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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销社这栋楼占地面积不小, 一层有几十间办公室,长长的走廊里人来人往, 步履匆匆。
林红旗跟在余思雅后面出了门, 站在走廊中,有些茫然,不知道往哪儿去。
正犹豫, 余思雅已经大步往一个梳着两条辫子的女同志走去。
“这位姐姐, 我们来办事,还在排队, 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到我们, 水都喝光了, 哪里能接水啊?”余思雅扬了扬手里空荡荡的军绿色水壶问道。
那女同志见余思雅长得年轻, 说话也好听, 倒是没多想, 手往后一指:“后面的食堂那里有水,可以去接水喝。”
“知道了,谢谢姐姐。”余思雅感激地说, 然后一手拉着懵逼的林红旗, 一手拿着水壶, 穿过大堂, 往后面的建筑物走去。
直到下了台接, 林红旗才回过神来,见四周没人, 她小声问余思雅:“余总, 咱们真的要去接水啊?”
余思雅看了一下她的嘴巴:“不然呢, 你嘴皮子都干了,别想那么多, 走,先去找点水喝。”
她大大咧咧地将林红旗带到了后面的食堂,食堂门口,几个大妈正蹲在水龙头前洗菜。
这会儿工业不发达,水污染比较少,夏天在外面口渴了看到有井,打起水来就直接喝。余思雅虽然不大愿意喝生水,但这可是个套近乎的好机会,她还是拿着水壶去了水龙头边等着。
洗菜的大妈见状,往后挪了挪:“闺女,打水喝呢?来吧,让你,咱们这洗菜的水都是刚才井里打起来的,可凉快了”
余思雅赶紧摆手:“这怎么好呢,是你们先来的,阿姨,还是你先吧。”
大妈嗓门很大,但心很好:“你就接一壶,我们要接几大盆水呢,你先接吧,就一两分钟的事。”
余思雅看对方面前那个直径有一米左右的大盆,腼腆地笑了笑:“那就谢谢阿姨了。”
她伸出水壶接了半壶水,将位置让给了林红旗,再次向大妈表达了感谢:“我们都快渴死了,幸亏碰上阿姨你们!”
大妈挥手:“哎呀,你这闺女太客气了,就让你们打了一壶水而已。我瞧你们俩闺女比较眼生啊,不是咱们供销社的吧!”
余思雅正愁怎样才能自然地打开话匣子呢,没想到大妈主动提了,她笑眯眯地点头:“对啊,阿姨眼神可真好,我们是来这边办点事的。阿姨,供销社这么多人你都认识啊!”
“那可不,我在这里干了二十年工作,这几栋楼里的几百个人,哪个我不认识?”大妈骄傲地说。
余思雅心里一喜,用敬佩的目光看着大妈:“阿姨,那你是老资历了,供销社的元老了!”
大妈作为食堂阿姨,还一干就是二十年,其实属于供销社的底层工作人员,在供销社没什么地位。这里多的是大学生、中专生,干部,她虽然工龄长,可也只是个打饭的阿姨,旁人不会有多尊重她。
第一回被个穿得体面,长相漂亮,看起来就有文化的姑娘夸奖,大妈有点飘飘然的,话匣子自然也就打开了,吹起了她年轻时候的光辉事迹。
其实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且她应该说过很多次了,旁边几个洗菜的大妈大姐都不耐烦,听得直摇头,凑过去几个人讲小话了。
只有余思雅目光含笑,温柔地注视着大妈,洗耳恭听,不时还附和地点了点头,很感兴趣的模样。这让大妈的谈兴愈发的浓,从她刚来供销社时,这里只有一栋楼到后面又建了多少栋楼,职工多了多少等等都讲了个遍。
余思雅认真听着,努力从海量的信息中提炼出可能对自己有用的。
大妈跟余思雅说话说得太起劲儿,导致别人的菜都洗完了,就她还剩一小半。
见其他人拿着菜进食堂了,余思雅将水壶递给林红旗拿着,然后自己蹲下身,帮着大妈洗菜:“耽误了阿姨你不少时间,反正也没轮到我们,我就陪阿姨说会儿话。”
大妈这会儿已经完全将余思雅当自己人看了,能耐耐心心地听自己讲半个多小时,还帮自己洗菜,多好的闺女啊。她好多年没说得这样畅快了,就是家里的孩子,每次提起她进供销社时的情况,他们只会“哎呀,妈,你这都讲过多少遍了,腻不腻啊?”,丢下这句就走了,谁都不耐烦听她讲话。
“闺女,你们这是要找谁啊?等这么久还没轮到你们?”大妈讲完了自己的故事,有功夫关心余思雅她们了。
余思雅一边洗菜,一边笑盈盈地说:“我们来找供销社的采购部门。我们是一家服装厂的员工,想让衣服进入供销社的销售渠道,所以单位安排我们俩过来找找供销社的采购负责人。门卫大哥将我们领了进来,安排在一间会客室,让咱们等。等了一会儿,水喝光了,也有些口渴了,我们就到这后面来找点水喝,不曾想碰到了阿姨,还真是缘分!”
