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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福走的那天,已经是四月了。
沈玲龙给他准备了不少东西。
新省那边地广人稀,虽说国家什么东西都会给他们这些研究院东西,但沈玲龙还是担心。
儿行千里母担忧。
二福也是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不管沈玲龙给他准备再怎么多的东西,他一句废话都没有,照单全收。
若非胡轴没忍住,连说了好几句够了够了,怕是江老头那些保镖团得累死。
送二福离开的那天,家里的孩子都去了。
大福最开心:“你可总算走了。”
二福嘴角抽了抽,没搭理这个憨货。
倒是小福,奇怪的问了一句:“大哥,你怎么这么高兴啊?”
大福洋洋得意:“二福走了,到时候爹妈想二福了,我跟二福长一个样,那以后肯定是把想念全灌在我身上,什么好吃好喝的,肯定全给我。”
殷拾翻了个白眼:“你可真能发梦。”
“哈哈——”其他孩子全都咯咯笑了起来。
沈玲龙也瞪了他一眼说:“你怎么不说,二福走了以后,你得扛起他在家做的事儿?”
大福想也不想就道:“那算了,我还要读书呢,又不跟他一样,书翻一遍,都可以给咱们出题了。”
二福一把勾住了大福的肩膀,将人往角落里拖,边走边说:“我跟大福说点儿话。”
这话的意思,就是让其他人别跟过来,别插手。
他们家的人打小就被沈玲龙教养着不打听旁人隐私,尊重别个隐私。别说二福说了这句话,就算没说,也不会有人追上去偷听。
沈玲龙看着几个孩子凑一块儿叽叽喳喳,完全没有跟过去的意思,她颇为欣慰。
孩子们都以身作则了,沈玲龙自然不会干过去偷听的事儿,她转头与江老头和胡轴聊了起来,每三句话都不离让他们帮忙照看二福的事儿。
——
“喂喂喂,你该不是不想去,想跑路吧?”大福被二福都快拖出火车站了,也不晓得大福最近看了什么书,有了些被害妄想症,他蛮力叫停,“我警告你啊不管你说什么,我是肯定不会代替你去新省的,你实在不想去,你直接跟别个说。”
二福翻了个白眼道:“我就算想让你替,怕是也没法,你憨成这样,一走过去,保管被圆圆舅舅发现。”
大福一听,有些不服气:“那也不至于,我最起码能坚持到新省!”
二福懒得在这种降智的事儿上跟大福过多的争执。
他简明扼要道:“别扯了,我可不是过来跟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我就是要告诉你,注意一点。”
大福一愣:“啊?注意什么?”
二福说:“殷拾。”
大福打了个顿,没作声。
几个月前,殷拾干的那点儿事,确实是蛮叫人生气的,尤其是跟沈玲龙正面怼。
虽说后来他收敛了,听话了,老实认错。
可在二福看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现在他要去新省的,还是蛮担心自个孪生兄弟,跟个傻大个似的,给人忽悠的一起学坏。
二福看大福不作声,就晓得他知道自个在说什么。
“看来你也清楚了,反正我就是一句话,等我走后,你是咱们家该撑起来的男子汉了,你别跟以前一样没心没肺,跟个憨憨似的了,”二福说,“最起码,不要殷拾说什么,你两三下就给蛊惑了,然后就跟着他一起去混了。”
大福拧着眉头说:“你咋就非得把阿拾想那么坏呢?他现在挺用功读书的,妈之前也不是说了吗?他那是青春期,向这个年龄段的时候,这种叛逆很正常的。”
二福摇头:“防患于未然,你又不是没见过他刚来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目中无人,吃家里,喝家里的,他爸都是咱妈出钱资助的,他还觉得在咱们家住着是妈应该给他提供的,这种人就是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他毫不客气,明显的表现了对殷拾的不喜。
大福也是没法反驳二福,谁让殷拾确实如同二福说的这样呢?
二福又道:“不要求你如何远离了殷拾,但最起码有一点你得记住了,千万,千万不要被他三言两语,就忽悠着去做出头鸟。”
大福其实不怎么认同的,听着二福这话,说的跟他蠢到被殷拾利用都不晓得,被卖了还帮忙数钱的那种。
“你不想,妈到时候因为你们俩的事儿,气病吧?”二福冷不丁给上最后一击。
这下大福心里不认同二福的话,也知道要注意了。
大福撇了撇嘴说:“知道了,我会注意的,反正除了学习,他说什么,让我做啥,我都不信不做呗。”
二福本来准备说,要是拿不准主意就问妈是一样的,不过想了想,还是算了,没必要。
反正大福就算了,估摸着也不知道怎么办。
这样说不准还会让殷拾那个小心眼记仇。
还是让大福直接拒绝比较好。
两兄弟聊完,很快就回去了。
刚巧,列车也进站了,二福挥别家人,踏上了前往远方的列车。
沈玲龙看着十四岁少年略微单薄的身姿,禁不住有些难过。
她来到这个世界,养了这孩子七年。投入的心血和心思,让沈玲龙在孩子离去的时刻,分外想念。
以前也是生过二福的气,因为二福的不听话而烦躁,可如今记忆里的也只剩下二福这个孩子的好了。
陈池揽着沈玲龙的肩膀拍了拍,说:“回去吧?”
