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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箫的家离省城并不是很远,开车一个小时的车程就能进市区。秦箫的叔叔秦勇是省城军区的军人,爷爷秦羽汉就住在他这里。
秦箫经常来省城,在所有的省会城市里,如今的省城可以说算不上是大都市,很多山东人包括省城本地人都诟病这点。可是秦箫并不这么看。
老舍曾经撰文道:趵突泉、千佛山、大明湖是JN的三大名胜。
如今交通拥堵,环境污染导致这座风景秀丽的“泉城”名声大不如前,“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几乎只是诗文的本身意境了。
可是,秦箫觉得,一座城市,不能只看他的过去,也不能只看他的表面,有的城市异军突起,成为举国之中的佼佼者倒是不假,但是省城作为一座文化名城,确实有她独有的魅力,而且,你到一座城市,去看她的地标建筑,去看的她的招牌名声,其实就像一个女人化完妆,穿上漂亮的衣服,在美丽的灯光下让你鉴赏一样,没有多少意义。真正的城市文化,就在市井之间,在胡同巷里。
如果去张东木的故居看看那些老照片,去铜元局的河边欣赏一下雾气氤氲,你就会明白,这才是省城府的真正面貌。其实从文化上讲,北京、西安、洛阳还有南京应称为“都”,省城、福州、太原这些城市就应该叫做“府”,把省城市叫做省城府就像称呼一个人用他的字一样,更尊敬更有内涵。如果把全国的省会用这个标准来分的话,称得上“府”,即拥有字——这种更气派的名字的城市,就没几个了,有的甚至是那些大金融城都只能靠边站了。
秦箫如今去省城,每次都要光顾一家在周公祠街极其不显眼的鲁菜名店,说来这小店,只有一道菜——黄焖鸡米饭,如果只用一道菜来开店,可能大家觉得这是疯了,但是在省城,就是这么来的。只要在制锦市转转,在北坛遛遛弯,就会发现,破屋陋檐下省城人在槐树下小酌,就明白,这座城市是多么的悠闲,自在。还有把子肉,我们说“脍炙人口”,其实根源上,就是做这种肉的方法。
见到了孙子,秦羽汉自认十分高兴,不过他看到孙子不仅瘦了而且黑了,但是外貌显得更俊朗,也更成熟了许多。
秦箫便将自己最近的工作情况跟爷爷说了,爷爷表示很满意。他又问了爷爷的近况,叔叔告诉他爷爷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但是秦老爷子还是傲气逼人,不肯服老,跟孙子说笑个不停,是不是还拿拐杖抡秦箫几下,不过秦箫感觉到,比以前轮的力气小多了,所以他便故意佯装没躲过,挨了爷爷这几下。
秦箫说道了这次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自己医院管理的几个麻风坏疽,甚至合并糖尿病病发症的老人需要及时换药治疗遏制坏疽,问爷爷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秦羽汉坐在轮椅上,迟疑良久,道:
“其实,我的中医造诣全都交给你了,不过确实有一件没有跟你说,就是你上次问的‘七灵花散’。”秦羽汉咳嗽了一阵,继续说道:
“其实这七灵花散,是一个外用方剂,也可口服,专门治疗外伤愈合的,有红花,田七等七种草药组成,内外俱用效果最佳。据说是华佗《青囊书》里的方子,《青囊书》失传后,这个方子被流传下来,被乾隆编入《四库全书》,机缘巧合,被你爷爷的爷爷,也就是我爷爷得到。”秦羽汉不觉心驰神往,眼望着窗外的天空。
“这只是《四库全书》里面的一卷记载的,其他方子虽说也都是名家古方,但是我辈中人也都知道,不足为奇,唯独七灵花散这个方子,一来是出自华佗之手,二来这个方子的效果确实可以说是奇效,因此,我们秦家一直秘不泄露。其实之前我们秦家祖上行医也就是悬壶济世走江湖的郎中,本没有多大名声,但是自从这个方子被我爷爷得到,这才名声大噪,这也是我们秦家世代行医能有如此成就的原因。”
秦羽汉突然不说了,示意让儿子秦勇出去,等屋里没人了,对秦箫道:
“正是由于这是个好东西,所以很多人才有觊觎之心,张家就一直费尽心思想得到这个方子。但是他们得到的只有外用方子,这个其实很简单,最复杂的是内用方子。”
秦箫不禁问道:“难道这内用方子不止这七味药,相生相克很复杂?”