大妈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垮了下去,啧啧地看着余思雅:“哎哟,你这闺女还笑得出来,你们厂子规模不大吧?”
余思雅点头:“阿姨你可真厉害,这都猜到了,我们服装厂有五百多名职工。”
大妈同情地看着余思雅:“闺女,别等了,这么大太阳,回去吧,等也是白等。”
余思雅讶异地看着大妈:“阿姨,你怎么这么说?我们还没见到人呢!”
大妈索性给余思雅透了个底:“你就是等到天黑也见不到人。知道省服装厂吧,那可是个近万人的大厂子,咱们供销社的服装都来自这个厂子。我还没来供销社时就这样了,你们几百个人的小厂子也想来插一脚,哪可能啊!听阿姨一句劝,回去吧,别在这里浪费功夫了。”
余思雅苦笑了一下:“阿姨,厂子里五百多号职工还在等我们的好消息呢,就这么空手而归,怎么向厂子里的职工交代啊!”
大妈同情地看着余思雅:“哎,你们领导真是太坏了,竟然派你们两个小姑娘出来办这么大个事,这不是诚心为难你们吗?”
余.坏心领导.思雅没法解释,只能陪了陪笑:“阿姨,再困难的工作总得有人去做,领导这也是锻炼我们。你能跟咱们说说负责主管采购的领导吗?咱们待会儿再去试试,就算不成,回去也能跟厂子里有个交代。”
大妈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余思雅:“你这闺女太实诚了,你们厂长来了恐怕都见不到人,这不是诚心为难你们吗?也就你这闺女觉得这是锻炼。算了,我就跟你说说吧,免得你回去没法交代。”
接下来大妈跟余思雅讲了采购处的情况。
供销社采购处的负责人姓胡,叫胡解放,人称胡处长,四十岁出头。是分配进供销社的大学生,先是在下面的供销社工作,因为工作出色,后来被调到了省供销社,渐渐坐上了省供销社采购处一把手的位置。
大妈到底只是个食堂工作人员,也就知道一些职工的来历和供销社的八卦,对于工作上的事那是一窍不通的。
所以说着说着又说道八卦上去了,余思雅耐心地听了一会儿,手上加快动作,帮大妈洗完了菜,然后笑道:“谢谢阿姨你告诉我这么多,我可真是长了见识,就不耽误阿姨工作了,下次来再找阿姨聊天,听你讲故事可真意思。”
把大妈哄得开开心心地走了,余思雅这才收起了笑容,对林红旗说:“走吧。”
这一走就直接走出了供销社。
林红旗回头看了一眼供销社宽大的门,问:“余总,咱们就这么回去了吗?”
她刚才看余思雅耐心地陪那个大妈聊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总觉得余总不会轻易放弃。难道是她想差了?