沈玲龙眨了眨眼,原本浸在眼眶的热泪流了下来,她慌忙抬手擦干净了,哽咽着说:“嗯。”
——
列车上,胡轴看了一眼已经爬上上铺铺位的二福,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哭了?”
二福背对着人,音色如常说:“没有。”
下铺的江老头听了笑道:“我当年啊,头一回离开家,其实也就十四五岁,我那时候可不止是离家啊,我那已经叫离国了,去苏联,跟着我的老师去学习他国的技术。”
二福依然背对着人,像是没听见江老头说话似的。
倒是胡轴,看了一眼二福的背影,又笑问江老头:“那江叔你当初哭没有?”
江老头哈哈道:“哭了哭了,被我爹给抽哭的,他说我这是为国争光,这一去不晓得多少年,又怕我在外头不听话,就在要去的三个月前,抽了我一顿狠的,让我以后在外头不听话,时刻谨记那天的挨打。”
上头的二福没忍住,闷笑出声。
江老头与胡轴对视一眼,皆是发现对方眼底的笑意。
江老头继续说:“去了六年,我老师跟我爹是世交,刚过去的时候,我那也是恰同学少年,书生意气,挥斥方遒啊!反正没少惹事,那时候我老师也没教训我,给我收拾摊子了,就警告我一句不要再惹事了,可下回再惹事了,我老师也照样给收尾,那时候我可牛气了,天下第一人,聪明到老师为了护着我这颗小树茁壮成长,我做了啥都没事儿,后来回国,我老师给了我爹一个本子,里面清楚的记载了我在外头犯了多少事,然后别人都进研究所了,而我躺在家里躺了半年,我爹差点没把我打死。”
忆往昔,江老头成功将周遭的人,全给逗笑了。
二福都忍不住翻个身,盯看江老头,问:“那您恨您的老师不?半年没去研究所,会落后别人很多吧?”
江老头摇头,笑道:“我很感激,得亏我爹那回将我一顿抽打,不然我大概会成为一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人。”
那一回挨打,确实是打断了他的心高气傲,同时也让他明白什么叫做谦逊。
二福忍不住问:“所以您会向您的老师学习,我有什么事儿,你都记下来,然后等我回去了,让我爹妈收拾我吗?”
胡轴抬头,冲二福一笑:“离家前,你妈交代我,你要是犯了什么原则上的问题,让我直接抽你。”
二福:“……”
火车上一片欢声笑语,二福因此别了离愁。
反倒是家里,因为一个孩子离家远去,变得极为安静。
沈玲龙坐在沙发上发呆,还是温月带着夕夕和年年过来,瞧见她视线放空,拧着眉头喊了一声,沈玲龙才是兀地惊醒。
是吓了一跳的。
沈玲龙捂着胸口,喘了口气才说:“你们来了啊?”
温月让夕夕和年年自个去玩,她则是在沈玲龙身旁坐下,问:“你这怎么回事儿?魂不守舍的。”
沈玲龙深吸一口气,仰躺在沙发上说:“二福去新省的,以前啊,在家里的时候,他也不怎么讲话,都捣鼓自个的东西,可是我总觉得现在人走了,家里空荡荡的。”
温月指着饭桌上坐着的几个孩子,问:“那是因为你家里孩子,一个个不敢作声,怕饶了你的愁绪。”
沈玲龙:“……”
不得不说,难得伤感的心绪,给温月三言两语,打得稀烂。
“我知道。”沈玲龙深吸一口气,她明白温月虽然话讲起来太过于耿直,但也是为了让她不想东想西而说的实际言语。
沈玲龙转过头,冲那边的小孩一笑:“让你们担心了,该干嘛干嘛,我没事儿,不用特意给我留安静的环境。”
孩子们松了口气,由衷的感谢温月的到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温月说太安静了,这些个孩子,故意捧着一本书,大声读了起来。
沈玲龙:“……”
她没斥责孩子们的好意,转而与温月贴着耳朵说起话来。
“你昨天不是说今天不过来,有事儿吗?”
说到正事,温月也严肃了起来。
她道:“确实,本来我以为我婶婶是叫我过去玩,吃饭什么的,没想到我在那儿得到了个消息,就急急忙忙过来了。”
沈玲龙诧异的问:“什么消息?”
能够让温月这么急切的找过来,还是从她婶婶那儿来。
难道关于樊淋雨,人还没来,消息就沸沸扬扬了。
温月突然笑了起来:“是你之前看中的那座山!那家人要卖了。”
沈玲龙一愣:“不是国/家的?”
当初她由孟无涯带出去转悠的时候,看见以后会发展成市中心的地方,有一座山,孟家在那附近有一块地,沈玲龙本来还问过孟无涯他们愿不愿意卖,但很显然,孟家特别相信她的眼光,一听她要买,第一反应是不卖,第二反应就是要合伙。
沈玲龙就改了口,让孟无涯打听一下那附近的小山。
不过一连几个月都没有打听到,沈玲龙都认为那个地方是公家的了,现在竟然有了卖主。
沈玲龙连忙问:“他要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