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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叶似火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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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 去银行取了钱之后,余思雅就带着沈建东去了民政局, 找到了一个工作人员询问相关情况。

    工作人员有些懵:“这个, 两位同志,非常感谢你们的热心捐款,不过咱们还没接受过个人捐款, 第一次碰上你们这种情况, 你们坐一会儿,我去问问啊。”

    主要是这会儿大部分居民个人收入都不高, 自家都很拮据, 因而没什么民间捐款的渠道和相关的规则, 也没先例可以参考借鉴。

    余思雅表示理解:“给同志添麻烦了, 这是我弟弟的一份心意, 我丈夫, 也就是我弟弟的哥哥也参加了越战,作为军人家属,我们希望能为不幸牺牲的英雄们做点什么。虽然这点钱没法抚慰他们丧失亲人的痛苦, 但多少能帮助他们改善这一两年的生活, 让他们的经济更宽裕一点。”

    工作人员看了看才十几岁的沈建东, 很是感动:“什么麻不麻烦, 你们这么有心, 咱们肯定支持,你们稍微等等啊。”

    余思雅微笑着点头:“好。”

    工作人员急匆匆地出去了。

    沈建东仅仅攥着装了钱的包小声地说:“嫂子, 这会不会少了点?”

    他没想到他嫂子直接把他带到了民政厅, 这边都是省里各单位的办公地点, 里面都是穿着笔挺的大干部,平时他都是绕着走的。本来他觉得钱不少了, 可走进这个地方,他又觉得似乎不大够。

    余思雅看了一眼他涨鼓鼓的包,安抚他:“不少了,别紧张,咱们是来做好事的,喝口水吧。”

    沈建东心稍安,点了点头,端起杯子慢吞吞地喝水。

    等待的时间似乎总是很漫长,等他们将茶水喝完,又过去了十几分钟,先前那位同志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说:“同志,你们稍微再等等,我们领导马上就来。”

    话刚说完,一个穿着毛料中山装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个熟面孔。

    “我就猜是你,小余同志,这位是你爱人的弟弟吧?”高市长笑眯眯地走了进来问道。

    余思雅赶紧拉着沈建东站起来,笑着介绍道:“对,这是我弟弟沈建东,高市长你好,这位领导是?”

    高市长自来熟地跟着前面那位中年男人坐下,笑着说:“这是民政厅主管抚恤金发放的彭处长。刚才我们一块儿开会,听说有人来为烈士家属们捐款,我猜很可能是你,就跟着过来看看,没想到还真是你这个小同志。”

    余思雅推了一把沈建东,笑着说:“高市长,这回你可说错了,这次想捐款的是我弟弟。彭处长,你好,你看咱们这要走什么流程?”

    彭处长手背摩挲着下巴,看了看沈建东,瞧他脸上稚气未脱,估计也就十几岁,这个年纪的孩子手里能有多少零花钱嘛,也没太把这个事放在心上,本着不打击少年人积极性的想法,他温和地说:“这样吧,你们将名字和所要捐赠的款项登记出来,等统计结果和抚恤金安排下来后,我们会一并交给财政厅,发放到各烈士家属手中。”

    然后又对先前那个工作人员说:“小韩,去取个本子过来帮这个小同志登记一下。”

    小韩挺机灵的,知道没这样的先例,就赶紧去拿了一个新本子和一只钢笔过来,放到余思雅二人面前。

    沈建东看向余思雅。

    余思雅冲他鼓励地笑了笑:“填啊。”

    沈建东拿起钢笔,规规矩矩地写下了名字,后面跟着捐赠数量,写完后,他双手举起本子和笔,舔了舔唇,局促地递给小韩:“你好,我填好了。”

    小韩冲他友好地笑了笑,接过本子随意地扫了一眼,然后目光凝住了,黏在本子上,挪不开眼。

    “小……小同志,你没填错数字?”