余思雅淡然地说:“嗯,不回去今天直接找上门也成不了事,搞不好还会连累刚才那个阿姨。咱们再回去准备准备吧。”
刚才那位大妈已经将这位胡处长的办公室指给她们看。她们现在倒是可以直接找上门,可这成功率嘛,小得可怜。第一次见面都没成事,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下次上门就更难了。为了稳妥,余思雅决定暂时先缓缓。
林红旗这才明白余思雅的顾虑,猛点头:“还是余总你考虑得周全。”
余思雅回头看了她一眼:“别光顾着夸我,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交给你去办。”
“余总,你说。”林红旗连忙正色道。
余思雅边走边吩咐:“接下来一个星期,你的任务就是去走访省城的供销社,挨家挨家的走访,扮成顾客,上门了解一下供销社里卖的服装款式主要有哪些,价格大致是多少?全部记录下来,回头我要看。这个工作量很大,你多带点水,路上注意安全。”
“好的。”林红旗赶紧记录下来。
余思雅还有考试,将这个事交给了林红旗之后就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考试中。还是那句话,她可是全校的风云人物,考试成绩不说一枝独秀吧,怎么也不能拖后腿,要考个过得去的分数才行。
一连忙了七八天,只剩下两门课还没考,时间也滑到了六月下旬。
余思雅稍微得了空,终于有精力关心林红旗的进展了。
正好是周末,余思雅一大早就去了省大门市部,林红旗已经等着了。
“余总,这是我走访的供销社,总共28家,不知道有没有漏的。”林红旗将工作本递上去,说道。
这会儿地图并不精密,供销社就相当于后世的小卖部,规模不大,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建筑,自然不可能在地图上详细标注。供销社内部倒是有可能有这种标注了每个供销社的地图,但她们肯定是拿不到的。所以只能靠林红旗一条街一条街的找了。
所以有个什么漏网之鱼的在所难免,余思雅也能理解。她看着林红旗晒得黑了一些的肤色,温和地说:“这已经很好了,林秘书,你坐一会儿,我看看。”
余思雅翻开本子一页一页看了起来,发现供销社卖的衣服款式不是很多,最主要的款式是背心、短裤、衬衣、长裤等,还有少量的裙子,倒是布的种类比较多。因为这会儿很多人还习惯自己买布回去量体裁衣,所以布的销量往往会比成衣更大。
仔细对比了一下,余思雅发现,供销社的几个主打款式跟清河鸭服装厂其实有重叠。尤其是男装,不像女款多变,就那么几个款式,变不出太多的花样。
他们卖的这几个款式,百货公司应该也有,不过百货公司的成衣款式要多一些,有些档次和价格也要高一些。
合上本子后,余思雅笑着林红旗说:“林秘书,辛苦了。”
林红旗得了表扬,脸都红了:“余总,你过奖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你的本子先放我这儿,我还有点用,用完了再还给你。”余思雅扬起本子说。
林红旗自然没有意见。
余思雅收起了本子,又问:“丁厂长这几天打过电话来吗?”
“没有。”林红旗摇头。
余思雅想了一下,拿起电话打了过去,问他:“丁厂长,这阵子百货公司那边的销量怎么样?”
提起这个,丁舜就喜气洋洋:“余总,这销量越来越好了,隔几天他们就要来拿一次货,现在一天平均每个百货公司都能卖三四千的量。其中最好卖的是的确良的衬衣、裙子和裤子,纯棉的背心销量倒是一般。”
余思雅将几个好卖的款记录下来,一对比,发现这也是供销社铺得最多的货。她又问了一下单价:“一件的确良的衬衣,我们卖多少钱?”
等丁舜报了价之后,余思雅发现,同样的衬衣他们竟然比供销社便宜一块钱一件。
估计百货公司也是这个价,难怪他们的衣服在市场上这么畅销呢!都是的确良的衣服,价格还差这么大,换谁都会买便宜的。
为了求证这一点,余思雅带着林红旗去了一趟第二百货公司,让林红旗去看看第二百货公司卖的的确良衬衣是不是跟供销社一样。
很快,林红旗就回来了:“余总,是一样的,都是省服装厂生产的。”
还真是,看来百货公司和供销社的很多进货渠道都是一样的。余思雅单独找老熟人刘芳芳了解了情况:“芳芳,这件衬衣跟咱们的款式差不多,为什么贵这么多?”
