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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之中。
穆长亭将尸身扯进屋内就把他晾到一边,低头在屋内不停地翻找,如书柜、抽屉、花瓶、摆饰等,但凡有可能藏有暗道开关的地方,他都摸了一遍。
可是一无所获,就这么看,其实书房的布局很正常,不像有地下室的样子。
穆长亭退后几步,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倒了一杯茶,一边喝着,一边抬眼细心打量是否有被遗落的地方。
目光逡巡而过,掠过墙上挂着的一幅画之时,却猛地顿住了。
画中场景颇为熟悉,两个少年并肩坐在高高的屋顶之上,天上是银河星烁,脚下是万家灯火,他们身旁七倒八歪地摆放着几坛美酒。
虽然作画之人只画了这两个少年的背影,但是由于画技高超,浅浅勾勒之下,两人的性格跃然纸上,栩栩如生。
左边那个气质清冷淡漠,不言不语,右边那个则是开朗热情,只见他微微侧过脸来,翘起嘴角,弯起像月牙儿一样的眼睛,提起酒壶向身旁的少年示意。
穆长亭眸光复杂,他皱起眉头看了半晌,终究还是忍不住几步跨上去,想要将墙上之画摘掉。这些天,他总是刻意逃避去想,邢玉笙对他这种可怕的执念究竟从何而来,又从什么时候开始,可是一幕幕的现实总是提醒他,那人心中隐藏着的让人难以理解的、厌恶的心思,怕是由来已久,如今更是成为一种疯狂的病态。
怀念过去又有何用?
坠仙成魔那一日起,杀害小师弟那一日起,不就注定了什么都无法挽回了么?
画轴取下来之后,一个凹进去的墙面登时显现出来。
穆长亭阴差阳错,倒是找对了地方,他笑了笑,伸手将墙里面的花瓶轻轻转动。
两个书柜交错滑行,发出笨重的摩擦声,不多时,一个通往地下的阴暗通道出现在眼前。穆长亭走下楼梯,想了想,又折回来将尸身也带上。
若是徒留尸身在书房,到时候被人发现或者尸身又不受控制的做出什么事来,更是打草惊蛇。
穆长亭小心翼翼地往里面走,越走就越冷,犹如独行在极北之地。
他用火把在四周的墙壁上照了照,这才发现甬道之中全部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坚冰。
其实也能理解,一个尸体完好封存了十多年,邢玉笙使了哪些手段另说,就单论环境而言,若不是常年处在一个寒冷干燥的空气当中,是不可能做到如此的。
石室之中,一块千年寒冰铺落在地,它的形状不并规整,与清心派寒室内偌大的千年寒冰相比更是小巫见大巫,没什么可比性。
奇怪的地方在于,这块千年寒冰微微凹陷,正正好是当时穆长亭在清心派所见的冰棺一般大小。难道说以前那个冰棺是被放在这里的?
石壁上挂着一个巨大的银制齿轮,一块血红的圆形宝石镶嵌在中央。
穆长亭久久望着它,脑中嗡嗡作响,霎时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宝石光华流转,似有血液在其中静静流淌,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力量促使穆长亭走上前去,将手轻轻放在宝石之上。
电击一样的感觉直达心脏,穆长亭猛地闭上眼,残存的画面在脑海中飞快地闪过。
就在这间石室之中,邢玉笙一身黑袍,独坐在用血写就的法阵之中,狂风大作间,只见他忽然睁开眼,目光凌厉地望向石壁之上的银制齿轮。
指尖如刀,没有丝毫犹豫地往自己心口滑去。
黑色的魔气滑过,心头之血像一道涓涓细流从他指尖牵引出来,他伸手一指,血液向血红宝石源源不断地流去,石室之内瞬间光华大盛。
宝石贪婪地吸食着,邢玉笙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与此同时,齿轮嗞嗞转动起来,原本躺在冰棺之中的尸身被缓缓升起,身上绽放出炫目的白光。
邢玉笙眸光微亮,一瞬不瞬地盯着凌空的尸身,牙关咬得死紧,似乎是十分紧张。
然而下一刻,嗞嗞声戛然而止,齿轮停止转动,尸体猛地坠落!
邢玉笙瞳孔微缩,如鬼魅一般瞬移到位,将人稳稳抱入怀中之后,他松了一口气,如同对待易碎之物,轻轻将他放回冰棺。
失败了,男人闭了闭眼,就这么久久站在冰棺之前,表情悲伤孤寂。
穆长亭猛地睁开眼,意识重新回归,惊得他一下倒退几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血红的宝石,脸色一下变得有些苍白。
刚才那个画面……邢玉笙是在施行还魂之术吗?
