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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玲龙是吃了晚饭才回乡下去的。
回去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只不过去看看伏家人,同时也给伏家人提个醒,说说樊老头死了的事儿,说不准什么时候樊淋雨就找上门了。
在夜里给伏苓说的时候,伏苓沉默了许久,瞥了一眼伏忆泉说:“你在这儿坐着做什么?还不去给你姐烧水?等会儿她要洗,没水还得自己去烧。”
这是要支开伏忆泉,沈玲龙看出来了,伏忆泉没有,他一副被提醒了样子,急急忙忙的往厨房去烧水了。
等他一走,伏苓才道:“丫头,我们这边你倒是可以放心,她应该是不会来寻我们的,倒是你……若是哪天她逼迫你什么,让你做些你不愿意的事儿,你便是与她说,一九五九年,六月初七,她在伏家药房里,拿过的药。”
沈玲龙眉心一跳,直觉这事儿不简单。
她盯着伏苓追问:“什么药。”
伏苓有些无奈的看了沈玲龙一眼,叹了口气说:“你怎么就这么喜欢追根究底呢?于她,各过各的日子便是了,大家好聚好散。”
沈玲龙有理有据:“若是你不给我说个清楚,她看出来了我不知情,到时候把你们几个知情的直接给抹脖子了,还叫好聚好散吗?”
听着她的假说,伏苓否定不得,又肯定不得。
只能说:“她性格偏激一些,好强一些,但也不至于到那个地步。”
“嗯?”沈玲龙上下打量了伏苓一回,对其质疑清清楚楚,“你确定你现在还不够惨?这可是全家这个地步。”
伏苓到也是个能接受现实的,他实话实说道:“不过是顺势而为,我们这些老中医,这阶段被就是容不下的,受苦是必然的。”
这接受现实很快,也非常的平静。
这一点叫沈玲龙颇为佩服。
沈玲龙顿了一下,刺激不了伏苓了,她也不打算就这么放弃,直截了当道:“但我还是想知道,不知道总觉得自己没有底牌。”
伏苓实际上是个不苟言笑的男人,父爱如山,就是这样的人。
对于这个好不容易找到的闺女,伏苓因为愧疚,所以纵容。
在叹气过后,只得说:“她与楼景山在一起,用的不太入流的手段。”
沈玲龙秒懂,无非就是爬上/床,手段高一点的,爬上/床以后,还能够是无辜者的形象得到爱怜,得到爱护,成为其心中不可亵渎的高岭之花。
沈玲龙点头道:“原来如此啊?其实我在平城遇上过楼衍,他前头把我认成过她,似乎态度不怎么好,我其实不太明白,在楼家,她极少出门,甚至可以说不能出门,做这些又是何必呢?”
伏苓不言,他似乎从不在他们这些晚辈面前说樊淋雨的坏话,就有些实事求是的,也是委婉又委婉。
见在伏苓这儿问不出什么来了以后,沈玲龙也就此作罢,点到为止什么的她还是很清楚的。
伏苓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他道:“手伸出来,我再给你诊脉看看,你自个要忙事业,谁也阻止不得你,但身体还是重要的。”
提及这个沈玲龙就忍不住想起来了伏苓所说过的话,他曾说过,她像极了樊淋雨。
聪慧,机警,还有事业心。
可如今,樊淋雨的事业心?就是在家里呆着?
沈玲龙把手伸出去以后,沉默少许,没有将心中疑问问出来,既然总有一天会是要遇上的,问太多只会影响固有想法,到时候容易出岔子。
伏苓跟她说,以后还是要注意保暖,注意最近几年不要怀孩子之类的话后就走了,至于草药之类的,伏苓老早就带过来了,这一回伏苓把这些玩意儿捏成了丸子,一颗颗的小黑丸放在罐子里,千交代万交代让沈玲龙每日都记得吃。
沈玲龙笑着应下,送走伏苓没多久,伏忆泉就跑出来了,脸上黑漆漆的,但笑容明亮:“姐,水好了,你洗吗?”
这样子的弟弟,沈玲龙是打从心底里喜欢的,即便有时候讨人嫌,但大部分是贴心的,是真正的把她当作亲人,当作姐姐欢喜着。
沈玲龙不由得笑道:“洗,我自个来,你去忙你的去把。”
伏忆泉没走,率先跑去厨房把热水提出来,且说:“我给你提过去,在门口等你,我跟你讲,最近大队里有些流子深更半夜的喜欢摸进别人家,看别个洗澡。”
他信誓旦旦拍着胸脯说要保护沈玲龙。
这么一瞬间,她像是回到了曾经,曾经也是有这么一个弟弟,平常特别讨人厌,性格阴沉,不讨喜,但用闷不吭声的法子守在她身边。
也不知道她死了以后,那个小鬼,会如何。
想到这儿,沈玲龙由不得酸涩了眼睛,喉咙不由自己的哽咽了一下。
“姐?怎么了?”伏忆泉看她迟迟不动,以为她害怕,又道,“你放心,这边的人其实都清楚你们让我住在这儿,都以为只有一个男子汉住在这儿,就算有流子,也不会摸过来的,你放心,我就是预防一下。”
沈玲龙稍稍偏头,她将眼泪憋住,笑着摇头道:“那就麻烦你了呀!”