一件衬衣也就几块钱,贵一块,这个价格差距可不小,难怪随着天气的升温,清河鸭的衣服越来越好卖了呢。
刘芳芳笑着说:“余总,你手上这件是的确良纱卡材质的,你们服装厂的衬衣采用的是的确良府绸这种材质。虽然都是的确良,但还是有差别,的确良纱卡太薄了,也没府绸好看,而且一米要贵六毛钱,所以大家肯定更喜欢的确良府绸做的衣服,便宜又耐穿,还美观。”
余思雅两辈子都没怎么接触过服装产业,她长大那会儿,的确良已经差不多退出了服装市场。现在服装厂也是丁舜在管,她很少去,确实对衣服的材质不了解,也不清楚风靡七八十年代的的确良还有好几种不同的细分品类。
“这样啊?那为什么你们不进的确良府绸做的衣服呢?”余思雅纳闷地问道。明明这个材质的衣服更便宜,更受欢迎。
刘芳芳家里就是百货公司的,从小在这个系统长大,亲戚也有在纺织厂工作的,倒是知道一点内情。她瞅了瞅四周,见没人,悄悄对余思雅说:“余总,其实生产府绸没有难度,只要稍微将生产纱卡的机器改造一下就可以了。只是纱卡的产值比府绸高,如果都改成去生产府绸,那厂子里的产值就会减少,工厂评不上先进,工人们也就没了奖金。大家自然更愿意生产纱卡,工厂生产了,我们就必须得收购,服装厂那边也必须要按照每年的指标从纺织厂进货。这么多布拿回去总不能都丢了吧?只得生产,反正,市面上的府绸不多,大家买不到,就只能买纱卡的衣服了。”
余思雅……
难怪清河鸭的服装卖得这么火热呢!他们的布料不少是从沪市采购的,丁舜应该也清楚这里面的内情。他们是村里的集体企业,不受计划控制,采购什么,卖什么,都有很大的自主权,所以能比其他单位灵活许多,而且自负盈亏,也没有采购指标,销量只能靠自己,肯定要选受欢迎的布料。
“谢谢你,我明白了。”余思雅跟刘芳芳道了谢,离开了第二百货公司,心情很复杂。
这种逆市场,反着来的情况,肯定不可能长久,应该很快就会改变。不过这倒是他们的机会。
余思雅又多了点信心能说服供销社。
不过为了再给自己增加点砝码,下午她去了服装厂,让丁舜安排工人对目前最畅销的几个款式的服装做了细微的改动,然后单独生产了几件,并在衣服的后领子上贴了个小标签“供销社特供”。
等待衣服做成的时间,余思雅跟丁舜聊了一会儿。
一段时间不见,他的身板结实了很多,而且嗓门也比以前大,皮肤有点黑,看起来比初次见面的时候粗糙多了,但精神却特别好。
“丁厂长辛苦了。”余思雅认真地说。
几个厂子,其实就服装厂她操的心最少,只管帮着拓展销售渠道,其他的原材料、生产、招工等等,全是丁舜在管。
丁舜摸了一把自己的寸头,笑着露出了两排白白的牙齿:“余总,你更辛苦。这是咱们服装厂六月的账目,请余总过目。”
余思雅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得意的味道,接过账本一看,他还真有得意的资本。六月以来,因为有了百货公司这个新的销售渠道,清河鸭服装的产量节节攀升,到目前为止,已经卖出去了二十多万件,到月底应该能突破三十万件衣服,销售额也将达到历史高峰,破百万元大关。
“不错,看来咱们清河鸭服装也要发力了,成为继清河鸭食品之后集团的第二个利润增长点!”余思雅欣喜地说。
这更加坚定了她要拿下供销社这个销售渠道的决心,至少最近几年内,供销社还会是全国最大的零售单位,分布最广。他们的货便宜质量又好,不抓住这个机会还真是可惜。
丁舜也很开心:“这都是全体工人们共同努力的结果。”
余思雅笑道:“丁厂长,你不必谦虚了,你的贡献,厂子都看在眼里。希望服装厂在你的带领下再创辉煌!”
丁舜搓了搓手,嘿嘿问道:“余总,听说咱们还要拿下供销社,是不是真的啊?”
余思雅挑眉:“你的消息倒是挺灵通的嘛!”
丁舜赶紧摆手:“就是前天送货去门市部的时候跟售货员们时候随便聊了几句,听说林秘书最近一直在跑供销社,几乎将全城的供销社都跑了个遍,所以我就猜测嘛,肯定是余总你有大动作,不然怎么会让林秘书天天跑供销社。而且你刚才还让人在衣服上做了标签。”
余思雅看了他一眼:“丁厂长够敏锐的。”
没否认,那就是真的了,丁舜尝到了跟百货公司合作的甜头,对这个消息简直欣喜若狂,要知道,全省可是有上千家供销社,几乎遍布每个城市和农村,要是能将他们的衣服卖到全省的每个角落,他们清河鸭服装厂的规模铁定能翻个好几倍。
“那,余厂长,咱们的衣服什么时候进供销社啊?”丁舜迫不及待地问道。
余思雅放下茶杯:“上次我跟林秘书上门连采购处的人都没见着,丁厂长还是别抱太大的希望,这个事成不成还不好说。”
余思雅不想给了丁舜太大的希望,然后又让他失望,所以索性说了实情。她不是万能的,她也不能保证,一定能拿下供销社这个渠道。
丁舜有些失望,但他从小在省城长大,自然也清楚供销社的能量有多大。
“没关系,余总尽力就是,成了,咱们就添机器,招工,开足了马力干,不成,咱们就保持这样的规模,年产值肯定也能突破一千万。”
余思雅笑眯眯地点头:“丁厂长能这样想挺好的。”
说话间,衣服做好了,工人拿了过来,余思雅抖开看了看,款式跟目前最畅销的差别不大,就是后领子里面藏了个小标签。
“挺好的。”她将衣服装了起来,递给林红旗,然后起身对丁舜说,“丁厂长,我们先回去了,厂子就麻烦你了!”