齿轮代表时间,他以心头之血养之,令齿轮转动时间倒退。
……如此逆天而行,破损元气,只是想让自己还魂归位?
世间怎会有邢玉笙这样疯狂的傻子,遥想魂附以来,第一次在密林见到邢玉笙之时,他的脸色就不是很好,难道也是与这件事有关?
穆长亭甩了甩头,不敢再想下去,慌乱地扯了尸身就走了出去。
今日是三大域主觐见之时,邢玉笙坐在大殿的金椅上,左手撑着额头,静静听他们汇报近期发生的域中诸事,表情冰冷慵懒。
东域主萧运洋是个笑面狐狸,手拿折扇轻轻在掌心敲打。
西域主宁钊是个火爆性子,长得也是牛高马大,手扛大刀,一副粗鲁莽夫之态。
南域主江雪影就是老熟人了,原身九尾妖狐,之前在王府中出现的江姨娘可不就是她乔装打扮的。
此时,三大域主分座在下首的位置上,各自打着小九九。
邢玉笙的目光扫视了一圈,淡淡道:“你们域中鸡毛蒜皮的小事以后就不必禀告了,本座只想提醒你们一句,如今仙魔两道关系紧张,你们三人务必要管束好域中魔物,切不可寻衅滋事,给本座添麻烦。”
江雪影媚笑起来:“魔尊放心,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们定然谨记您说的话。”
其余二人亦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邢玉笙颔首道:“若无事你们可先行歇息。”
萧运洋展开扇子轻轻扇动,和善地笑道:“且慢,魔尊,我等尚有贺礼未能送上。”
邢玉笙看他一眼,淡淡道:“所贺何事?”
萧运洋笑道:“自然是庆贺魔尊还魂之术略有所成,听说穆掌门已是能跑能跳了。”
宁钊受不了他们废话一大堆,直接叫人把贺礼拿上来,打开木盒,一柄上好的佩剑出现在众人眼前。
宁钊高声道:“魔尊,此剑名为万仞,比不上您的魔剑,但亦不失为一柄好剑!如今我忍痛割爱,请笑纳!”
萧运洋在一旁笑,宁钊忍不住说道:“老萧,你他娘的笑屁啊!”
萧运洋翘起唇角:“难为你忍痛割爱了,哪一回给魔尊送礼你不是送的剑?”
宁钊得意洋洋地说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千金易买,好剑难求。”
萧运洋笑了笑,招呼人将自己的贺礼呈交上去,信誓旦旦地说道:“我猜……我这个贺礼魔尊应该会喜欢。”
木盒之中,属于穆长亭的那柄长生剑静静躺着,散发着莹白的光芒。
邢玉笙目露留恋,果真很喜欢这份贺礼。
说起来,长生剑当时被遗留在了清心派,萧运洋居然能将它从戒备森严的清心派偷出来,也算是十分厉害了。轮到江雪影,她拿出来的就是上好的、罕见的草药。
邢玉笙将三份贺礼都收了,就让莫离将他们带下去休息。
按照惯例,每三个月他们会到长思城向邢玉笙禀告域中事宜,每次待的时间都不一致,短则一天,长则三天。
这一回,邢玉笙让他们留下来却没有推辞,也许并非好事。
蛇瘿在房梁之上缓缓蠕动,邢玉笙微微抬头与他对视,低声道:“你也回来了……”
早年,他们一人一蛇刚到魔域,蛇瘿出于血契的原因,必须保证邢玉笙的生命安全,如今,当邢玉笙已成为独当一面、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魔尊之时,蛇瘿就不会长久的待在长思城,更多会在魔域其他地方活动,待够了才会回到邢玉笙身边。
其实这样也有好处,一来它可以做他的眼睛与耳朵,多多帮他监控与传达信息。
蛇瘿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回响:“主人,要我去帮你看着他们三个吗?”
邢玉笙眸光转冷:“嗯,重点看着萧运洋。”
夜幕微垂,穆长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中总是不断闪过白日里在地下室内所看到的场景。
如果真是邢玉笙通过还魂之术将他召唤,他又因何会魂附到顾子澜的身上。
穆长亭原本的尸身又是谁在操控?
邢玉笙么?不,不像。
穆长亭猛然想起邢玉笙似乎在刨坟之时,夺走了坟墓里的一块羊脂白玉佩,他为何会对这块玉佩如此上心呢?
迷雾重重,穆长亭的脑子乱成一团浆糊,彻底失眠了。
第二天,邢玉笙很早的就把穆长亭挖了起来,穆长亭眼底一片青黑,呵欠连连地跟在邢玉笙身后,邢玉笙也不说去哪儿,只径直带上他和尸身往人界御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