洗漱的时候,伏忆泉为了让她不那么害怕,还搬了个小板凳,背对着后院的淋浴房,跟她讲话,讲的也是一些他自个学习上的事儿,还有日常遇上的趣事儿。
最没有叫沈玲龙想到的是伏忆泉竟然和徐志远一直有联系,他们一直在写信交流,只不过为了保证隐私,伏忆泉这边的收信人是潘正立。
沈玲龙听了忍不住问:“你徐哥跟你说了些啥?”
伏忆泉不理解沈玲龙这话的深意,他很是老实的说:“就是那边的情况啊,姐,我跟你说,徐哥说那边的玉石特别好看,等我以后长大了,我也去那边,给你挖最好的玉石。”
“嗯?挖?”沈玲龙惊了一下,徐志远就是这么拐骗她弟弟去挖山挖玉石吗?
伏忆泉不好意思得挠了挠后脑勺说:“对,我觉得肯定特别有意思,一个灰扑扑的石头,被我自己挖出来,然后被我切开以后,它就成了最值钱的石头。”
沈玲龙仔细分辨伏忆泉的话,在思考这小子该不是有堵石的倾向吧?
言语太少,沈玲龙不能够从中分辨出来。
等到穿好衣服出去以后,伏忆泉见了就收拾板凳准备进去,沈玲龙叫住了他,且说:“你再等我一下,我洗个衣裳。”
伏忆泉也是听话的,老老实实的在旁边等,还时不时给沈玲龙舀水,拿东西。
趁着这个时机,沈玲龙又问:“你喜欢挖石头啊?去山里挖吗?”
伏忆泉来了兴致,跟沈玲龙细细解释起来,什么叫做玉石,什么叫做矿种,水种之类的各种专业术语,他很兴奋的说着这都是在书上看到的。
说着如果可以,他要亲自去看看,为什么石头里会有玉。
沈玲龙看他激动的样子,现下已经确定,这孩子是对未知而感兴趣,他把玉石的开采当作奇迹,当作新奇的东西,归类于大自然的奇妙。
如此,沈玲龙也就放心了。
不过她还是提醒了一句:“你说的这些我都没听过呢,不过我倒是听过一个关于玉石的事儿,真事儿。”
感兴趣的伏忆泉连忙追问:“什么事儿什么事儿?姐你给我说说。”
他像海绵,想要吸收所有有关玉石的事儿。
“前头我认得一个人,以前是专门做玉石生意的。”沈玲龙慢吞吞的说,“你晓得吧,前几年做生意的人,那都是被归类于资本阶级,而被打倒。”
这事儿伏忆泉明白,毕竟他也是被打倒的那个。
他当即:“他垮了吗?家里的玉石全都被没收了吗?”
沈玲龙否定道:“不,他安然无恙,他在出那事儿之前,去赌玉石,一刀切下去,血本无归,万贯家财全数散去。”
伏忆泉:“……”
他明白自个姐姐想要说啥了,但是这个例子,他觉得似乎不太好吧?
犹豫了一会后,伏忆泉小心翼翼的提醒:“姐,你是想说,赌石不对,一不小心就血本无归,万贯家财全没了吗?”
沈玲龙别有深意的摇头道:“不,我是说,赌石,赌的不仅仅是看石头的眼光,还有看时局的眼光。”
伏忆泉:“???”
这和其他家长不一样啊!一般来说,不是要警告家里的人,不要赌,一定不要赌吗?
沈玲龙看出来了伏忆泉的茫然,她微笑道:“你在想我为什么不劝你不要赌?”
伏忆泉点头,迷惑的看着沈玲龙,搞不懂沈玲龙葫芦里到底卖什么什么药。
“这一点我不劝你,因为我自己也赌。”沈玲龙很诚实的说,“每个人呢,都有自己要走的路,实际上每个人选择什么的时候,就是一种赌博,赌场里是那钱赌,而人生是来前途赌,人生处处有选择,便是处处有赌局,赌不可怕,重要的是你要有眼光,有大局观,那时候有自信后,不怯惧于赌输后的悲惨,赌赢后的暴富,不悲不喜,淡定自若。”
伏忆泉似懂非懂,有点儿迷迷糊糊的,但是他明白了一点儿,在没有沈玲龙说的那种能力之前,还是不要去涉及赌博这种事儿了。
他只要活得过去就成了,其他的管他的呢!
