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前恐惧症

桔桔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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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

    托他哥下嫁他舅的福,惠妃投桃报李,替他在皇帝面前求了个恩典,以后夏云泽带足护卫也可以出宫去玩,不需要再当他哥的拖油瓶。

    他哥现在反而出不去了,天天被拘在长瑞宫里备嫁,整个人丧得不行,满脸都是生无可恋。

    连夏云泽提溜着一堆糖果点心过来都哄不甜他满腔的有苦难言。

    惠妃聪明一世,怎么就看不透燕成璧的本性呢?还煞有介事地给他打点嫁妆送羊入虎口,幻想着儿子儿婿亲如手足呢!

    就那样的……他还能剩下个渣吗?

    一想起那天燕成璧看他的眼神,夏云清就浑身不自在,又羞又恼又害怕——那人分明是算准了他在劫难逃,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让他想想就冒火。

    可他又没办法告诉惠妃那小子心怀不轨,只好又找心腹太监弄了些软筋散迷魂香之类江湖上不入流的东西,以保证自己全须全尾地混过新婚之夜。

    然后他就可以躲回公主府闭门谢客并命大内高手轮班巡卫,让燕成璧哪凉快哪待着去。

    夏云泽看他那一堆用来保节操的迷药,啧啧称奇,困惑不已,问:“你对我舅当真没有丝毫情意?”

    夏云清被问住了,瞪着眼睛,期期艾艾地答道:“我、我身为男子,如、如何……”委身于人。

    他窘得话都说不完,忿忿地按住他弟的脑袋,想把这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臭小子天灵盖拧下来。

    情意是有一点点的,但是也没到刻骨铭心的程度,不过是少年情窦初开的一点懵懂思慕罢了,就算彼此失之交臂,也只会有些遗憾,不至于太过伤感。

    这一点点情意,完全无法抵消他对于这桩婚事的忐忑不安,而且他有预感,若与燕成璧朝夕相处,只会让自己越陷越深,终难逃脱。

    然后乖乖地给那个人做媳妇。

    夏云清本能地感觉到危险,下定决心要谨守君臣之礼,不越雷池一步。

    夏云泽同情地看着他,婚前恐惧症没跑了,可惜这年代没有婚姻咨询师,宫里嬷嬷教的那些驭夫之道完全是鸡同鸭讲,根本不对路子,让他哥越听越焦虑,几次掀桌骂人。

    看来他得去外祖家一趟,给他舅敲敲边鼓,让新郎官不要操之过急,有点耐心,好好怜惜他家这朵娇花。

    他舅先是授了翰林院编修,清闲自在,干了没几天他的座师——礼部尚书丁峻又把他调到大理寺做狱丞。

    从七品编修混到九品狱丞,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同科们都表示同情,还有人觉得丁尚书敢公然给驸马爷穿小鞋实乃铁血真汉子。

    谁也不知道是燕成璧那个奇葩主动要求去大理寺的,丁峻为了给他调职不仅搭上不少人情,还挨了皇帝好多白眼。

    “朕的东床贵婿,天子门生,你把人弄到大理寺任了个九品小吏,成天与那些穷凶极恶的犯人打交道。”皇帝龙须都捻断了几根,瞪着眼睛问:“丁尚书不给朕说道说道?”

    丁峻心里也不痛快,心想老夫最看好的文武俊才让你一道圣旨拴到公主裙带子上,怎么没人跟我说道说道?

    不过他也不敢跟皇上硬磕,就委婉地表示让读书人细致入微体察案情以后方能一展长才,也不违背他辛苦一场为国求贤的初衷。

    说到底他还是不死心,将来想重用燕成璧,才费心把他扔到大理寺去历练一番。

    皇帝不知道他的小心思,就是觉得这事办得太不地道,御笔钦点的探花郎下放成九品小吏,他就算再忌惮燕家也不会干这么不体面的事,这不是明晃晃地穿小鞋吗?让天下读书人寒心呐!

    何况也没法对公主交代,以他家小七那爆炭似的性子,若知道驸马堪堪做了九品狱丞,不掀桌才怪。

    忌惮归忌惮,面子上不能挂不住,皇帝思忖片刻,问:“能不能把职位再往上略提一提?”

    丁峻就等他这句话,偏偏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皇帝催之再三才勉勉强强迟疑道:“倒是缺个五品寺正。”

    然后闭上嘴巴不再多话,言下之意你的女婿你自己看着办。

    皇帝当然不干,才登科就授五品京官,天王老子的女婿也不成啊!

