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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贵妃此刻脸上已褪了青黑,苍白而透着淡淡的灰色。
在小声啼哭的侍女扶持下,她吃力地挣扎着勉强坐起来。
历来爱美的她立即从枕下摸出藏着的菱花铜镜来。
镜中的人双眼深陷,皮包骨头,没束的墨发稍稍凌乱。而一身洁白的内衣,映衬得她病态更甚。无往昔一点冠压群花的风华。
她刹时大惊,因而身子抽搐。
殿内的人立即慌作一团,皇上更是心疼地唤着西贵妃的小名。
“怜儿……”
冷雪鹊急向床榻走去,只一眼,就唤宫人端水来。
她沾了些许水于右手,洒向西贵妃猝然变得通红的脸庞,后把水给西贵妃小心喂去。
不久后,西贵妃再次醒来。
这次,她看起来平静多了。喘了几口气,感激地望向冷雪鹊,轻轻地道:“右相之女秦梦鹊!”
“正是罪臣之女!”难得西贵妃记得冷雪鹊的另一个身份,她赶紧应是。
然而。右相这话令本是欢快的气氛刹时凝重。
皇上闪烁不定的目光瞟向离轩辕,心事很重地复在圈椅上坐下来。
瞧这阵势,父亲一事很是棘手。冷雪鹊的心情顿时灰暗。
西贵妃捂住嘴咳嗽几声,见雪白的罗帕中已没有了黑血,喜气在眉间流露,向皇上道:“皇上!右相忠心……有目共睹。妾身恳请皇上饶了他一门。”
“这事……”皇上眉头一拧,征询的目光闪向离轩辕。
离轩辕一本正经地向皇上拱手道:“父皇!儿臣刚刚查明。杨逸白是被人下了迷药。才投奔了平凌王。犯下大罪。因此也在神智不清的情况下诬蔑了右相。还请皇父网开一面。”
皇上依旧沉默不语。冷雪鹊不免焦急起来,她咚一声屈膝跪地,道:“皇上!我父年岁已大。还请皇上让他辞官回乡。”
离轩辕顿时撂了袍裾与她相捱跪着,再次道:“皇父!儿臣恳请父皇答允。”
皇上大笑两声。爽快直起身来,“好!就如皇儿所说!”
冷雪鹊欣喜若狂,当即叩头谢恩。
欣喜的同时,她敏锐地察觉到之前的一幕离轩辕与皇上是在做戏。他们父子配合得严丝合缝,丝毫没有一点破绽。而他们的最终目的,就是让在京城根深蒂固、权利巨大的秦澜辞官。自己此次前来,无意地成全了他们。
她甚至还想。离轩辕一直在等着她出现。
想归想。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何况她是真的希望秦澜能休闲下来。好好养身体。
一个个念头从脑海唰过。虽然中计。但她还是感激离轩辕顾虑着旧情,没把事情做绝了。
不得不说。辞官对于秦澜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趁热打铁。她本想求皇上也饶了杨逸白,可思索再三。还是没开口。西贵妃也算知恩图报,巧言为她又讨了诸多赏赐。
出了殿门。青青的池水旁。一株垂柳下。
冷雪鹊蹙着眉,淡定地问追上来的离轩辕,“西贵妃被人放盅一事。你早知晓。是吧?”
他挑了挑眉。唇角漾开一股自得,“万事皆有因。她罪有应得。你不出来。我何必道破。”
她朝他浅浅一笑。眺望向远处。
那无边无际的如画风景,令她好似站在群山之颠,猝然懂了处在巅峰的他感受。
“你母后地位稳固。你也大权在握。贵妃膝下无子,掀不起什么风浪。江山是你的。也是辕儿的!我与……轩璞是你坚强的后盾。”
他心潮起伏。却沉默了。
许久,他轻轻地抓住她的右手在掌心握着,眉峰簇起。“难得你还记得辕儿。我想说:我做的事与辕儿无关。辕儿一直都想着你。我……发现我一直都错了。”
她心田荡开一抹愉悦,眼眶红了。
思绪连绵起伏。想起了好多的往事。而最难忘的是离玉辕那双充满了祈盼的双眸。
“辕儿还好吧?”她哽咽着道。
“好!”他挪了挪脚。浑身的忧郁泛开,“就是一直不理我。你离去的那晚。他哭了一夜。哭得好伤心。”
她的心一疼,垂首,不让他望见眼中的泪光。
寂静,使她都能听到自己心的哭声。
那小小的人儿历来十分敏感,心里受的伤根本无法用词形容出来。她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躲起来疗伤,恢复了。但那小人儿这段时间恢复了吗?
没有娘在身边的孩子好可怜!
她为离玉辕感到万分难过,同时知道自己此生再也抛不开那小人儿。但满腹的悲戚与担忧终化为一句话,“辕儿太过懂事!”