    旁边的彭处长闻言,立即问道:“小韩,怎么回事?有什么问题吗?”

    小韩一脸欲言又止,最后直接将本子递给了彭处长:“你看吧,是不是这位小同志写错了数字!”

    彭处长狐疑地接过本子,瞅了一眼上面的数字,直接惊呆了,扭头诧异地看着沈建东:“小同志,你是不是多写了两个零?”

    高市长听到这句话,也被勾起了好奇心,伸手接过本子:“我看看!”

    看清楚上面的数字后,他也沉默了。高市长也不相信一个少年能拿出这么多的钱,可他知道余思雅不会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既然余思雅都允许了,那肯定不会是假的。

    他将本子还给彭处长,惊叹地看着余思雅说:“小余同志,你们家可真是藏龙卧虎,你这弟弟也不是一般人啊!”

    估计在场的几个干部家里都拿不出这么多钱,这个十几岁的少年却能眼也不眨地说捐了,这能是一般人吗?

    见彭处长和小韩还一副将信将疑地样子,余思雅笑道:“高市长过誉了,我这弟弟就是能吃苦,喜欢做点小买卖,实不相瞒,这些钱都是他日夜炒瓜子卖挣的。建东,登记好了,把钱拿出来吧。”

    几个干部都有点吃惊,现在搞小买卖还处于灰色地带,政策虽然开放了,有所放宽,但也没出相关的政策,所以小贩被抓住了是要挨批评的。民间对摆摊做小买卖的也看不起,大家更向往的还是去做一名光荣的工人或干部。

    可余思雅就这么正大光明地说出了这笔钱的来历,一点掩饰都没有。

    沈建东立马当着所有人的面包里的钱拿出来。

    这会儿最大面值的钱是十元,俗称大团结。沈建东总共捐了24000块,也就是整整2400张,一百张一捆,也足足有24捆,这么大笔钱摆在桌子上很是壮观。

    高市长、彭处长、小韩三人都失语了,他们万万没想到,沈建东竟然还真把钱带来了。难怪街上做小买卖的人越来越多了,哪怕抓到会挨批,但悄悄摆摊的也不少。

    短暂地惊愕过后,彭处长回过神,不确定地看着沈建东问道:“小同志,你还没成年吧,你真的要捐这么大笔钱?”

    沈建东肯定地点头,腼腆地说:“嗯,这里面不但有我卖瓜子挣的钱,还有我两个姐姐的零花钱。四年前,我大哥在越南失踪了,一直没找到人,部队以为他牺牲了,将消息传了回来。我妈身体本来就很不好,一直靠我哥寄钱回家吃药看病,受不了这个打击去世了,我跟姐姐一下子成了孤儿,被叔叔伯伯欺负,要不是我嫂子站出来撑起我们这个家,我跟姐姐这会儿肯定在乡下种地。我们体会过那种失去亲人孤苦无依的痛苦,所以想帮帮他们。”

    余思雅也说:“彭处长,这是他们姐弟三人的一份心意,就成全孩子们吧,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他有这份能力,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有需要的人,我们这做家长的也非常支持!”

    孩子有钱,大人也支持,彭处长找不出理由拒绝。他感动地说:“我替咱们全省的烈士家属们谢谢你们。小同志,你们姐弟都是咱们军属的骄傲,我为有你们这样的同志自豪!你们的这笔捐款,我们会随着财政上拨下来的抚恤金一并发放到每一个烈士家庭,并附赠一封信说明情况。”

    沈建东到底年纪小,被这么大的干部夸奖,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脸都红了,干巴巴地说:“这,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高市长在一旁看了很感慨:“小余同志,你们全家的觉悟性都很高啊。”

    彭处长也欣赏地看着他们:“可不是,你们这样的家庭真的是咱们全省少有的模范家庭。哥哥保家卫国,嫂子建设祖国,弟弟妹妹爱心奉献!”