丁舜亲自把她们送了出去。
回到城里后,余思雅给林红旗安排了工作:“几个百货公司那边继续跑,下个月初,还要选一个人。”
百货公司销售这么给力,总不能让人干白工,一个月一个招工名额总要定时发放,不然时间长了,别人肯定有怨言,积极性也就高不起来了。正好到月底,下个月的胡萝卜也该发了。
林红旗点头记录了下来,又问:“余总,那咱们什么时候去供销社?”
从看到余思雅让人制了样衣开始,林红旗就猜到余思雅又要行动了。
“明天吧,不过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忙别的工作去。”余思雅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林红旗没有意见,她去了也帮不了余总什么忙。还是把其他活给干了,让余总少操点心吧。
第二天是周一,上午的课都已经考完了,余思雅正好有空,拿着东西再度去了供销社。
有了上回的经验,余思雅淡定地去门卫报了单位和身份证明,然后又领进了那间会客室,还是没人招呼她。
余思雅都怀疑,这就是他们打发没名气的小厂子的流程了。
不过这次她可不会在这里枯等,浪费时间了。
等门卫出去后,余思雅就起身,拎着东西,神色自若地上了楼。
供销社好几百员工,还有其他单位过来办事的人员,所以这里有陌生的面孔,大家也不稀奇,正好方便了余思雅。
余思雅直接上了三楼,采购处就在三楼。
上楼后,余思雅按照上回大妈指的地方,找到了处长的办公室。
不巧的是,办公室里还有人,似乎是来谈事情的,没走到门口,余思雅就听到了说话声。
她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到了走廊的另一边,从另一处楼道下去。等了一会儿,再次上楼。
这回敞开的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一个穿着衬衣的男人坐在办公桌后工作,估计就是大妈口中的胡处长了。
余思雅走到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胡处长抬头,见是个生面孔,眉头紧蹙:“你找谁?”
“请问你是胡处长吗?”余思雅没有贸然进去。倒不是她脸皮薄,主要是怕惹对方不高兴,连话都不想听她说了。
胡处长严肃地点了点头:“你找我?”
余思雅笑道:“对,胡处长你好,我是清河鸭的余思雅,今天来找……”
话还没说完,隔壁办公室突然跑过来一个二三十岁的女同志,看到余思雅在这里,登时脸色大变,上前一把抓住她:“胡处长,对不起,这个人我这里没登记,不知道她钻了什么空子自己跑上来了,我这就将她赶出去……”
余思雅心里直呼坏了,事情都还没说清楚,就被人发现了,这个人应该是胡处长的秘书或助理之类的。
事在人为,余思雅还想争取一下:“胡处长,请你看看我的计划书。”
奇异的是,严肃的胡处长却突然开了口:“小汪,让她进来。”
叫小汪的女同志吃了一惊,抓住余思雅的胳膊没松开,扭头:“胡处长,可是她没有……”
胡处长再次重复了一遍:“让她进来,你去给余总倒杯茶。”
听到这里,余思雅明白胡处长为什么会改变主意了,应该是听说过她这个人。
小汪恼怒地瞪了余思雅一眼,不情不愿地放开了手。
余思雅也不跟她计较,还冲她和气地笑了笑,然后才拿着东西走进办公室:“胡处长,抱歉,冒昧打扰了。”
她也没说自己两次上门都吃闭门羹的事,这种情况胡处长未必不清楚,而且相信胡处长也不会想听这些。时间宝贵,还是用在正事上吧。
胡处长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余总,请坐。”
余思雅坐到他对面,第一时间拿出了自己准备好的资料:“胡处长,这是我们清河鸭服装厂自六月进入全市三个百货公司后的销量,请你过目。”
她将第一张图表放在了胡处长面前,又拿出一张纸:“这是第二百货公司去年同期服装的销量!”