“自从你第一次在他面前出现。你就深深的烙印进他的脑海。我受了他的影响。也时常幻想着你就是上天赐给我的另一个珂儿。却是越陷越深。直到最后,不能自拔。”
他在忏悔,她再笑。
他是受了幻想的驱使。而她,何尝又不是受了那残梦的诱惑,一直牵强地把月轩璞想像成梦中的白衣男子。
事实证明。月轩璞根本不是!他不值得她付出一生。
“为什么给萧姐姐改名?”
“我想让她重获新生。忘掉前尘往事。”
“有些事是永远忘不掉的!”她开始启步,带着一缕忧郁慢慢地向宽敞的宫道走去,“不过。你的想法很可取。忘掉一切,就能获得新生。”
他紧紧跟随,艰难地轻启唇,“如果你愿意……你也同样可以!”
她蓦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向他时眼中划过一道狠意。
因此,他自嘲一笑。
“你的手还好吗?”
她专注地凝望着他。
令人悦目的翠绿中,他发丝高绾,用纯金雕花冠饰。两侧鬓角垂下两缕墨发,悠悠随风飞扬。着了平素爱穿的那身黑色上好丝绸四爪蟒袍。而出身的高贵,令他浑身上散发出常人所没有的盛人皇家气势。
其实。他刚柔并济,满腹经纶,才是人中翘楚。月轩璞根本不能与之相比。
一声哀鸣自天空传来,她茫茫然地抬头向天。
浩瀚的天空无边无际,阳光绚丽耀眼。而一只小小的鸟儿在奋力地展翅向远方飞去。
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娘亲的话。原来。在娘亲心目中。她就是一只娇柔的小小的鸟。
“刚才见你一直垂着左手。难道病情又加重了吗?”他随她望去,一直没忘她掩在袖中的左臂。
她下意识地扶向那左臂。暗中一叹,再次启步。
卓不凡施的毒这久思索下来。应是与情事有关。因为她每次在大伤之下都会加重些许。如今,再不敢掀开那衣袖。
袖中的整条左臂亦是变成了褐色,树纹清晰,昔日如葱的玉指也成了根须。十分可怖。
皇宫正大门。那座白玉石的拱桥上。冷雪鹊终于等到了被释放的秦澜与张氏。
两位老人虽被关在诏狱很长的时间,但气色不错。张氏垂泪的同时说在诏狱里如同在府中一样。锦衣玉食。好吃好喝待着。
这一切全托了离轩辕的福。冷雪鹊闪了眼玉立不动在宫门里相送的离轩辕,又把辞官一事向秦澜说了。
秦澜表现得很平静,还道在狱中就想过了。此番能奇迹出来,就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爹!娘!在家里种种花也不错!只是……女儿再不能侍奉左右。”想起就要与秦澜与张氏从此天各一方,冷雪鹊就说不出的难过,落泪不已。
张氏轻轻地试着濡湿的眼角。“听侍卫说。轩璞曾到过诏狱几次。想来他为这事也愁坏了。”
冷雪鹊犹豫再三,淡淡地道:“他还好吧!”
“多亏了女婿与殿下关系不错。我们这才能全身而退。”张氏终把一切联想到月轩璞的身上。说到月轩璞的好。她直道没把女儿托付错人。
伤感的同时却又叨叨起秦兰玉家两口子,说自从入狱就没听到过他们来探。
冷雪鹊只得巧言为秦兰玉开脱。张氏唠叨不休,秦澜却没如张氏那么乐观。三人分手时,他悄悄地向往冷雪鹊手中塞了一张纸条,后郑重叮嘱,“一定要亲自交到轩璞手中!”
手中小小的纸条犹如有千斤重,而秦澜未给冷雪鹊再说话的机会,他携了张氏脚步蹒跚地转身离去。
冷雪鹊一直久久地注视着两位老人相依相偎的背影,埋头时,摊开了手中的纸条。
“激流勇退!”
冷颜在旁轻轻地念了出来。
官场得意时及时引退,明哲保身!
细察风云,莫过于老父!冷雪鹊对秦澜暗生佩服,却冷漠地把纸条塞到了冷颜手中,“你交给轩璞吧!”
“少夫人!这可是你父叮嘱的。莫不是少夫人要违了老人的意思?”冷颜顿时瞠目结舌,回过味来,复把纸条硬塞到亦是在眼观宫门处的冷雪鹊手上。
冷雪鹊此刻有几分出神。竟没有察觉到手中多了张纸条。
她惊诧的眸光久久地扫视着那已经关上的厚重又大气的宫门,威武的石狮子,连那高高的宫墙也不曾放过。
巍峨的宫门,铺满地的白玉石,隐约可见的翘角殿宇。好熟悉!
她蓦然使劲拍了一下额头,再次定睛向那庄严的四周看去。
没错!是残梦中出现的环境。(未完待续m.)(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