    这话说得余思雅都有点汗颜了,她赶紧说:“两位领导过奖了,我今天来还有个想法想跟领导们商量。是这样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咱们清河鸭也希望能够为这些烈士家属们做点什么。所以我们想给全省没有工作的烈士家属们提供一份工作,不过因为工作数量有限,所以这份工作仅仅限于带着未成年孩子的烈士军嫂们,会踩缝纫机会做衣服的可以安排到我们的服装厂,没什么特长的可以去食品厂、饲料厂。彭处长,你看这样可以吗?”

    余思雅也是昨晚看几个孩子那么难受,想了许久后做出的这个决策。不过他们集团今年已经招过工了,短期内用工需求不会太多,所以她也不可能人人都招,便将这个条件限定在带孩子的烈士妻子。

    没有工作的通常是农村妇女,男人是家里的主要经济支柱,男人一死,她们带着孩子,以后的生活肯定会很困苦,基本的衣食住行都成问题又何谈教育。但如果母亲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基本的生活保障,他们至少小小年纪不用辍学,能够念书,未来就还有无限的可能。

    “小余同志,你……你这同志思想觉悟太高了!”彭处长激动得语无伦次。

    高市长也一脸欣慰地看着余思雅:“小余同志,你总是一次又一次让我们震惊。你这小同志真是太有想法和魄力了。”

    沈建东也一脸吃惊地看着余思雅。嫂子在家里没说啊,不过嫂子就是比他大手笔,进城这么久,见多了,他也知道如今不管是对乡下人还是对城里人来说,一个正式的工作有多么重要了。抚恤金是一次性的,父母妻儿分到手,按人头也没多少,工作就不一样了,只要踏实肯干,每个月都能有稳定的收入。

    余思雅被两位领导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赶紧摆手说:“没有,咱们单位过段时间本来就打算招工的,招谁不是招呢,咱们不能让英雄既流血也流泪啊!不怕两位领导笑话,其实我们家也一直提心吊胆的,直到战争结束的消息传来,咱们总算是放心了。可其他家庭呢?想到他们要经历咱们最担心最怕的事,咱们这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人心都是肉做的,我们有能力,能帮一把是一把吧。”

    “好个能帮一把是一把,小余同志,你们家可真是咱们军属的骄傲,我代表咱们处的同志们感谢你们!”彭处长站了起来,认真的行了个军礼,严肃地说。

    余思雅赶紧站了起来:“彭处长,你别折煞我了,我只是提个建议。另外,还有个事我得提前先声明,到咱们厂子里的军嫂要好好干活,如果不遵守我们单位的工作纪律,偷奸耍滑的那种,咱们厂子可是会开除的,不能因为个别人影响了咱们单位的纪律!”

    彭处长表示理解:“应该的,你们单位能把宝贵的工作岗位拿出来给他们,如果他们还不珍惜,那也怨不得你们,你们按照规矩处理就行。”

    余思雅高兴地说:“有彭处长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过这个事情,咱们还是要白纸黑字地写好,落实了,万一到时候有纷争,大家说不清楚。如果彭处长没有意见,回头我们拟定一份说明书,大概就一页纸,到时候随抚恤金和通知一块儿发放下去,事先通知到每个家属,彭处长你看怎么样?”

    余思雅也是想着先把规矩说清楚,白纸黑字落实下来,免得后面给厂子里惹麻烦。她相信大部分的军嫂都是勤劳踏实肯干的,但也不排除会有个别好吃懒做的。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些军嫂的身份又敏感,别到时候他们明明是好心帮忙,最后给自己惹一身腥。

    彭处长虽然觉得余思雅这个行为有点小题大做了,但不管怎么说,人家拿出这么多岗位来帮助人,这点小小的要求并不过分。

    “好,就依小余同志你说的办,等弄好了,你们送过来,我们联系财政厅那边,将抚恤金和这个招工通知一块儿给发放下去。”彭处长笑着说道。

    余思雅笑道:“那就谢谢彭处长了,为了及早将这个事情办好,我这就回去拟定一下工作条款,然后随通知和抚恤金一块儿下发,免得耽误了时间!”