于是他点头道:“姐,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觉得去赌石还是没前途的,我去挖玉石还是划得来一点,最重要的我还是比较喜欢去挖石头。”
沈玲龙:“……”
不得不说,挖石头,做玉石的生意确实划来一点,包下整个山,不管咋样都不会亏。
最终目的已经达到了,沈玲龙也就没管了,晾了衣服以后,就与伏忆泉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间了。
第二日清晨,沈玲龙醒过来连早饭都没吃就走了。
走前交代伏忆泉有什么事儿就到市里找她,同时还留了一些钱给伏忆泉。
伏家人多,总归是要吃饭的,沈玲龙怕有个什么伤痛,她又来不及的情况。
去往镇上,沈玲龙跟潘正立一块儿吃了个早饭,这叫沈玲龙颇为好奇的看着潘正立,问:“你这么清闲?还跟我一块儿吃早饭。”
潘正立不作声,慢条斯理的吃着,就好像见故人,同故人一块儿吃个饭。
但沈玲龙可不信,开门见山道:“有什么事儿,你就说吧,你现在不说,等下午些我走了,你就问不了我了。”
说到这儿,潘正立也不急,等吃完了以后,他才是问:“有空去我办公室坐坐吗?有点儿事,我觉得你可以看看,算是我昨天提醒你,你还我人情。”
沈玲龙:“……”
她认识的人里,也只有潘正立这么厚颜无耻,坦坦荡荡的说让她还人情了。
但实话实话,在某些方面来说,她跟潘正立还是挺像的。
办公室是肯定去了的,去了以后,沈玲龙才发现潘正立要跟她镇上的发展问题。
她看着手上的照片,很是惊诧。
“煤矿?!”沈玲龙真是没想到,竟然在这个地方发现了煤矿,“你这玩意给我看做什么?直接上报啊,最好是围起来,稍有不慎那可是会烧起来的。”
潘正立道:“已经上报了,我只是觉得这是个机会,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弄个炼钢厂,在镇上,一个大型的炼钢厂,可以把整个镇上的人都养活。”
这个想法很大胆,在沈玲龙看来也是潘正立运气好,姜德在的时候,都没有发现这些大自然的馈赠,他一上任就有了,真的是时运。
可是沈玲龙看来这并不是个简单可以干出来的事儿。
沈玲龙陈述事实道:“首先不说上面同意不同意,就说镇上其他厂,你要全都封了,全心全意来搞这个炼钢厂的开发吗?咱们镇上的有几个会炼钢?没有人才,投入极大,这很难,你知道的。”
潘正立说:“这是个机会。”
她翻了个白眼,当然是知道这是个机会了,但机会这玩意儿抓起来可是有危险的。
沈玲龙道:“我的意见是不建议的,因为操作难度太大了,而且指不定会引起一堆人的不满,毕竟现在镇上的人,靠着其他小厂过的挺好的,你骤然弄个钢铁厂,就意味着之前的稳定工作没了,铁饭碗没了,他们得重新去适应钢铁厂。”
“我要是想做出政绩来往上升,风险是正常的。”潘正立依旧没有放弃往上面升的机会,他信誓旦旦道,“重点是,煤矿就在附近,就算是上面也是会愿意的。”
沈玲龙摇头:“我是真不建议,其一是不好弄,其二你怕是要背骂名,毕竟污染重。”
提起环保问题,叫潘正立愣了一下,他没反应过来。
见此,沈玲龙就打了最简单的比方:“就山啊,河啊,只要这种钢铁厂捡起来,对,是国家需要的,但这个地方的饮用水,还有环境,全部都会坏掉,甚至于小孩子在这种环境下生长,也是不健康的,身体怎么都会出现问题。好,就打你让镇上大部分人,甚至那些大队里的人,都能够参与进来,拿到一个铁饭碗,可是等弊端出现以后,你该受的骂还是要背骂的。”
为了以后着想,沈玲龙真诚的建议潘正立不要这么搞。
但潘正立执意:“我不介意以后,我只要现在,现在这个大政绩做出来,让我走的更远,更高。”
沈玲龙看他坚定不移,眸色之中写满了认真,一时想起来了一件事儿。
很多人说过潘正立卑劣可耻,踩着自个媳妇儿上位,而后又背弃了自己的岳家,如今自个的岳家是不知道在那个乡下角落里。
齐佳美说,潘正立是不容易的,被迫如此的。
再看他如今这么急的想做出成绩,沈玲龙想着,难不成他当初来到这里也不是自愿的,如今想要凭借着自己的能力重新回去,然后将他岳家人,接回来?
想到有这么一种可能以后,沈玲龙沉默了下来。
她抿嘴许久,重重的叹了口气说:“好吧,你想要我怎么样呢?我能帮你做什么呢?”
听她松口,潘正立松了口气。
他道:“其他方面我都可以搞定,就是太忙了,在管理这方面搞不过来,我希望你能够等真正弄好了以后,可以过来帮我管理人。”
沈玲龙问:“大概什么时候?你知道,我不可能长期在这里,我会给你培养出一个合适的人,到时候我就换人了。”
潘正立说:“没问题,要你过来的时候,大概是明年这个时候了。”
至今为止,沈玲龙从未忘记过潘正立曾经救过她的命,虽然平时没什么交流,但是他们已经是朋友了,既然是朋友,在对方危机的时候帮忙,那是义不容辞的。
沈玲龙点头应下,跟潘正立商议了一些事儿后才离开。
本来是打算去见见接手酱料厂的沈青豆的,由于孟家人拽着吃午饭,吃过午饭后,汽车站那边都快要发车了。
沈玲龙瞧着没从潘正立那边得到关于沈家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她也就没去打扰沈青豆,直接带着孟无涯回市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