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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酌听着摊子里嬉闹笑骂,不知不觉吃了半碗面,他这才发觉温行干坐着,就问他,来一碗吗?”
温行直直的坐着“不用。”
叶酌招招手“尝尝嘛,不喜欢你去喂旁边的猫。”他招了招手“漂亮姐姐,再加一小碗。”
最后他们两都吃完了,叶酌折下那支海棠,往衣裳上一别,道“开的真是好看,可惜海棠没什么香气。”
他这话还没说完,温行忽然停下了脚步,问他“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方才人多,面馆葱蒜的味道浓闻不出来,现在大街上,叶酌那满身花瓣浴的味道掩都掩不住。叶酌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好叫谁也不能把叶酌和崇宁仙君扯上关系,当下道“桂花香,好闻吗?靖州城里如今最时兴的味儿。”
温行看着他,“时兴?”
叶酌以为他不知道这个词的意识,就解释道“什么味道时兴,你看那款味道的香粉卖的欢,如今你往画舫边一站,风都是丹桂味儿的。”
他本意只是解释这个词,没想道温行走在前面,哪壶不开提哪壶道“你去画舫了?”
靖州风气开放,寻欢作乐的画舫也多,上头姑娘衣着暴露,温行刚刚不小心从那经过,闻了一鼻子的桂花香,和叶酌身上如出一辙。
叶酌一时没跟上“啊?”
温行表情有些闷闷,“你不要去画舫。”
“什么东西?”叶酌一头雾水“这么忽然说这个。”
温行视线飘忽,他似乎突然觉着头顶的天很好看,半响才憋了个理由“你要学剑,这种事对修炼不好。”
叶酌现在压根不能修炼,他毫不在意,更何况修仙也不是没有修的,只要不修太上忘情怎么都没关系。听到徒弟怎么说,他有点担心温行跑偏到太上忘情去了,毕竟在他眼里温行的性格并不适合这个道。
于是他半开玩笑道“老师也不要太把这个当洪水猛兽了,经历一些总是好的。”
哪知道温行定定的看着他,像是忽然生了气,加快了脚步,居然自顾自的把叶酌抛下了,还要补充上一句“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这几个字温行已经许久不对着叶酌说了,叶酌听出他情绪真的不对,只道“好好好,我不去,老师别气,弟子不说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以为已经哄好了,谁知道温行走在前面,又硬邦邦的,闷闷的来了一句“我没有在生气。”
——比刚才更像是在生气了。
叶酌颇为摸不着头脑,吊在后面,看着温行越走越快,似乎想直接甩掉他。
他们一前一后回了客栈,订了两间隔壁的上房,温行关上房门,居然拒绝和叶酌交流了。
叶酌只当是他真的厌恶那股桂花香气,便叫了小二过来打水,打算重新洗一遍澡,。
那小二指挥人抬着水,看着叶酌吃了一惊,问他“咦,您不是两个时辰前才洗过吗?又洗吗?“
叶酌怕给温行听见,这徒弟向来心思细腻,万一给他猜出什么就不妙了,连忙道”刚刚出去逛,出了些汗。”
小二一边加水,一边到“原来如此,我们天天出汗,也不怎么洗,不过您这种富贵人家的,大概是要比我们讲究些。”
温行就在隔壁,叶酌抽着嘴角示意他闭嘴。
那小二明显不理解他的意思,又看了看那水,高声道“您这次不洗桂花了?我靖州的桂花如今正当季,过了这阵就没有了,客官要喜欢,多洗两次啊。”
隔壁传来书本翻动的声音。
叶酌恨不能立马去堵小二的嘴。
毕竟染上画舫美人的脂粉香气,那叫风流,自个闲着没事在澡盆子里霍霍桂花瓣,那叫有病。
叶酌一点不想这个事儿给宝贝徒弟知道,立马瞎附和小二的两句,连推带拉的把他关门外,道“知道了知道,您快走吧。”
然后他欲盖弥彰的跨进浴桶,将水声弄的哗啦哗啦,假装无事发生。
等叶酌瞎折腾一遍,也上床躺好了,撑着耳朵听对面的动静,什么也听不见了以后,才把被子拉上来抱着睡着了。
结果半夜忽然下起了雨来。
海边的雨同江南的雨大不相同,没有办法学那种小家碧玉的谴眷迤逦,只能劈里啪啦的落个不停,大珠小珠,气势磅礴,溅在地上便是一片白雾,平白扰人清梦。
叶酌翻了个身,睡的不是那么安稳,他堕仙后略有些畏凉,睡姿又异常奇诡,好好的一床平平整整的被子给他拱的横看成岭侧成峰,半个身子落在外面,不多时就连打了两个喷嚏。
其实他已经醒了,全身骨头却软的厉害,但是仗着死不了,连去扯一下被子的精力都吝啬。就仍喷嚏一个接着一个。
墙边忽然传来吱嘎一声。
叶酌的耳朵靠着墙,这客栈是对称设计,墙隔壁就是温行的床,修士对声音最为敏感,温行估计是给他吵醒了。
接着,叶酌的房门给人轻轻的扣了两下。
这声音不大,但在夜里却很清楚,叶酌若是醒着一定听的见,若是睡着了,也不会给吵醒。
但是叶酌明明听见了,骨子里的懒意发上来,就是不想动弹。他安安静静的在床上挺尸,心道
“打喷嚏又不能怪我,我声音又不大,总不能因为我吵了人睡觉,把我拖出去丢了。”
温行似乎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试探的伸出手,推了推门。
这客栈的木门烂的很,年久失修,当即吱嘎了一声。这声音似乎惊到了温行,叶酌看着他,见他把手放在木门上,整个人僵在哪里,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片刻以后,才慢慢的把门拉回去,走了。
叶酌心道“这是在搞什么?”