    “成。”彭处长一口应下。

    虽然彭处长是主管这个的,但这么大的事,彭处长也要向上面汇报,便没有多留余思雅,笑着将他们送了出去。

    高市长会开完了也要回办公室,索性跟她一块儿出去了:“你们要去哪儿,我送送你们!”

    让领导送,不大合适,余思雅连忙拒绝:“谢谢高市长,不用了,我们坐公交车就行。”

    高市长睨了她一眼:“上车吧,今天正好碰上了,咱们顺路聊聊。”

    话说到这份上了,余思雅也不好拒绝,便对沈建东说:“你先回去吧,我要去门市部一趟。”

    沈建东虽然早熟,但接触的大多是市井普通小老百姓,何时单独面对过这样的大干部,很不自在,听余思雅让他自己回家,松了口气,连忙说:“那嫂子我先回去了,高市长再见!”

    说完就窜到了街对面的公交站。

    高市长看了好笑:“你这弟弟倒是挺活泼的,小身板看起来也挺结实的。”

    余思雅笑道:“是啊,而且他特别懂事能吃苦,我跟他哥的工资虽然不算很高,但我们家没有太大的负担,养他一点问题都没有。可这孩子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之后就不肯念书了,非要做小生意。高市长,咱们是自己人,我也不怕你笑话,他在乡下那会儿大夏天的就背着箱子骑车穿梭在各个村里卖雪糕,冬天到处卖瓜子,别人看电影,他就在一旁卖瓜子,寒冬腊月也不休息,手上都是冻疮。这进了城也是天天卖瓜子,为了学会新的瓜子口味,提高炒瓜子的技术,他还特意去乡下跟那些炒瓜子好吃的阿叔阿伯学了两三个月!要说能吃苦,很多成年人都比不上我这个弟弟。”

    怎么也要让领导知道,沈建东小小年纪捐的这笔钱不是大风刮来的,都是他用汗水一点一点挣来的,很不容易。时代不同了,不能光做了好事不留名。沈建东起点低,现在小摊小贩又为人看不起,她这个当嫂子的能给他铺路的时候当然要为他铺路。

    果然,高市长听了之后大为触动:“你们这个弟弟不容易啊,是个能吃苦又善良的好孩子!”

    “可不是,虽然他文化水平不是很高,没有考上高中,但我还是为他的努力和善良骄傲!我也相信,他一定能在平凡的工作中干出一番不平凡的事业。”余思雅昂起头一脸自豪地说道。

    高市长点头:“这小同志确实值得你骄傲,你们家个个都是好样的!”

    余思雅一点都不谦虚,笑着说:“谢谢高市长的夸奖,我们还可以做得更好!”

    “我也相信。不过小余同志,这次牺牲的同志不少,一下子招这么多人,你们单位负担得过来吗?”高市长关心地问道。

    余思雅笑着说:“高市长,我都算过了,应该没问题。虽然人多,但有一部分烈士家属是有工作的,要剔除掉,还有一部分家庭情况比较好的,恐怕也不愿意背井离乡去咱们辰山县工作。这么算下来,人数应该在五百以内,咱们清河鸭只要发展了,还是能消化这部分劳动力的。”

    实际上,余思雅估计这个数字还要少一些。虽然这场战争牺牲了不少英雄,可分摊到各个省份数量会大大减少,余思雅虽然想帮忙,但她也没有不自量力地大包大揽全国的烈属,而是只限于本省。这样以来,需要提供的岗位就大大减少了。

    高市长听她解释就明白她心里有成算:“你这小同志考虑问题就是周全,那我也放心了。你们服装厂发展得怎么样了?”