两张表格对比鲜明。第二百货因为有孟兰很好拿到,其他两个公司的数据没那么好拿,余思雅也就没折腾,一个百货公司去年今年六月的服装销量对比就很能说清楚问题了。
胡处长目瞪口呆地看着余思雅。他听过无数次这个年轻女同志的事迹,但发现他还是低估了这个女同志,进门打完招呼就谈工作,这作风,他工作二十几年,第一次碰上。
余思雅要知道他心里所想,肯定要无语。
她也想跟胡处长拉拉家常,套点近乎啊,可见胡处长实在太难了,好不容易见到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赶出去,当然要先谈最要紧的事了。
胡处长倒是没为难余思雅,拿着两张图看了看:“余总,你们这表做得倒是挺简洁的。”
关键是直观简单,只要认识字的人都能看懂,比罗列一堆的数字要清楚得多。
余思雅笑了笑说:“主要是为了大家方便,节省时间。胡处长,你也看到了,我们清河鸭的衣服进入百货公司后,销量非常好,特别受老百姓欢迎。供销社作为咱们省最大的销售机构,自成立以来一直坚持为人民服务的原则,想必也很欢迎咱们的衣服!”
余思雅倒没扯赚钱什么的,因为供销社是国营单位,效益很好,香饽饽,这点利润对他们来说不是特别吸引人。而且,国营单位嘛,赚钱了,也不会进胡处长的腰包,这个诱惑力就小了很多。
还不如扯大旗呢,至少政治正确,还正大光明。而且她说的也是实情,让人民群众穿上更便宜,更漂亮的衣服,这就是为人民服务啊!
胡处长有点无语地看着她,这小同志太会戴高帽了,搞得好像不同意他们清河鸭进供销社就不替人民着想一样。
“余总,你去过供销社吧,应该看到了,咱们供销社有供货商。”胡处长婉拒。
余思雅点头:“对,我看过了,为此我们还专门走访了全市28家供销社,我们的衣服市场价能够卖到比你们便宜一块,利润并不会少。胡处长,我知道,供销社这样的大单位,并不缺咱们这样的小厂子,可百货公司的销售业绩摆在这里了,多卖点衣服出去,利润更高总不是坏事吧?我们也没想过要求供销社只卖咱们的衣服,你们以前的衣服也摆着,再上几件我们清河鸭的也不冲突啊!”
怎么不冲突?别人一看,清河鸭的衬衣便宜还好看,那以后还有谁去买省服装厂的衣服?老百姓又不是傻子。
可这种话,胡处长不可能拿出来反驳余思雅,只能说:“余总,全省总共有一千多个供销社,你们服装厂能生产那么多衣服吗?”
一个供销社哪怕一个月卖出两百件衣服,一个月累积下来,数量就要高达三四十万件,清河鸭一个几百人的小服装厂,有那么高的产能吗?
余思雅保证道:“胡处长,这个肯定没问题,只要你点头,我们马上回去购买机器,发布招工启示,下个月就能将产能提上来。”
胡处长有点无语了,他说什么这个女同志都能马上找到对应的策略。他想直接拒绝吧,可想着这个小同志跟他女儿的关系,又不能太直接。
“咳,小余同志,我这要答应了你,服装厂又要找我麻烦了。”胡处长就是怕麻烦才不愿意答应。一个几百人的服装厂和一个接近万人的大厂,选哪边还用说吗?
余思雅明白了,胡处长是不想得罪服装厂那边。毕竟她都能看得出来,清河鸭的衣服上了供销社会抢服装厂的订单,胡处长这个湖没道理会不清楚。可不知为何,胡处长明明没打算答应,对她态度却不错,没有一口拒绝,更没将她拒之门外,那这就是她的机会。
余思雅琢磨了一下,干脆退而求其次说:“胡处长,服装的事咱们先不提,说说咱们清河鸭食品吧,这个没跟其他单位相冲突吧?多一种食品也能丰富广大老百姓的口腹之欲,总归不是坏事,你说对吧?”
胡处长……
这小同志可真会见缝插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