秦羽汉笑着道:“当然只是这七味药了,要不还叫七灵花散吗?看来你还是没学到精要,越是简单的方子,在君臣佐使搭配起来就越有学问,但是这方子里面有个马钱子这味药,炮制过程及其复杂,稍有火候不够就会有毒性,严重的可以致人死命,火候过了,药效大减,又不能药到病除了。”
(作者注:中药方纯属按中草药性状虚构,请读者不要信以为真,请按正规中医医疗机构医师指导用药,切勿自行用药,如有严重后果,概不负责!)
秦箫会意地点点头道:
“原来如此。”
“但是我们再开这味药的时候,内服药已经治好,研成粉末,只是把外用方子开出来罢了,所以,外人根本不知道。而且,就算你看着我配药,如果我不告诉要的用量,炮制的火候多少,你也学不会去。”秦羽汉继续说道:
“今天你既然要哪去治病救人,我不能不告诉你,但是你记住,这个方子的炮制过程你只能记在心里,不能诉诸笔端,一旦泄露,立刻会有小人来给你找麻烦的。”
于是秦羽汉压低声音伏在秦箫耳旁将整个方子的炮制剂量,方法,温度,时辰告诉了秦箫,并嘱咐秦箫默记三遍,知道记得准确无误为止。
秦羽汉长舒一口气道:
“只要告诉了你这些,我就可以安心地走了。”
秦箫忙打断爷爷话,啐一口道:
“爷爷,您这是什么话,说方子,怎么说到死了。”
秦羽汉笑道,没理会,继续说道:“其实我们跟张家为了这个方子斗了几代人了,我也累了,实在不想你再掺和进来,但是造化弄人,这个方子总得传下去,世事难预料,你也要医者仁心,低调做人,懂吗?”
秦箫郑重地点了点头。秦羽汉接着说道:
“其实,上次你还上学的时候,我没在家过年,说是来省城会见故人,其实就是我的堂弟秦羽翔,他说要复仇,我拒绝了。上几代人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我爷爷,你曾祖父,还有你父母的事情我都不想多说了,我不让你的叔叔和姑姑知道,也就是这个意思,现在你叔叔在部队,不会有什么危险,你姑姑也远嫁他乡,张家也不会为难,两家人的恩怨就这么了解吧,你也不要再追问了。”
秦箫本来正要想问这些事情,见爷爷如此说,也只好罢口,就算很想知道,也无计可施。
从省城回来,虽说秦箫要到了药方子,但是心中的疑惑反而更大,对于关于七灵花散的几代人的秘密,就像一只水中的发光水母,反而因水波的流动,使得光芒更加迷人,秦箫也越来越好奇。
时光荏苒,转眼一年已过,又一年的春天已经来临。工作终于还是让他渐渐平复了好奇心,他和同事们经过这几个月的努力,在往年筛查的基础上,又在全县各个乡镇农村筛出了十几个麻风病人,并给予了治疗随访,仍有几个后期重症患者需要定期换药,遏制坏死。
不过他们不用每天到处翻山越岭的乱跑了,只要定期由一个人带着药品箱去给在家休养的患者换药就行了,他们也逐渐熟悉了道路,更关键的是更认识到了自身的价值,每次到村里,老乡们都亲切称他们活菩萨,这让他们感到十分幸福。
今天,秦箫要自己一个人去西峪村给宋勤生大爷换药,他按照爷爷说的方法,配制了内外合用的七灵花散,给宋大爷用,经过几个疗程的治疗,果然七灵花散具有奇效,坏疽已经遏制,估计再过一阵子,就能完全愈合了。
不过张氏制药集团的老总张正国也得知了这件事情,正在办公室里面踱步。儿子张豪健也赶了过来,亲自说了秦箫如今在传染病医院那边,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放好多肢体残疾的坏疽患者病情迅速好转。
张振国问道:“你确定这就是七灵花散的功效?”