    余思雅笑着说:“托高市长你的福,我们服装厂目前已经有五百多名员工,而且准备在省大附近开第二家服装门市部,下一步是看看咱们的服装能不能打进百货商店和供销社,要是销量能提上来,以后咱们的服装厂也能进一步扩大规模。”

    “那就好,你们这发展速度挺快的。”高市长感叹,这服装厂建厂还不到一年就有五百多名员工了,这次军嫂又要招一批人吧,如果发展良好,后续应该还要招工,很可能成立一年,员工数量就能破千,这可是能提供不少就业岗位。而这样一家单位,他们省城也就给提供了一块儿郊区的地,当地村民的安置工作也是清河鸭自己去处理的。

    余思雅含笑说:“尽量吧,咱们省还没有特别出名的服装品牌,我也希望咱们清河鸭这个服装牌子能够立起来,走出去。”

    高市长也希望如此,服装厂是劳动密集型的轻工业,如果真做好了,能够拉动经济,带动就业,从一定程度上缓解知青回城带来的就业压力。

    说话间,车子停了下来。

    余思雅隔着玻璃窗户一看,门市部到了,便说:“高市长,那我下车了,麻烦你们载我这一程了。”

    高市长还有事,笑了笑说:“客气了,去忙吧,小余同志,只要是对咱们省城有利的,需要帮忙的,你尽管提!”

    “谢谢高市长一直支持我们的工作。”余思雅感激地说,然后道了别下车站在路边,等高市长的车子开走后,她才进了店里。

    叶梅早看到了她,立即迎了上来,笑问道:“余总,这是高市长的车子吧。”

    余思雅点头:“对,今天去民政厅办点事,正好碰上高市长,他就送我一程。”

    叶梅艳羡不已,他们家余总可真厉害,连高市长的车也能蹭到。

    “咱们什么时候能有一辆小汽车啊!”

    听到这句感叹,余思雅不由笑了:“放心吧,迟早的事。”

    他们这代人还能赶上汽车满大街,天天早晚高峰堵车的日子。

    “红旗呢?在隔壁帮忙吗?让她到我办公室里来一趟,我有点事情要吩咐她。”余思雅在食品门市部找了一圈,没看到林红旗。

    叶梅笑道:“对,我去叫她。”

    余思雅回了办公室没几分钟,林红旗就进来了:“余总,你来了,我又有什么新工作吗?”

    余思雅点头说:“你把咱们单位的规章制度简缩一下,控制在一张纸内,然后去印刷厂印五百份,送到民政厅彭处长那里。”

    林红旗觉得这个提议有点突兀,不过还是没多说:“好的,不过最近印刷厂业务比较繁忙,可能要排队。”

    哎,印个几百张纸都要排队,余思雅为这个效率深深地叹气,但目前也没改进的法子:“我知道了,那就去排队吧,什么时候印刷出来就赶紧送过去,别耽误了时间。”

    林红旗连忙说:“好,我这就去办。“

    过了三天,这五百份规章制度才印刷好。

    林红旗当天就交到了彭处长那里,回来还跟余思雅反馈:“余总,彭处长那边让我转告你,目前已确定咱们全省共牺牲了775名同志,你们捐的那笔钱会平均分配到每个烈属家属,随抚恤金一起发放。另外有451名没工作又带着孩子的烈属,他们会将咱们的厂子的招工同志和规章制度一块儿送过去,通知到每家每户。”

    余思雅很满意:“好的,这几天辛苦红旗你了,你去忙吧。”

    这件事,余思雅本来以为应该就差不多了,她只需要等消息就行了。

    谁知道第二天,路明惠竟然因为这个跑到学校里来找她。而且来的时间正好是中午,估计是不想耽误她上课的时间。

    余思雅便领着路明惠去食堂吃饭,打好饭后,两人找了个偏僻人比较少的地方坐下。

    余思雅不好意思地说:“路主编,我下午还有课,食堂的菜比较简单,你将就。”

    路明惠不在意地说:“已经不错了,你以为我没吃过苦啊。下乡采访啃干粮的时候多了去,大冬天的在路上耽搁了,能够有一顿热菜热饭,那真的是特别满足。”

    余思雅笑了笑:“你们工作也挺辛苦的。路主编今天特意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路明惠也是个大忙人,没事肯定不会特意跑来找她。

    果然,路明惠点头,看向余思雅:“你不是每次新闻都要找我,没新闻也要给我弄点新闻出来的吗?怎么这次这么大的新闻竟然不通知我?”