他本就不甚清醒,昏昏欲睡,不一会儿就要去找周公约会。结果窗子那里一声咔吧一声,莫名席卷进来一道凉风,带着雨意,还不等他抬眼,一床被子骤然盖了下来。
——温行居然从窗子里翻进来了。
叶酌小心的摸了摸,还带体温的。不知是不是因为修魔的关系,温行的体温一直比寻常人更低,但散在被子棉花的缝隙处,还是温暖的有些灼人。
温行替他把原来的被子压好,又把新加的这一床盖规整了,往下拉了拉把叶酌的脑袋刨出来,防止他闷死,收拾的妥帖的很,这才从窗子外头又翻出去了,他的动作很不熟练,甚至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但关窗的动作又十分轻柔。
叶酌醒了大半,抱着被子,懵逼道“这是跟谁学的,我这欺霜塞雪的小徒弟,怎么还学会爬窗了?”
按温行的礼教,半夜私自进入旁人卧室都算失礼,更何况是跳窗了,若是被发现,那是实打实的反面教材,非要被人骂到自闭不可。
叶酌往温暖的被子里缩了缩,忽然想起来,这并不是便宜徒弟第一次偷偷摸摸给他衣物被子了。
先前仪山入梦的那一个晚上,温行也把衣服给他披,天不亮又抽走了,藏着掖着的,明明是一件施恩于人的好事,偏偏生怕他发现了一样。
他心道”傻不叽叽的,这样又没人感念你,崇祯解衣袁崇焕还要当着满朝文武呢,你被子都给我了,就该到处囔囔,这样我才感谢你,做好事还怕人发现不曾?”
然后,他一点也睡意也没有了,猜到天亮温行又要来抽被子,搓搓手,诡异的有点兴奋,干脆撑着眼睛守株待兔。然而这实在有点难度,被子给压的好好的,十分暖和,他眼皮越来越重的时候,听到那边的床榻忽然轻轻吱了一声。
这客栈不算好,床板的年代也有些久远,一动就响,从刚刚的声音来看,温行大概翻了个身,而且声响离得近,应当是靠近他这边的床板,这客栈床又小,没什么翻身的余地,也就是说,温行现在大概是贴着墙壁的。
叶酌忽然觉着这墙壁有些烫人了。
他不动声色的挪远了一些,因为要抓徒弟现行,熬夜无事可干,干脆开始背书,从启蒙的千字文背到般若心经,背到后来困了,就是“破屋逢漏雨,美人夜行船。”“问世间情为何物,两岸猿声啼不住。”的一通乱背,等他背道“江山如画,吾与徐公熟美?”,这种梦里都不忘自恋的时候,窗户又动了。
温行飘进来,他身法炼的极好,出尘俊逸流风回雪,落地无声无息,除了衣衫上带着的一点点雨意,没有半点痕迹。
然而出尘俊逸的雪松长老立在徒弟床边,一时居然楞住了。
——叶酌八爪鱼一样的盘住了两床被子,大大咧咧的抱了个满怀,脸埋在中间。
这下无论从哪个角度,无论怎么抽出被子,都绝不可能不弄醒他了。
温行手足无措,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沾了一点被子尖儿,也不敢用力。
他亮了,实在是没办法,这才用两字手指拽住被子的一角,绣花一样轻轻的抽了抽。
然而他一动正和叶酌的意,当下抱得更紧,还微微翻了个身,故作要醒的样子,结果他这一动不要紧,温行像给烫到了一样,连着退了两步,紧接着,他身形一闪,窗户飞快的一闭一和,居然逃也似的跑了。
——直接用上了下泉最快的身法。
这身法名叫长弓追月,是崇宁仙君昔年所创,讲究步法快如破云之箭,身姿迅捷如落地投石,乃是在人数众多的战场上用来突袭破敌之用,此番被温行用来跳窗,居然也十分合适。
叶酌迷惑道“害羞也不至于这样吧?”
他啧啧称奇“脸皮也忒薄了,徒弟给师尊盖被子,莫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但他到底怕玩的太过,好容易给人从壳子里逼出一点,又给逗的缩回去了。
也就放开被子,规规矩矩的侧躺着睡了,温行第二次做贼一样的翻过来,这才从仙君魔爪底下顺顺利利的抱走了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