥运年的特大机遇就崩塌了。
叶芦伟现在就是个小杂鱼，要不是有个贝副局的影子，完全不可能进入经营处这种数一数二的一类强势处室的。所以两位处长也就没怎么在意，贝副局的想法人尽皆知，但这是私下的事情，到了官面上，一切还是要公事公办的。
依规矩把各处山口码头拜完，上午也就完工。回到自己办公桌，叶芦伟茶都没来得及泡，下班的时间就到了。
潜规则还有一条，如果没有人加班，新来的人一定要等大家都走了，才能最后关灯走人。当然，除非有人说他还有某事，让你先走的情况出外。
叶芦伟仔细检查了各办公室的人走了没，再帮他们关上灯，最后带上门慢慢地下楼去。重新做这一套程序，叶芦伟不但不憋屈，反而有一种异样的温情在里边。
这个公司毕竟是他的起点，他的大部分职业知识都在这个公司学习而来，包括这种办公室的潜规则。
现在是冬季作息时间，下午两点半就要上班。嗯，是的，没有错，夏季要午休，所以是三点上班。叶芦伟没有退掉蜀都饭店的房间，住了那边再来住招待所，他怕自己要认床。
但今天中午必须去招待所，一个是中午没地方呆，二个是他的好多东西还在招待所，包括没填完的一公司劳动合同，都需要拿出来。原来占着一间招待所，人家只会说他会办事，现在又不去住，又占着，人家就会说他不懂事。
而且还有一个麻烦，叶芦伟敢保证，贝小木今天一定在招待所上班，并且给他准备了一份“大礼”在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