    余思雅仔细想了一下:“你从民政厅那里得到了消息了?”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他们还有什么事值得路明惠说是大新闻的。

    路明惠点头:“对啊,要不是我消息灵通就错过了。听说你弟弟捐了24000元,你还为没工作带着孩子的烈属家属提供一份工作,这么好的事,你怎么不说?”

    在她的印象里,余思雅可是每次都不错过能宣传清河鸭的机会。这就是个大好的机会啊!

    余思雅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这是很多人的伤疤,我想着能不提就不提吧。”

    她虽然为了清河鸭不遗余力,但也不希望用这种方式去宣传清河鸭。捐款、提供就业岗位,都是他们发自内心,想帮助这些失去至亲的人。她并不想利用这个做文章。

    路明惠嗤了一声:“这怎么叫揭伤疤,咱们现在信息的传递渠道非常慢,信息不透明,上面有什么政策,下面很多都不清楚。我相信你,也相信咱们大部分的干部都是为人民服务的,可也说不好这里面有没有蛀虫,会不会将手伸向这笔抚恤金,如果能在报纸和电台公开报道这个事,这样下面的人也都知道了,能完善咱们的监督。高考就是个很明显的例子,自从在省报出特刊公布全省的录取名额后,去年咱们可没听说谁的录取通知书被拿了,谁被顶替了。”

    余思雅想了一下:“你说得有道理,是我着相了。不过咱们清河鸭已经刷了好多次眼球了,你这次就一笔带过,重点报道我弟弟吧,他今年只有16岁,这些钱都是他不分寒暑,一分一分辛苦挣来的!不过他是小摊贩,能上报吗?”

    她想为小摊小贩正名,这些人也是用劳动赚钱,赚的是辛苦钱,血汗钱,不应该受到歧视。

    沈建东虽然不说,可他这么大个孩子,在外面摆摊肯定受到过不少委屈。余思雅希望这篇报道能让更多的人了解这个群体,尊重这个群体。

    路明惠想了一下说:“这个确实有点难,不过嘛,咱们的政策在变,你弟弟做的也是好事,没什么不能报道的,我想试试,只要总编不把稿子给我毙了,那就登!”

    “那好,我替他谢谢你。”余思雅高兴地说道,“咱们赶紧吃饭,吃过之后我带你去找他。”

    饭后,余思雅直接把路明惠带到了沈建东的小作坊。

    一打开门,路明惠就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阳春三月,乍暖还寒,温度并不高,可这个少年却只穿了一件背心,结实的肌肉上都是汗水,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余思雅说他挣的是辛苦钱真是一点都不假。

    余思雅见沈建东还在忙,便说:“等他炒完这一锅吧,我带你参观参观。”

    “好。”路明惠收回了目光。

    余思雅大大方方地带着她参观:“这台机器拆了还没组装好,建东在计划能不能够将这个机器改进一下,提高炒瓜子的效率。”

    参观完了机器,她打开隔壁房间:“我弟弟请了几个没工作的婶子、嫂子帮忙装瓜子。这是省报的路主编,大家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跟她说。”

    因为沈建东的瓜子还没炒完,路明惠便坐过去跟这些工人聊了起来。

    婶子和嫂子们都表示,沈建东对她们特别好,她们家里比较困难,没工作,沈建东每天给她们一块钱,就负责装瓜子就是。还经常送瓜子给她们拿回去给家里的孩子吃,自从做了这个工作,家里的经济宽裕了许多。

    而且她们还特别佩服沈建东,小小年纪既能干又能吃苦,每天总是第一个到的,晚上她们都下班回去了,他还在这里忙活。

    路明惠了解了情况后,走过来问余思雅:“我可以给弟弟拍张照片吗?如果可以,我想将他劳动的样子传播出去,让更多的人看到。”

    余思雅自然不会反对:“当然可以!”