    丁峻深谙讨价还价之道,看皇帝快急眼了,慢吞吞地说:“林主簿下个月要告老还乡。”

    七品主簿比起五品寺正简直微不足道,皇帝很痛快地准了,浑然不觉被丁峻牵着鼻子走,从头到尾就没想到让他女婿滚回翰林院去。

    燕成璧就算在大理寺落地生根了,与林主簿交接工作,走马上任。

    上司知道他是未来驸马爷,也不难为他,同事有冒几句酸话的,燕成璧全当耳边风,每天忙完本职工作就一头扎到案卷里,兢兢业业勤勉好学,很快赢得上下一致好感。

    这天休沐,燕成璧照例窝在房里写小话本,正写到紧要关头,他哥派人来报荣安公主驾到。

    燕成璧放下笔,收拾整齐前去接驾。

    行过一通繁琐礼节,夏云泽挥退左右,今日出门作少年打扮,也不捏着嗓子装姑娘了,笑眯眯地看着他舅:“又见面了,幸会幸会。”

    他舅一身温雅从容的气度,与他闲话家常,话题直接转到他哥身上:“荣华公主可好?”

    “不太好。”夏云泽眨巴着一双杏仁眼,八卦兮兮地问:“你对我哥到底什么想法?”

    燕成璧想到他未来的小骄妻就忍不住开始笑,眼中充满温柔的纵容。

    九岁那年在墙下接到他,只觉得这孩子玉雪可爱,让人见而生怜,至于长大了娶“她”这件事,只是当成孩提时代一句戏言,没放在心上。

    那时候年纪小,完全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虽然惠妃的美貌给他年幼的心灵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幻想过那个小东西长大之后会是什么模样,不过做驸马还是算了吧,皇家的软饭岂是那么好吃的?

    直到去年春天,他与长大之后的夏云清不期而遇,看到对方顶着与惠妃极其肖似的脸,却分明是个狷丽少年!

    燕成璧震惊了,甚至怀疑自己当年是不是瞎了眼。

    为了验证自己的判断他还故意找茬跟人家打了一架,然后绝望地确定对方就是个男的。

    脾气还让人不敢恭维。

    这不是跟他外甥同命相怜么,虽然两人就差三岁,他还是爱屋及乌地把人当成了晚辈,拿出哄他侄子侄孙的耐心,带着夏云清到处游玩,品味深宫之外的人间烟火。

    来往之间,乱七八糟的念头就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不知所起,难以捉摸,等他回过神来,已经鬼使神差一般亲了下去。

    夏云清大概让他吓住了,一时忘记反抗,让他从浅啄到深吻,纠缠了个彻底,不仅没有餍足,还蠢蠢欲动地想要更多。

    燕成璧心胸旷达,骨子里狂不拘礼,动心了就是动心了,绝不打算隐忍不发委屈自己,当他确定对夏云清的渴望已经盖过了对权势的野心,就满脑子想着怎么把对方弄到手。

    那个骄横又单纯的小家伙完全不知道身份早已暴露,为了打消他的念头还谎称自己是公主面首,让他窝火的同时又想将人揉在怀里狠狠收拾一顿。

    直到高中探花,圣旨赐婚,悬着的心才落回原位,同科们有人惋惜,殊不知燕成璧心里早笑开了花。

    “我哥是怕耽误你,惠妃也只是想你护着他罢了。”夏云泽赶紧替他哥辩解,“他们母子也是无可奈何。”

    “我知道。”燕成璧笑吟吟地看着外甥,觉得他一点也不像传闻里那样胆小怯懦,反而耿直得很,十分有趣。

    夏云泽想起他哥那张衰脸就忍不住哈哈笑,觉得他哥是真的要栽了,不过兄弟一场,不好太幸灾乐祸,他捂着嘴咳了几声,提醒道:“我哥肯定也是喜欢你的,不过他胆子小,你别太猴急吓着他。”

    要是让夏云清听见他背后说自己胆子小,他恐怕难见明天的太阳——天不怕地不怕的七公主何曾服过软?他莽得敢上九天揽月敢下五洋捉鳖——只可惜这次遇到天命煞星,只剩下瑟瑟发抖的份儿。

    燕成璧理直气壮地回道:“我哪会吓他?我疼他还来不及。”

    夏云泽被塞了一嘴狗粮,噎得直伸脖子,白眼一翻,拍拍屁股告辞。

    他这个弟弟可真够意思,为他哥的幸福奔波劳碌,还差点被恋爱的酸臭味熏倒。

    夏云泽兴冲冲地回到芝兰宫,命宫人大开库房,把那些不好随身携带的珍奇古董和房契地契收拾了几大箱子,命人抬到长瑞宫去给荣华公主添妆。

    宫人回来秉报,荣华公主掀了桌子,然后被惠妃按头抄佛经去了。

    哎,新娘可真不好伺候,夏云泽猥琐地笑,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黄公公急慌慌地过来传小道消息——

    岐国的迎亲队伍不日抵京,他也要收拾收拾备嫁了。

    夏云泽想到他那个病秧子未婚夫,就觉得没什么好怕的,纸老虎一只罢了。

    此时他还不知道,他的天命煞星也要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