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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庙。
随着厚重的大门缓缓的开启,一袭纯白素衣的你出现在一众人眼中。
长发如瀑披散随着春风摇曳,面容姣美恬静。
一步步,我可以清晰的看到你脚底下生出白色的、晶莹剔透的牡丹,朵朵牡丹玉洁冰清、婀娜娉婷,别有风姿。
自打你跨出太庙的那一刻,淅淅沥沥的小雨便下了起来。
所有陪同我前来迎接你的文武群臣,无不欢呼雀跃,齐齐跪地,“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贞观元年的第一场雨终于来了,是你求来的。
“陛下。”
眼见你要行大礼,我急步上前,伸手握住你纤瘦的双手,迫使你只是屈膝行礼,“皇后。”
“陛下,臣妾幸不辱命。”
“朕要嘉奖皇后。”语毕,我半扶半抱着你,指向雉奴。
唉,果然疼儿疼幺啊。
一旦示意群臣免礼后,你眼中便只剩雉奴一个了。看着你不停的逗弄雉奴的一幕幕,看着雉奴那个小子一如承乾小时候般的谄媚的笑看着你并且口中不时的发着‘吚呀’之声,我心有点恼。
无视众多臣子在场,我再度步到你身边,半搂着你,假借逗弄雉奴的功夫,我在你脸颊上轻轻一吻。
你轻‘呀’一声,然后似嗔似怨的瞪了我一眼。而我则挑衅似的看着你,不介意再次‘不小心’一回。
一时间,氤氲的气息缠绕在了你我四周。
“陛下,臣等先行告退。”
房玄龄永远是那个最善解人意的老好人,在带领着一众人撤退的同时,不忘打着哈哈,“陛下和皇后少年夫妻两小无猜,患难至今更是鹣鲽情深,令人好生羡慕……”
因了这些断断续续的话,你惨白的脸色起了丝丝红晕,懊恼的将雉奴递到我怀中,“臣妾去养蚕场所和种棉场所去看看。”
你这一去,肯定又是十天半个月,好在我早有准备,带来雉奴也带来了令你不得不随我回宫的事情。
轻附你耳边细说几句,你的神情从震惊到了然,很快便平复了心神。
便是喜欢你这种处惊不变的恬淡。轻挽起你的胳膊,“随我回宫。”
“陛下,臣妾想先到天牢看看二哥。”
显德殿,御书房。
虽然和一众臣子谈论着朝政之事,但我仍旧有些心不在焉。
你去了天牢,也不知你见了安业后会做出何种决定。你和他的感情应该还没好到要为他求情的地步吧?毕竟,少时,岳父、岳母大人过世的时候,安业将你和无忌赶出了家门。
这一次,安业真的死定了。
原本以为他只是简单的挺身走险为博红颜一笑。经后期的审讯才知他有这个胆子全因了外面还有接应的人━━李孝常。
自从我将李孝常这个皇亲国戚从‘郡王’降为‘县公’,他这个皇亲国戚便蓄了反心,先后联系那些忠心于大哥、元吉且至今不降我的人准备接应出杨曼青,一旦杨曼青生个男孩,那个男孩在他们的拥护下将再度与我为战……
这是谋逆之罪。
只要你不为他求情,我便杀了他,权当为他少时欺负你和无忌报仇。
我思绪间,外面传来‘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的恭迎之音。
向来不屑于干政且从来不到显德殿的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震惊中,我看到房玄龄、魏征、如晦等人亦是面面相觑。紧接着,他们回过神,齐齐俯首于地,叩拜:“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仍旧是那袭祈雨时所穿的纯白素衣,使得你似不沾染人间烟尘的仙子般飘逸,但满脸的焦急却布满你的容颜。
我急步迎上去,“观音婢。”
你却是‘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陛下。”
从来没见你如此隆重的给我行礼,我的心一时间慌乱起来,急忙伸手扶你,“观音婢,快,来,起来,起来再说。”
你略使了几分力道,我扶你不得,只好恁由了你跪着。
“陛下,二哥罔视国法,置陛下对他的恩义不顾,置舅舅待他的情义不顾,置臣妾待他的恩典不顾,做出此等祸及九族的事来,简直便是死有余辜。”
看着你恨不能食其肉、喝其血的神情,我急忙答应,“好,朕这便下旨……”
我的话还未说完,你快速截住话说道:“陛下。二哥之罪虽万死不赦。但当年,在父亲、母亲双双辞世的日子里,二哥和艳姨娘将臣妾和三哥赶出长孙家门的事世人皆知。后来,二哥虽然屡番有功于朝廷,但朝廷对他的封赏却始终不及三哥,世人本就对此事议论纷纷,臣妾还听闻世人多断定是臣妾还记恨着二哥当年赶臣妾出府的原因,唆使着陛下不得提拔二哥。”
流言蜚语不是没有,这也是我将安业安排进亲卫军的原因,却不想安业不成器,也怨我太过于拔苗助长了些。“胡说,流言蜚语皇后不必……”
不待我语毕,你截话又道:“臣妾还听闻,正因了二哥少有提拔且一直不得重用,于是便有一些人前去盅惑二哥说了些‘既然在那个刁难着自己的皇后妹子面前再也不能有所建树,那另谋高就又有何不可’的话。”
是啊,自从你们的大哥长孙行布去世后,安业便是长孙家的主心骨,只是他这个主心骨的提拔一直没有无忌快,当然便有些着急。也正是因了他的这份着急,于是便被李孝常、杨曼青等人利用……
只是,怎么听来听去,我又觉得你好像有点替安业开脱罪责的味道。
“陛下,您想想。如果今天真处二哥极刑,那世人必不会看二哥做了哪些触犯王法的事,而是会认定必是臣妾恃宠而骄,不过一点小事便刻意唆使陛下杀了二哥以报复当年他对臣妾的不仁不义。陛下,世人说臣妾恃宠而骄臣妾倒不觉委屈,但这样一说便会累及陛下您的名声。如此一来,陛下和商纣王、周幽王又有什么差别呢?”