    路明惠拿起相机,对准了正在炒瓜子的沈建东,抓拍了一张他弯腰拿着铲子往炉子里添煤炭的照片。照片中,火光映照着他的脸,将一颗颗豆大的汗水映成了红色,这是劳动人民辛苦流淌的汗水!

    这张照片最后也登上了省报,新闻的标题非常简单《小贩也爱国》,旁边跟了一行字稍微小些的副标题《16岁少年卖瓜子捐款2.4万元》。

    路明惠应该还采访了民政厅的小韩,新闻报道采取倒叙的方式,先从小韩的视角出发,描写了余思雅叔嫂主动去民政厅捐款这件事,然后才写沈建东的钱是从哪儿来的。当然中间也穿插说明了沈建东跟余思雅和清河鸭的关系,并简要地提了余思雅将为全省没有工作带着未成年孩子的烈属提供工作这件事。

    这个报道一出,果然在省城引起了不小的讨论。

    做买卖,摆摊这种事,历来被认为是割资本主义的尾巴,是为人不齿的一件事。但沈建东的经历说明了,小贩也是辛苦的劳动人民,他手指头上厚厚的茧子,身上流的汗就是最好的说明。

    而且因为他年纪小,还没成年就自力更生,并且还大方地将自己赚的辛苦钱拿出来帮助那些有困难的人,更容易博得路人的好感。

    这篇报道出来后,沈建东的香香瓜子马上在省城走俏,不少人都特意跑去电影院外的广场买这样一包瓜子,只是为了支持这个善良的少年。

    这种结果是沈建东始料未及的。

    回到家,他诺诺地说:“我,我就只是不想有人跟咱们当时那样惨,我没其他的意思。”

    余思雅笑看着他说:“我知道,你帮助了有困难的人,市民们感动更支持你,这不是好事吗?你要心里过意不去,那就好好工作,认真学习,努力挣钱,让自己变得更优秀,不要辜负了这么多人的期望。而且挣钱也不是坏事,你挣了更多的钱,将来就能帮助到更多的人,力量越大,咱们能够做的也就更多。”

    沈建东若有所悟,少年人的心里激荡着一种情绪,这是比挣钱更让他兴奋和幸福的情绪。

    “嫂子,我听你的!”沈建东重重点头。

    余思雅欣慰地看着他,然后从包里拿出了一张奖状,递给他:“好好保管,这是彭处长奖励你的。”

    沈建东低头看了一眼,奖状上写着好看的五个大字“省优秀少年”,下面有他的名字,还有红红的印章。

    虽然这个奖励只是名誉上的,但余思雅却非常高兴。沈建东能挣钱,他们家也不缺钱,不需要物质上的奖励,这种奖励就很好,既是对沈建东付出的认可,也是他的护身符。

    虽然现在做买卖的渐渐多了,可政策还没完全开放,投机倒把罪还要过十几年才会取消,这个标准比较模糊,严打期间就有人因为这个罪名被抓。有了政府的嘉奖无疑是多了个护身符,她再盯着点,让沈建东不要越界,以后也就不用担心了。

    而且经过这次的报道和表扬,他们的香香瓜子也能正大光明地卖了。

    沈建东体会不到这里面更深层次的含义,但拿了奖状,他还是挺开心的,不过:“嫂子,你也做了这么多好事,怎么只有我一个人有奖状?”

    余思雅笑着说:“嫂子的奖状还在后面呢。你放心吧,你都有奖励,嫂子怎么会没有呢?嫂子得到的好处可不比你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