张豪健拿起一根香蕉扒开皮就吃了起来,见父亲如此地问,不免有些急躁地说:
“肯定是啊,老爹,我虽然不怎么好学,但是也知道,这坏疽,尤其是有糖尿病的患者,要是伤口破了是很难愈合的,更别说肢体坏疽了!——那基本上是要截肢的了,本来麻风弄得这帮乡巴佬胳膊腿的没剩下多少了,根本没法截肢,可是秦箫居然把好多带有糖尿病的患者的坏疽治好了,这不是你从小就给我说的这么邪乎的七灵花散,还能是什么。”他把香蕉皮往桌子上一扔,接着道:
“说实话,老爹,你这么多年说七灵花散多么牛,可是我们造出来的外用药也没见有这么好的疗效,也就得亏广告宣传做的好,这几年才算还有利润。可是这次……”张豪健脸色更加郑重地说道:“这次我算是见识了,不信你去派人看看他治的那几个病号,效果真的可以说是起死回生,我敢肯定就是七灵花散!”
张正国手里捏着几串佛珠,对儿子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了,你去吧。噢对了……”他有想起一件事,继续说道:
“你跟那个叫何静的小护士怎么回事,我告诉你,玩玩可以,可别来真的。当初我是看你要帮我对付秦箫,我才让你接近她的,这事算是过去了,我可不想要这么个没背景的儿媳妇,趁早散了,要不从今往后一分钱也不给你了!听到了没?”
张豪健听了这话,不禁有点不乐意,但是也不敢顶嘴,他知道他爹说得出做得出,要是这个老家伙真的给他断了每月的口粮,就麻烦了,只是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秦箫到了黛溪河边,脱去鞋子,挽起裤腿,就往河水里趟。虽说已是开春,但是冰雪并未完全解冻,但是在附近要过河,没有别的办法,也只能光着脚趟过去。冰凉的河水让秦箫顿时感觉到彻骨之寒,但是回想起冬天在合理捕鱼的情形,不觉心驰神往,竟忘了河水的冰凉,不知不觉,便拎着鞋袜过了河,倒是回头还有点依依不舍的样子。
秦箫找到一块大石头,在上面风干了脚上的水,穿好鞋袜,继续前行,路上还唱起了歌儿。周围是昏黄的天地,四周的树木光秃秃的,尚未见到生机,春寒料峭,北风尚还带着丝丝凉意,如果尝试过在旷野里面唱歌或者呼喊的人们一定会知道,从丹田长啸一口是如何爽快。
倘若是在闹市,这不禁会引来众多“关注”,但是在旷野里,你的声音只会对风说,你的长啸只会对天地喊。——这真的想《狂野的呼唤》里面的那条贵族狗,不过喊声不是悲凉,而是热爱。
到了西峪村已是中午,便一路向里走去,整个村庄都在一个山谷内,北面是山,南面是河,再南面还是山。不一会儿,就到了宋大爷的家,现在坍塌的房屋由政府帮助重新修缮加固,门外的牛羊不是发出叫声,像是报告主人有人来了。
喜娃也探出头来看到了秦箫的到来,一下子从门口冲出来扑到秦箫的怀里。秦箫也好久没见这个小弟弟了,摸着头,问他最近听不听话,有没有淘气。
到了屋里,宋勤生老人坐在炕上,满脸笑意地说:
“来,孩子,坐下,先歇一会,喝点热水暖和暖和。”
秦箫急忙谢过,就查看老人的病情,的确已经快痊愈了,不禁暗叹,这七灵花散竟然能将麻风还带血糖高的伤口愈合得这么好,真是一味奇药。
秦箫问老人道:“喜娃这个孩子现在能照顾你了,不过现在他已经七岁了,也快到了上学的年龄,您将来还得找人来照顾,不如联系一个敬老院。”
老人摇摇头,道:“我自己一个人惯了,不习惯见生人,这样挺好,现在虽然没了手脚,但是村里的人也都愿意来帮忙干这干那的,行动,吃饭也都练习的很好,不信你瞧瞧。”说着他亲自用残肢抱着水杯喝了口水。
秦箫也知道,麻风病人一旦被疏远就容易形成孤寂的性格,既然自己说不通,也就由着老人了。
秦箫给宋大爷换完药,把自己买的蔬菜肉蛋也拿出来,做了午饭,又帮着大爷的水缸去打满了清水,忙活了一下午,觉得布置妥当了,也要准备离开了。
看到宋大爷家不再是满地的恶臭与污浊,没了到处飞舞的蚊蝇和随处的污水,他也就谢绝了宋大爷留他吃午饭的邀请,放心得告辞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