商纣王因妲已灭国,周幽王因媬姒而锋火戏诸侯……我对你再宠,却也能够清楚的区分美人、江山,哪会有你说的那般严重。
照你所言,如果真杀了安业的话,你便成了那蛊惑君心的妖后、红颜祸水,我便是那乱杀无辜、残暴荒淫的商纣王、周幽王,然后在我对你持续的恃宠中,我会做出比商纣王、周幽王更荒唐的事。最后,国家不覆存在!
如此说来,安业倒杀不得了,如果杀了,拖累我也便罢了,更会拖累国家啊!
听着你的哭诉,看着你梨花带雨的神情……突地,我有些明白了:搞半天,你是来为安业求情啊。
好你个皇后,求情也便罢了,倒真会转移矛盾,将安业的事一股脑的夸张到我的荣誉和李唐的兴亡上来了!
你今日突不及防的来到御书房,其目是在安业之罪未定论前除却是给我一个措手不及外,只怕更是想给这一众臣子们一个措手不及。
在我们一众人均措手不及的情形下,我们肯定是一味的沿着你设的陷阱不停的认同,然后你便成功的转移了矛盾。
想通个中情由,先时的心疼、心痛皆不翼而飞,我觉得好笑起来。
明知道你心中打着什么小算盘,可看着你仍旧不停抽搐的身子,我只得说道:“皇后言之有理,朕差点便忘了当年安业将皇后和无忌赶出家门的事。若此时严惩安业,天下百姓定然会前后对比、议论纷纷……一个不慎便会累及于朕也会累及于朝廷,所以,需得好好权衡。”
我断定,安业只是简单的想救心爱的女人出来,但他万没想到会被他爱着的女人利用。更没有想到李孝常会和叛军有联系,所以从某些方面来说安业其实是一个极其可怜的傻瓜。至于死咬着安业不放的李孝常不过想拉个垫背的……如果放过安业,李孝常只怕也杀不得了。
我思绪间,你定定的看着我,问了声“权衡?”
看着你突地止住泪,我怎么觉得这哭得比青雀还要假啊。
假便假罢,反正你们母子是吃定我怕你们的眼泪的事的。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随着我语落,你毫不犹豫的以极快的速度再度俯首,“陛下英明。”
“若非皇后提醒,朕哪知其中的厉害关系,这个‘英明’二字,朕看,还是皇后英明啊。”一迳说着话,我一迳扶你起来。
直到此时,你才故意装作才看到房玄龄、魏征等人的样子,急忙示意他们平身。接着,你不无自责说道:“诸位卿家,本宫心存心事便有些急,失礼了。”
房玄龄、魏征、如晦等人急忙再度施礼,“娘娘。”
你一来,搞得我的一众臣子都不知所措了。反正你的目的达到了,念及此,我说道:“皇后,你方方祈雨归来,身子还弱得狠。快些回宫憩息去罢。”语毕,我看向福田,“送皇后娘娘回宫。”
房玄龄等人再度恭敬施礼,“恭送娘娘。”
眼见你远去,我偷偷瞥了一眼,满书房的臣子们似乎都在以手试汗。
看着一众臣子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的神情,我很想暴笑出声。极力平复心神,我缓缓问道:“诸位卿家,方才皇后所言你们都听到了,可有异议?”
魏征还没开口呢,房玄龄率先说道:“这民间确实有长孙将军为何一直不得重用的一些流言蜚语……唉,还是皇后娘娘瞻前顾后、深谋远虑,句句于情于理。”
老房的一个眼神示意下,如晦亦陈述道:“皇后娘娘不但不计前嫌,在考虑得失间无不为我李唐着想,实我李唐之福。”
直爽性子的刘弘基‘唉呀’一声,说道:“悠悠之口足可杀人于无形。如此说来,若真定安业死罪,定会被人编派成是皇后娘娘从中作梗,那不是屈死皇后娘娘了么?”
“何止屈死皇后娘娘,更会累及陛下名声。”
“娘娘为我李唐祈来福雨是功德无量之人。既然陛下已然金口断定长孙将军‘死罪可免’那便得一言九鼎……”
侯君集、段志玄等人一个个不遗余力的上前附和着老房、如晦、刘弘基等人的说辞。
看着魏征的唇不停的翕合,似乎素来能言善辩的他此番也茫然了,是啊,安业是否死罪的推论,正推也好、反推也罢,怎么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呢?怎么就和皇帝的荣誉、国家的覆灭有关系了呢?更甚者是天子一言九鼎,既然我这个天子当着皇后和这许多臣子的面承诺安业不死,那……
“好罢,既然诸位卿家都觉得皇后方才所言句句肺腑,无一不为我李唐着想……那就有烦魏卿拟定安业之罪的奏折,朕来定夺。”
“是,陛下。”
回到丽正殿的时候,你正躺在凤榻上养神。
撩袍坐在床沿,轻抚着你的脸颊,我好笑道:“皇后,今日你可是即给朕又给朕的臣子们好生的上了一课啊。”
你唇角微撇,“怎么说。”
“朕的皇后不但不计前嫌,更仁义善良、宽宏大度,无一不是为国为民着想……”
不待我说完,你笑着睁开眼,截住话问道:“魏征没反对吗?”
我偎上凤榻,半搂着你道:“你打了我们所有的人一个措手不及,再加上有老房、如晦这些坚强的后盾,更有刘弘基、段志玄等人为你推波助澜……试问,十个魏征都不敢反驳,更何况只有一个魏征?”
你轻叹一声,手在我胸前有一下没一下的划着圈圈,“我这不是着急吗?三哥和舅舅因了二哥的事禁足于府中,不可能替二哥开脱罪责。我此时若不亲去御书房,待你们一众人商议定了案,我再怎么慷慨陈辞也晚了。”
“所以,便不顾礼法的去了?”
“谁说我不顾礼法?去的是御书房,又不是金銮殿。再说,我是担心你真下了杀二哥的旨,如果我去晚了的话,怕你为难。”
“说来说去,还是在替朕着想啊。”
听出我语句中的调侃,你狠劲拧了我的胳膊一下以示不满。“本来,二哥之罪罪当诛,但……舅舅一直觉得愧对小凡姐,又怎么忍心小凡姐年纪青青便守寡,唉,二郎,对不起,此番,我令你为难了。”
“什么为难不为难,安业之罪……浑在被利用。再说你都不计前嫌了,天下子民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因了为他求情,于急切间虽然将这件事的后果说得大了些,但也不是没有道理可循。否则,我的那帮臣子又如何会全盘赞同?只唯愿安业此番能够‘吃一堑长一智’,以后行事多动动脑子的好。”轻轻揉开你的眉头,我又道:“不要再想了。来,都半个月了,没吃好也没喝好的,今天一定要好好休息休息、养养精神,我知道你明天一大早不是去养蚕场所便会去种棉场所。”
“怨我陪你的时间少了?”
“不,只是心疼。”
“二郎……曼青她……疯了!”
“疯了?!”
原来,御书房归来后你便去了宜秋宫,见识了杨曼青疯狂的一幕,便是孙思邈替她拿脉亦断定她已得了失心疯的事实。根据孙思邈的推断,杨曼青是在苏醒的时候发现自己仍旧被禁于宜秋宫中而她不要命的生下的女儿亦不知踪影,一时间心神俱乱!
“她挺可怜的。”
难道你想放过她?我不得不提醒,“不要忘了,她曾数番要置你予死地。”
“又如何?有的时候,人的一生,能够促使你不断进步的不是朋友而是劲敌。一如袁天罡,若没有他,我便不可能有入霹雳堂的机遇。一如杨曼青,若没有她,我便不会领悟成长的痛苦。之于袁天罡,若没有我对他的‘得饶人处且饶人’,又如何有他后来的救你我二人之命。之于杨曼青,当我领略了她予我的所有痛苦后,我骄傲的发觉我仍旧能够笑看着生活。原来,无论你的一生经历了多少苦、多少痛,最后仍旧能够一笑置之的,这才是成长。”
多么痛的领悟!
臣服的便是你明澈如琉璃的心灵。
臣服的便是你在生活中,无论遇到多少挫折苦痛,你不断越挫越勇,更是在成长中沉淀出晶莹剔透的光芒。
我亲吻着你圣洁的额头,“你打算放过她。”
“她从一个我行我素、算尽天下的人又重新回归了她出生之初的呆傻。她的失心疯不正印证了‘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句话。也许现在的她并不是过去的她,而是初始的、真正的她。”
什么现在?过去?初始的?
我怎么听不懂呢?
看着我全然糊涂的神情,你又轻声说道:“二郎,便放过她,好不?”
所罗门虽然覆灭,但杨曼青这个女人不时便会闹点子状况,所以即使你心存怜悯,但我却不能大意,“好,便让她在宜秋宫中渡过风烛残年罢。”
看着你讶异的眼光,我说道:“既然她已得了失心疯,一个疯妇在世间便没有存活之道。宜秋宫,至少不少她吃的、穿的。”
也不少我的人对她的监视。
当然明白我所为何意,你很是感动的吻了我的唇一口,“谢谢你,二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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